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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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云歌緩緩?fù)铝丝跉猓劬Φ乃嵬?,提醒著她昨天晚上的失控。當初他身死時,她都倔強地不肯落一滴眼淚,如今隔去這么多年,竟只是因著幾個模糊的片段,就令她差點崩潰。 她甚至想過,如果能回去,回到他活著的時候,什么仕途,什么朝堂,什么抱負,她都可以暫且不要。 她只要他,風(fēng)琰,只要他活著! 燕云歌煩悶地拍拍自己的額頭,房門在這時被輕輕推開。 春蘭放下梳洗之物,又吩咐別的人在外屋擺筷,撩了簾子望了一眼,見燕云歌已經(jīng)起身,趕緊上去伺候。 燕云歌已經(jīng)緩了過來,眼里一片平靜。她當年都能狠的下心,如今更不會為著一個死去的人意志消沉。 梳梳洗洗一番過后,她揮手讓春蘭下去,自己去屏風(fēng)后換了套男裝。 “小姐等會可是要出去?”春蘭小心的問。 “恩。若有人問起,就說我去了母親那里?!?/br> “奴婢明白。”春蘭應(yīng)道。 燕云歌準備妥當,卻不急著出門,來到桌邊端起小米粥,慢慢舀了一口。 這時,府里的賬房先生求見,春蘭低頭看燕云歌的意思。 燕云歌頷首,春蘭過去開門。 相府的賬房是一個眉眼精明的中年男人,姓周。 周賬房進門后,命人把隨行帶來的銀子和布匹放在一旁,鞠躬行禮,解釋道:“大小姐,這是您這個月的月例,您的月例銀按規(guī)矩是一個月五十兩,二夫人說這個月例外,給您翻到一百兩,再加上五匹祥記綢緞的布匹,還有,二夫人吩咐過了,您有急用可以去帳房支銀子,上限一千兩。” 燕云歌慢條斯理地喝著粥,輕微勾起的嘴角帶著嘲弄。慧娘這平妻的位置還沒坐上,就著急火燎地上門擺架子,這番當家主母的姿態(tài)以為能打誰的臉面? 愚蠢且不自知。 “大小姐可是覺得有哪里不妥?”周賬房見她并不做表示,謹慎問道。 燕云歌輕輕笑:“并無不妥?!?/br> 周賬房越發(fā)謙恭道:“如此,勞請大小姐清點下銀子和布匹,小人好回去復(fù)命?!?/br> 燕云歌看向春蘭,春蘭心領(lǐng)神會,待清點無誤后簽了字,讓周賬房下去了。 “讓我娘處理吧?!毖嘣聘枇T筷起身。 春蘭想了想,問:“連同這些銀子一起么?” “嗯?!?/br> 春蘭便不再問,收拾了碗筷下去了。 燕云歌躺回軟榻,半垂著眼看書。 半晌后,春蘭回來,撩著簾子的手一頓,為她一個隨意翻書的動作失了心神。春蘭靜靜站在簾子外,透過一點縫隙的光,不著痕跡地打量。 她真好奇,大小姐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偶爾有女子的柔和,更多的是冷漠和尖銳的感覺,明明沒有接受過正統(tǒng)的教養(yǎng),平常的待人接物吃相坐相,卻半點沒錯過,那般優(yōu)雅和尊貴仿佛是骨子里與生俱來的。 她自小跟在夫人身邊,也是錦衣玉食的教養(yǎng),比尋常人家的公子小姐還福氣些,但頂多也就能識識人,懂點禮儀分寸,根本學(xué)不到這一身貴氣。丫鬟便是丫鬟,從沒人會把她錯認為主子。而大小姐卻不同,她哪怕是穿粗衣,食淡飯,也不會有人敢輕瞧了她。 佛說眾生皆平等,可大小姐一出生便是相府千金的身份,即便先天殘疾,嫁的也是秋家這樣的高門府第,就算脾氣古怪難以相處,卻有的是人幫她護她,全心全意替她著想,反觀自己…… 春蘭將自己與燕云歌比較,越想越不是滋味,徒然生出一股又嫉妒又自慚形穢的情緒來。 …… 秋燕兩家的婚事定下來后,有心觀望的府上都得到了消息。燕不離朝后被承明帝留下時,也坦然說了,承明帝自然也聽說了秋家小少爺?shù)拿暎f笑了一句,“燕卿竟然也舍得?” 燕不離面不改色,“這是小女的福分?!?/br> 承明帝也就沒說什么,只在燕不離走前,許諾了到時候給兩家賜婚,一定辦得風(fēng)風(fēng)光光。 兩家就這么定下來,秋玉恒現(xiàn)在是燕家名正言順的小姑爺,更是光明正大地去爬東苑的墻。燕云歌被煩了幾次,近幾日直接歇在燕樓里,聽了幾個晚上無塵的經(jīng)文,之前因為夢魘而消瘦的臉龐也紅潤了回來。 燕家的婚事定了,東宮的婚事也再次被提及,幕僚寫了個單子給太子:“上面的人選已經(jīng)是最有助力的,有幾家不像樣子屬下就沒有寫上,殿下看看罷?!?/br> 太子接過看了一眼,半晌皺眉道:“家世都不是很高……” “是,上面最有助力的也就是朱家了。”幕僚道,“屬下知道殿下不屬意朱家,只是比起其他幾家,朱家倒不算差了。沈家倒是還有幾個嫡女,就是年紀尚小,還不到議親的時候……” 如今想來,之前的沈家姑娘和燕家姑娘,竟然是最優(yōu)之選,可惜一個橫死,一個已經(jīng)被定下。 太子拿過單子圈了幾個人出來,道:“也就這幾個人能看。”又突然皺起眉,把這份名單燒掉,“不就是定親么?又還沒有禮成,再等等罷?!?/br> 幕僚一聽,多年默契讓他瞬間明白了太子的意思,趕緊退下去部署。 太子的婚事不順心,朱娉婷的婚事更是不順,她拿過白容給擬的單子細看,看了一遍,臉色泛白:“沒有了?” “就這些?!卑追蛉酥钢府嫵鰜淼哪菐讉€,“這幾個是你姐夫?qū)僖獾?,你的意思呢??/br> “我的意思?!”朱娉婷氣的把單子扔到一邊,拍了下桌子,眼淚掉了下來,“我能有什么意思?”朱娉婷扭過頭,氣惱道,“堂姐你明知道我喜歡的是誰,怎還讓姐夫挑了這些人來……” 白夫人為難道:“你知道我只是個妾室,哪有說話的余地。侯爺肯拿單子過來讓我給你過目,已經(jīng)是給我很大的體面了。” 朱娉婷恨道:“姐夫分明是想藉由我的婚事為自己謀劃,堂姐你怎么能去幫他!我們才是親姐妹,而且我喜歡的是燕行,他明明也沒有定親,上面為何沒有他的名字?” 白夫人急道:“此事我私下問過蘇芳,他說上次燕相府已經(jīng)明確回絕了此事,侯爺沒有上趕著的道理?!?/br> “上次是上次!”朱娉婷咬了下唇,厭惡的看了眼那張單子,“這些沒有一個成器的,我父親好歹也是二品大員,不能什么阿貓阿狗都能跑來和我議親?!這些我都不答應(yīng)?!?/br> 白夫人愣道:“都不答應(yīng)?那怎么能行?你現(xiàn)在是花一般的年紀,錯過花期,再想議親,那下回單子上的人可都是秋玉恒那樣的人物了?!?/br> “這些人還不如秋玉恒呢!”朱娉婷怎么也咽不下這口氣,想了半晌,和白夫人輕聲嘀咕了幾句,白夫人被嚇的失色,輕聲道:“你真當要如此?” 朱娉婷咬著牙點頭:“是,你只管去跟姐夫和父親說?!?/br> 白夫人神魂不定,一臉擔憂地去了。 朱娉婷狠了狠心,想起上次國公府上的事情,臉色猛地紅了。 只要能嫁給燕行,再骯臟的手段她都要去試一試搏一搏。 …… 夜?jié)u漸深了。 慧娘輕輕走近,在書桌上放下托盤,燕行猛的一驚抬頭,“母親,您怎么來了?” “看你房里還有光,我就去給你燉了點湯,快趁熱喝?!?/br> 燕行又是愧疚又是感動:“這種事您讓下人做就好了,不用親自來的?!?/br> “她們哪知道你的口味,來,趁熱喝?!?/br> 燕行接過碗端在手里,慧娘坐在一邊欣慰的看著兒子。 出身這種東西半點含糊不得,她知道燕行這些年過的也難,所有人審視目光猶如冰錐子一樣戳著他的脊梁骨,他一直如履薄冰小心謹慎,生怕哪點做的不好落人話柄,畢竟說穿了他只是一名過繼回來的兒子,稍有差池,便什么都不是。 好在這個孩子爭氣,這些年沒日沒夜的讀書,生生地讀了個舉人出來。 “上次讓你看的畫像,你看了沒?可有中意的姑娘?”慧娘突然道。 燕行一口湯險些沒嗆出來,忙放下碗,拿起手巾擦嘴,有些心虛的掩飾道:“您怎么突然提起這個了?” 慧娘笑,“我哪是突然提起,我都提起好幾回了,你哪次不是給我打馬虎眼忽悠過去?!?/br> “母親,我現(xiàn)在不想成親?!?/br> “現(xiàn)在不想,你要到哪時候才想?”慧娘精明地瞇著眼,“等你中了狀元,城里就屬你炙手可熱,你不早為自己打算,等過了這個風(fēng)頭,誰還想的起你?” 燕行喝著湯,不在乎道:“想不起就想不起,我樂得清凈。” 慧娘差點被他氣笑,“你這會說的輕松,回頭討不著媳婦,看你急不急?!?/br> 燕行不做聲,低著眼看著桌子上那半卷的書,眼前浮現(xiàn)那日的情景,也是在這個書房,jiejie將自己抵在墻上,輕輕地吻著…… 燕行臉頰發(fā)燙,輕聲道:“母親,你知道的,我對jiejie——” 慧娘的表情一瞬間沉了下來,“要是她,你就休提?!?/br> “母親!” 沒想到他還沒有死心,那天的委屈真是白受了?;勰锏哪樕y看,起身指著他罵道:“我明日就給你找媒人說去,你不愛見也得見,我話撂在這里,你最好斷了那糊涂的念頭,誰都可以,就是她不行。你若執(zhí)迷不悟,那就是要逼死我?!?/br> 燕行抿著唇,一臉倔強地毫不退讓,“如果母親逼我,我就不考這個狀元?!?/br> 慧娘被他氣得心頭都痛了,手指指著他抖了半天,“燕行,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你、你這是在誅我的心?。∧阍跄苋绱撕?!” 燕行扭過臉,“不早了,母親回去罷?!?/br> 慧娘氣得小腹作痛,毫無辦法不說,也怕把他說急了,真的連殿試都不去了,捂著心口痛心地走了。 燭火依舊,人影孑立,燕行俊秀的臉龐在燭火映襯下更顯蒼白孤寂。 母親逼他,jiejie避他,父親更是只讓他專注在學(xué)業(yè)上,旁的事不讓他提。他自然知道,眼下只有殿試一條出路。原本他想著先考到狀元,若能被分到刑部或者是翰林院,不到三年五載就能闖出一番作為,只要父親肯再留jiejie兩年,到時候他與jiejie就能相守終身。哪想得到,父親的動作更快,不聲不響地將婚期定在來年十月。 燕行眼里一片死氣,意志整個消沉下去。 如今他與jiejie之間徹底沒了指望,他考這個狀元有什么意義,他做這個官又有何用!jiejie避他,也未嘗不是存了失望的心思。 燕行的手慢慢地收緊,心也一點點沉了下去。他該怎么做才能挽回jiejie,挽回眼前劣勢的局面,他手上無人可用,就連銀子都少的可憐,他到底該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