第126章 捕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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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云歌來到矮桌前,盤腿而坐,瞥一眼他指著的畫,她不禁皺起眉。倒不是書生畫的不好,相反是畫的太好,畫中的她露出大半的肩倚靠在木桶里閉目休憩,水汽中氤氳著妖氣,嫵媚至極。 “姑娘以為如何?”書生問。 她不喜歡那樣的自己,平淡道:“不如何?!?/br> 書生也不惱,笑著提筆給畫上添了幾筆,筆落在畫中人的眼角,添的是一抹異常顯眼的紅。 “姑娘天然一段風(fēng)情全在眉梢,是小生筆力不濟,畫不出姑娘的特質(zhì)?!?/br> 她微微抬眼,眼里是意外。類似的稱贊她只在前世風(fēng)琰口中聽過,云歌你平生萬種情思,悉堆眼角,讓人見之一眼就忍不住喜愛,可惜我琴棋書畫唯獨不善丹青,畫不出你的特質(zhì)。 她當(dāng)時還搶了他的筆,轉(zhuǎn)了轉(zhuǎn),將筆尖對準(zhǔn)他眉心一點,笑說:我也不善丹青,人無完人,咱們總歸得有樣不擅長的方能給其他人一條活路走呀。 他哈哈大笑,說:也只有你,便是露怯也要顯得高高在上。也罷,今世是不能了,望來世多加勤勉,把這最不擅長的補齊了。 回溯往昔,她的眉眼越發(fā)柔和,無論前世今生贊美的話她聽得太多,亦不覺得稀奇,唯獨風(fēng)琰對她說的一字一句她都銘刻在了心里,會讓她在某個瞬間記起然后細(xì)細(xì)回味起來。 燕云歌沒去注意書生又補添了什么,因為這句話她歇了要與書生計較的心思,若問這世上誰能牽動她一點情緒,也只有風(fēng)琰了。 大概是因為他已經(jīng)死了,他曾經(jīng)說過的話便如圣旨般珍貴。 見書生拿了印章在落款,她自作主張地打開擱在桌上的畫軸,看了幾眼,是臨到一半的山水,問道:“書生,這是哪里?” 書生對自己的畫作非常熟悉,甚至不用去瞧,便知她說的是哪一幅,“此處是春藤境內(nèi)的一座名山?!?/br> 她頷首,“書生你去過春藤?” 書生擱了筆,沒有打算隱瞞,“小生就是春藤人?!?/br> 這話讓燕云歌真的驚訝了,除了魏堯,書生是她遇到的第二個春藤人,她忍住了要問的話,不動聲色隨意提道:“書生,我曾聽聞以勇氣聞于諸侯的故事,說得可是你們國內(nèi)的魏國公?” 書生眉心一跳,很快用笑去掩飾。他擅長觀察,尤其是細(xì)微之處,眼前女子氣質(zhì)出眾,舉手投足皆有教養(yǎng),此刻便是這么盤腿坐著,她都挺直著上身,那并非一朝一夕的習(xí)慣。她看人時異常真誠,說笑時眉眼柔和,舉手時是大家風(fēng)范,可略微垂眼時偶有閃過的是凌厲的眸光,是與人至疏的冷漠。 這個女子擅長騙人,尤其擅長表面功夫。 書生笑一笑,低頭望向那幅畫,輕聲道,“小生只是街頭作畫的無名小卒,怎會認(rèn)得那些高高在上的權(quán)貴?!蓖R煌?,語聲更輕,“倒是姑娘你,怎么會知道我們那有位魏國公?” 她敲了下桌子,笑著回,“我自然也是聽人說的,” 雙方互有隱瞞,還都瞞得不好。兩人相視一笑,竟異常默契地端起茶杯,喝完一口茶自然也轉(zhuǎn)過了話題,重新聊起了畫。 說到畫,書生的話便多了,甚至是侃侃而談,可燕云歌不懂畫,她只是認(rèn)真聽著,偶爾報以微笑,這卻讓書生感到極大的舒適。 比起生硬的附和或者是淺薄的賣弄,這種帶著自知之明的沉默,偶爾一句訝異地詢問,無不顯示著這個女子的聰慧,她很會與人相處,這種能力不是與生俱來,而是不知道經(jīng)過多少人的磨合才得出來的。 想到此,書生心里生起了不快。 那不快是來自于他自己也不過是她磨合的對象之一。 燕云歌明顯察覺到了書生的變化,她漫不經(jīng)心品茶,沒有作聲。 這人反復(fù)無??氨劝兹?,只是白容是因為身份優(yōu)越,他無需忍受他人的閑氣。而這書生不是,無名小卒這話她自然不信,能有一手如此絕妙的丹青,那從小得請多少名師指點才能練成,縱然天分再高的人也無法在他這樣的年紀(jì)無師自通自成一派。 書生的反復(fù)無常更像是天性使然,那是純粹到了極點的人才能如此,他受不得欺騙,受不了污穢,他心中自有一套衡量世人的標(biāo)準(zhǔn),如果誰在他的標(biāo)準(zhǔn)之下他便能迅速斷絕來往翻臉不認(rèn),若是脾性相投,言談歡喜,他恨不得馬上拉人八拜之交,認(rèn)作兄弟。 這樣的人千萬不能為官,一是不懂得圓滑,處處會得罪人。二是便是出得了頭,也當(dāng)成一方酷吏。 燕云歌觀察人心的功夫無人能出其右,她自信判斷沒錯,心里警惕起來。 書生此時為她斟茶,自然沒忘記當(dāng)初下藥一事,渺渺熱氣的茶水入得杯中,夾雜著他帶著歉意的聲音,“小生上次為求自保,貿(mào)然對姑娘下毒,今日便以茶代酒,向姑娘賠罪。” 燕云歌抬手接過,坦然喝下,“賠罪就不必了,只是我好奇這么難得的毒藥,你是何處置得?我當(dāng)時負(fù)傷在身,你只需喚來護衛(wèi)便可,何以舍得用這么稀罕的毒藥自保?” 這毒藥只有官門才知,甚至得是刑部二品以上官員才能接觸,她是如何知道的?書生略略垂眼,理所當(dāng)然般說道:“除卻生死都是小事,比起姑娘突然到訪,敵友不明,這點分量的毒藥既能自保,又能問出姑娘的來歷,無論如何都算得上物有所值?!?/br> 燕云歌瞇了瞇眼,手邊的茶呷了兩口之后,便沒再碰。低眉斂目想了一會,她突然笑出聲來,“書生,你真是性情中人,是我淺薄了。聊了這么久,還未問過你高姓大名?” 書生垂目喝茶,語氣溫和道:“小生段錦離,姑娘,你呢?” “燕云歌?!彼矝]有隱瞞道。 燕?他在心里琢磨這個姓氏,很快有了頭緒。 難得棋逢對手,可惜風(fēng)露清愁,時不予他。 他在心里遺憾著。 “我觀燕姑娘面相也是良善之人,何以兩次見到姑娘都在被人追殺?”段錦離斟酌著問,話出口了發(fā)覺不妥,補充說道:“若是姑娘有難言之隱,不回答便是,小生不是那等非要問出個原有的討嫌之人?!?/br> 這話教燕云歌樂了,頷首著打了個比方,說道:“書生你看人頗為通透,我且問你,若你的凌云壯志遇上世俗偏見,該當(dāng)如何?” “那便是遇到冥頑不靈之人,若有一人,便殺一人?!倍五\離認(rèn)真地回。 “若是一群人呢?一個村的人呢?”她驚訝地抬眉。 “有何難?滅他幾個村不就老實了?!彼f著。 燕云歌差點嗆到茶水,她尚且想靠自己能力去改變世俗偏見,書生卻選擇快刀斬亂麻,誰不服便殺誰?這等話便是白容也不敢輕易說出口,她真是有些好奇書生的身份了。 “你便是因為這個被人追殺?” “我冒天下之不韙,觸碰了無數(shù)人的逆鱗,今日想殺我的是一人,他日便是一群人,甚至一個村一個城的人?!?/br> 段錦離驚訝,自然是想問她冒了什么不韙,可是兩人初相識,之前相處亦不愉快,這等推心置腹的話便是問了她也不會作答,便識相地只喝茶不語。 這般識趣教燕云歌微微挑眉,她本想順著他發(fā)問,再循循善誘出他的真實身份,沒想到此人完全不接招。 談話陷入僵局。 天色暗了,分別之際,兩人各自謹(jǐn)慎,又各自可惜,今日這一面,相互試探皆不成功,算是無功而返。 第二日晚上,段錦離筆下布局不順利,心煩之余又差人請燕云歌來喝茶,與她談及志趣。 說到志向,燕云歌自然不敢對人言,倒是興趣能說上一二。 “原來姑娘善手談,巧了,小生亦是,來一局如何?” 燕云歌欣然答應(yīng),琴棋書畫她前世還占了兩個,今生因為右手經(jīng)脈斷裂的關(guān)系,只剩下棋藝能與外人道了。 船倉外的雨是越下越大,瓢潑般的大雨,淹沒了江州縱橫交錯的街檐小巷。 也淹沒了無塵季幽等人發(fā)瘋般四處尋人的身影。 此時,房內(nèi)燭火跳躍,矮桌上的棋局已經(jīng)走過半數(shù),竟還未分出勝負(fù)。 “我曾身在高位,加上我的相貌又好,打我主意的男女不知幾何,所以我只好對每個人都留情,你可知道,我為何要這么做?” 段錦離看著她,想了想,開口道:“讓他們以為你對他們都有情,彼此就會視為勁敵,互相牽制?!?/br> 她笑著落下一子,回道:“聰明。書生,可惜我沒早遇到你?!?/br> 這話讓段錦離心下微動,可很快又平復(fù)下去,語聲淡淡,“早一日還是晚一日,對姑娘而言會產(chǎn)生何種不同?” “早一日便能多一日的歡喜,書生,當(dāng)我不得不與那些男人周旋的時候,我心里很是厭煩,煩的不是他們,而是我自己。明明沒有感情,卻要故作深情,最初對著他們虛偽假裝,將所有人玩得團團轉(zhuǎn)時,我心中頗為得意,可時日久了,這般虛與委蛇,當(dāng)真連那些矯揉造作的女子都不如,至少她們還天真可愛,而我只剩下滿腹算計和面目可憎?!?/br> 她細(xì)細(xì)說著,他便靜靜聽著,當(dāng)她說這些話時,他感到有些茫然,這茫然來自于燕云歌竟是真的在與他談心,而談心的內(nèi)容又如此的詭異。 如她所說,她是一個城府很深的人,突然敞開心胸與人說心里話,讓他有些受寵若驚。她是覺得兩人萍水相逢,是以吐露幾句真心話也沒什么?還是故作真心謀一個局,比如套出他的真實身份? “小生很好奇,姑娘不喜歡那些人,是如何能做出深情的一面?當(dāng)姑娘真心喜歡一個人時,又是否會坦然告知對方?” 這話問到點上,讓燕云歌萬分難回答,她舉棋不定,想了想低聲道:“我就算喜歡誰也不會讓那人知道,就怕他知道了會得意,他得意了,我會有受人牽制的感覺?!?/br> “是受他牽制還是被其他知道的人牽制?”他一句話道破,看著燕云歌意外的神情,他笑道:“男女之間的相互吸引本來是情之所至,為何姑娘說來更像是朝堂中的博弈?” “你這話說的沒錯,可太多男子化作我喜歡的模樣來接近來討好我,我實在疲于應(yīng)付,那些男人一旦發(fā)覺我喜歡誰,他表面上平靜卻在暗中各自較勁,甚至彎曲了骨干失了本來面目,這并非我所愿。也正是因為真情可貴,所以我不愿意輕易糟踐,便難為自己做戲,能騙一時是一時,若能一直騙下去,我的感情是不是真的有何要緊,反正這一生也這么過來了。” 段錦離還真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論斷,他相信任誰聽了都會覺得不可思議,好像有錯,又好像在理,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話。 想了想,他問道:“那些男人個個對你真心,姑娘是如何做到不為所動的?” “大概是珠玉在前吧。”她隨口道,落下的黑子破了他的圍困詭計。 所以,她的眼里看誰都一樣,也不會輕易再讓人走進她心里?段錦離在心里想。 言談之間,他明白這女子不是省油的燈,她懂得觀察人心,對付男人又是個中老手,才會教這么多人被騙得真心錯付,她也是最懂男人的女人,與她相處的男子,大概沒有一個不是真心喜歡她的。 段錦離此時有個直覺,兩人對話不能再繼續(xù)下去,這名女子善于在談話中讓對手放下戒備,她善謀略,善攻心,身上又有獵人的特質(zhì),自己眼下便是她看中的獵物。她周旋、疏離、又突然驅(qū)逐,讓獵物疲于奔命,無所遁形,最后一擊即中。 段錦離不快了一瞬,轉(zhuǎn)而笑起來,他做獵手許久,這還是第一次被人設(shè)圍打獵。 他竟有些拭目以待。 只是一局棋下到最后做和,燕云歌都未有說什么。 她離開之后,段錦離看著做和的棋局,久未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