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劉舍起床晨練。

    王奇山早在花園里練著了。

    他在練槊，將一條長槊舞得飛起，猶如一條黑龍，虎虎生風。

    劉舍看了會兒，很是奇怪。

    槊是馬上功夫，每個領(lǐng)軍將領(lǐng)都需熟練掌握。

    在馬下練，講究的下盤穩(wěn)固，需扎穩(wěn)馬步……也就是做騎馬狀。

    王十里練槊，腳下踩著七星步，走來走去很是繞眼，時不時還跳兩下。且，他的活動范圍也不大，局限在五丈左右的圈子里。

    劉舍以為，他若這般走，除非不停地進行小范圍的瞬移，否則，不是崴腳就是腿折。

    他手里的那桿長槊，舞的也很奇怪。

    左邊一個圈，右邊一個圈，上面一個圈。

    王奇山，腳下在繞圈，手里的長槊也舞成圈。這般功夫，在戰(zhàn)場上，除了格擋亂箭，還有何妙用？

    劉舍開始練劍，邊練邊看王十里。

    幾天前，石塘桃林結(jié)拜時，王奇山送了他一柄唐刀，劉舍將回贈的，就是這桿長槊。

    等王奇山收手了，劉舍上前問道“大哥練的哪家槊術(shù)？”

    “王家槊?！蓖跗嫔矫话押?，頗為自豪地說道；“二弟啊，此乃大哥祖?zhèn)鞯拈眯g(shù)，可于萬軍叢中，取上將首級?！?/br>
    “王家槊……”劉舍很認真地想了想，說道“我只知夏侯槊與李槊，王家槊，未嘗與聞?！?/br>
    “夏侯槊，可是傳自夏侯嬰？”王奇山問道。

    “正是太仆公所傳?！眲⑸岽鸬?，還抱劍拱手，以示恭敬。

    夏侯嬰，是西漢開國的功臣，長期擔任劉氏開國之君劉邦的太仆一職，曾救過劉邦命，還在亂軍之中救下了劉邦的兒子，漢惠帝的。

    久而久之，就得了個太仆公的名號。

    劉舍學(xué)的，正是夏侯槊術(shù)。

    “李槊，可是關(guān)中李閥家的槊術(shù)？”王奇山又問。

    劉舍說道“李氏槊術(shù)，如蛟龍出海；夏侯槊術(shù)，似泰山壓頂。大哥家的槊術(shù)，別具一格，若……風卷殘云?！?/br>
    “二弟太夸獎了?！蓖跗嫔狡鋵嵤窃诰毩曞羞b游步伐，槊是瞎練，除了舞圈沒別的招式；被劉舍夸的，有點不好意思。

    他領(lǐng)軍時間短，經(jīng)歷的戰(zhàn)陣雖然殘酷，卻仗著駿馬黃君、裝備與手下訓(xùn)練的優(yōu)勢，打的都是順風仗。

    他最常用的，是唐刀。長槊從未用過，今晨也是第一次開練。

    劉舍接過王奇山的長槊，學(xué)著他舞動起來。幾圈下來，竟舞出了些許心得，說道“夏侯槊術(shù)，利于沖陣；李氏槊術(shù)，適于突襲；大哥的王家槊術(shù)，可用于亂戰(zhàn)?！?/br>
    “我的名號是丹溪潛龍，還不知二弟名號，慚愧慚愧?！蓖跗嫔胶鋈粨Q了個話題。

    “原來，大哥的名號是丹溪潛龍。小弟沒大哥霸氣，名號只是青城蛟龍而已?！眲⑸崤e起左手，運轉(zhuǎn)玄功，背后，具現(xiàn)出一條張牙舞爪的青色蛟龍。

    王奇山心頭一緊，強自鎮(zhèn)定，道“還是二弟霸氣?！?/br>
    “大哥呢，也顯出看看?！眲⑸彳S躍欲試，催促道“你我名號之中皆有龍，大哥的龍，相比更威風?！?/br>
    他也成就地級不久，正處于習練玄功具象的階段。仙師曾說，多與同級對手交流，又助于玄功的圓熟。

    “與二弟相遇前，大哥我曾遇到仙劫，傷了玄功具象。對不住二弟了?！蓖跗嫔綄嵲拰嵳f；“況且，我沒有龍，只一破鼎。”

    “可要緊？”劉舍收起玄功，關(guān)切地問道，暗自松了口氣。

    丹溪潛龍沒有龍，原來是個假號！

    “仙師言說，許修養(yǎng)半年。想必不慎要緊。”王奇山不想談?wù)撨@個話題，生怕劉舍生出非常之念；“昨晚夜宴，中周的高手不多啊?！?/br>
    沒有玄功具現(xiàn)的c，與不能瞬移的將軍差不多，都是比較尷尬的存在。

    “當是缺少丹藥之故。”劉舍面帶自得之色；“大哥有仙師，我有仙師，三妹也有仙師。仙師即仙緣。中周大地，人口眾多，仙緣卻少的可憐，丹藥更是稀奇。三妹說，即便是五行散，也需去江左鎮(zhèn)求購?！?/br>
    “二弟是行家。”王奇山贊道。中周有古仙仇生罩著，仙緣肯定稀少。

    不只是中周，幽州的王子也要跑去江左鎮(zhèn)求藥。

    他拿起劉舍的寶劍舞了個劍花，問道“這把劍，可有來歷？”

    “它是大哥……長兄啟，月前送與我的長阿?！?/br>
    劉舍的寶劍，裝飾華麗，劍身有細密的劍格，冷若秋水，一看就出自名師之手。

    “二弟的長兄啟，對二弟真好啊?！蓖跗嫔綄⒚小伴L阿”的寶劍舞了舞，贊道“好劍啊好賤。令兄對你，真是情深意重啊?！?/br>
    “沒有長兄的關(guān)照，舍……大哥，你什么意思？”劉舍猛然品出，王奇山話里有話。

    “沒啥意思啊。這把劍不錯?！蓖跗嫔叫ξ卣f道；“寶劍贈英雄，紅粉送佳人。二弟有長阿，若猛虎添翼。二弟，可學(xué)過劍術(shù)？”

    “大哥家，也有劍術(shù)？”劉舍問道。

    與長兄劉啟之間的關(guān)系，是埋在他心底的痛。被王奇山用怪怪的話語戳兩下，略有些失神。

    “王家劍術(shù)……二弟且看?！?/br>
    王奇山又開始轉(zhuǎn)圈了。

    這一次，他不再是瞎練，一招一式頗有章法。

    劍，他也真的練過，是最正宗的太極劍法。

    劉舍開始還有些不以為然，王十里的劍法，與槊法差不多，畫圈畫的很圓滿。只是，動作太慢了，輕飄飄的……

    王奇山不只練，還口誦劍訣“……人生有竟學(xué)無涯，蹬上高山更見峰。劍不得法修路遠，學(xué)而不練空談兵……用功還須用心計，熟知人意神不驚。心平氣舒胸有數(shù)，應(yīng)對總在預(yù)料中……故王者伐謀，臣者伐交，將者伐兵……男兒當自強，仗劍走天涯……一身血戰(zhàn)三千里，一劍能擋百萬師……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quán)?！?/br>
    看著聽著，劉舍的表情變了。

    王十里的劍法中，似乎蘊含兵法……不對！大哥的劍訣，很有哲理樣子……

    “請大哥指點?！眲⑸岬韧跗嫔绞談Γ粣u下問。

    “二弟啊，你我兄弟一場，注定要聚少離多。今晚夜宴之后，就要分別了。”王奇山語重心長地說道“二弟一諾千鈞，不把大哥當外人。進汝陽后，做事很講究……”

    “大哥，講究是啥？”

    “……就是信守承諾的意思。大哥呢，有幾句話不吐不快?？赡芏懿辉嘎?，且請記在心里?！?/br>
    “大哥請說。”劉舍慎重道。

    王奇山將長阿送與他手，道“自古以來，贈劍只有三種情況。其一，你去死吧；其二，注意安全；其三，它很值錢。長阿寶劍，價值千金。若二弟初出茅廬之際得到它，或為其二。如二弟所言，東游之時受贈長阿，當三思?！?/br>
    “……大哥為何如此說？“劉舍忍著怒氣，問道。

    “現(xiàn)在有點空，我給二弟講個故事吧?！蓖跗嫔揭膊豢此哪樕f道“很久很久以前，天下大亂，群雄蜂起。關(guān)中有個李姓豪門之家，出了兩位不世英雄……”

    王奇山開講李世民與哥哥李建成的故事，劉舍聽著，不言不語。

    時間短，只能略略地講，說到玄武門之變時，遠遠地，看到虎牙將軍史忠是身影。

    王奇山停住話頭，笑道“春蠶到死絲方盡，為誰辛苦為誰忙？自古無情帝王家，二弟且行且珍重?！?/br>
    王奇山舉起長槊，舞著圈走了。

    劉舍拿著長阿，看著他的背影，恨恨地揮了一下。

    便宜大哥王十里，沒安好心！

    但是……姓李的兩兄弟……是哥哥殺了弟弟，還是弟弟殺了哥哥？

    誰，坐上了帝王寶座？

    用過早飯后，劉舍隨王奇山去到書房，屏退左右，擺出聽故事的乖模樣。

    王奇山拿出請柬“二弟今天還有事，回來再說不遲?！?/br>
    劉舍看看請柬“大哥一起去吧，路上也好說話。”

    “今晚是二弟的答謝宴，驛站那邊還有好多事要安排。二弟帶史忠將軍去那個什么……雎園，我去驛站那邊招呼?！?/br>
    劉舍猶豫片刻，帶著史忠與二十侍衛(wèi)走了。

    王奇山去驛站，心里七上八下的。

    這招棋，也不知有沒有效果。

    諸葛子衿說，若劉舍午后即歸，表明他心里有刺，心煩意亂，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來。

    若劉舍在雎園呆到傍晚才回，或與某位貴女結(jié)伴來驛站……

    雷霆計劃之汝陽行動，就需安排后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