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節(jié)
“啟程?!?/br> 寧汝姍目送馬車離開,正準備轉(zhuǎn)身回府時,突然發(fā)現(xiàn)不遠處的人群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墨綠色的眼睛在明亮的日光下如珠似玉,明亮驕傲。 她快步下了臺階,朝著那個不知站了多久的人走去,卻見那人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動了動唇角,最后消失在人群中。 ——保重。 —— —— 短暫的秋日一閃而過,連著下了兩日秋雨,寒氣在一夜之間席卷應天。 寧汝姍準備起身時,突然跳了跳眼皮。 “夫人,要起了嗎?”門口,傳來扶玉的聲音。 “嗯?!睂幦陫櫧o寧歲歲蓋好被子,這才起身,一掀開被子便覺得有些冷。 “一夜就降溫了。”扶玉輕手輕腳推門入內(nèi),“冬衣也臨時拿了出來。” “歲歲的衣服有嗎?”寧汝姍皺眉。 一開始沒想到呆這么久,只給她備了秋天的衣服。 “宴夫人一大早就讓人送了兩箱的衣物來?!狈鲇裥φf著,“都毛絨絨的,好生可愛。” 宴夫人很是喜歡歲歲,一見面就要摟在懷里,更夸張得是每次裁衣服,連著長生也只有一匹布,歲歲一個人就有三匹布。 寧汝姍搖了搖頭,看了一眼床上還睡得四仰八叉的歲歲,帶著衣服和扶玉一起去了隔間。 “今日的小報買來了嗎?”她穿好衣服,第一句問道。 “買來了,就是買小報才遲了,今日小報好慢?!狈鲇癖г怪?/br> 寧汝姍拿起一側(cè)還帶著溫度的小報,細細看去,突然眼睛一凝,盯著一處,喃喃自語。 “成了?!?/br> “什么?!闭诮o她梳頭的扶玉探頭去看。 ——碼頭出祥瑞,女帝受天命,圣母臨水出,永昌照帝業(yè)。 “什么意思?”扶玉不解,“不是整日有這些神神道道的東西嗎?” 寧汝姍把整張報紙看完了,突然說道:“我們大概快回去了?!?/br> “真的??!” 扶玉大喜。 “娘!”屋內(nèi)傳來寧歲歲睡醒的嘟囔聲。 “歲歲!”緊接著,門口傳來長生的聲音。 “我來吧,等會我去接長生,你給歲歲穿衣服?!睂幦陫櫧舆^頭發(fā),自己動手梳起來。 “你怎么來了?”她出門去接長生,笑問道。 “好像是臨安來人了,娘叫我來教舅母,然后讓我今天和歲歲玩?!遍L生眼睛亮晶晶的,“是我們要回去了嗎?” “回去,回哪啊!”歲歲的聲音從屏風后繞出來。 歲歲穿著雪白色的茸茸長衣,頭扎著兩個絨絨雪球,腳上的繡鞋也是兔子模樣,見了人就在笑,可愛活力,就像一只蓬松的兔子。 “也太毛茸茸了吧,不要亂跑,弄臟了可不好洗。”寧汝姍失笑。 “嗯。”寧歲歲上前拉著長生的手,“我們要去哪嗎?” “長生吃早飯了嗎?” 長生搖搖頭。 “那你們先去吃,吃了就去找先生讀書,我現(xiàn)在去找阿姐,乖乖吃飯,不要鬧哦?!睂幦陫檶χ鲇翊蛄藗€眼色。 扶玉嚴肅地點點頭。 容宓的月子早就做好了,但宴夫人養(yǎng)得精,身邊的嬤嬤丫鬟一個也沒少,連著吃食衣物都是親自過問。 可今日她一踏入院子,就看到那些嬤嬤和丫鬟都站在門口。 “容夫人來了,夫人早就再等了。”春桃迎了上去,又親自掀開布氈,邀人入內(nèi)。 “怎么一大早讓長生來尋我。” 寧汝姍解下披風,自己掛在架上,笑問著。 “宴清叫我們這幾日就可以啟程回去了,”容宓笑說著,“兩個小子太小,母親打算留在這里照顧他們,等再大一些再上路?!?/br> “真的成了?”寧汝姍坐在一處,怔怔問道。 “成了?!比蒎敌θ菸?,“大魏動兵了,官家第三次下旨禪位,戶部尚書李彌、侍御史鄭中、給事中勾龍淵、諫議大夫李朝誼跪請大長公主主持大局?!?/br> 寧汝姍冷冷地聽著容宓平靜的話,哪怕只是只言片語也不能掩蓋其后的波濤洶涌。 “半月前,大燕剩下的三位旁系親王,也自述能力有限,不敢擔此重任,望大長公主拯救大燕于水火?!?/br> “十日前,容祈連同大散關(guān)王家兄弟,還有數(shù)十個邊境將軍,都親自上表陳情,擁大長公主登基?!?/br> 寧汝姍側(cè)首去看她,眉目平靜,原本設想中的緊張甚至是驚喜全然沒有,只有塵埃落地的嘆息。 “臨安之前一直暴雨,昨日皇城司帶人修固河壩,親見一只巨龜拖著一塊石頭,上寫:圣母臨水出,永昌照帝業(yè),神照降臨,祥瑞出世,官民間的反對之聲已經(jīng)微不可聞了?!?/br> 一環(huán)扣著一環(huán),誰不說這是天命所歸。 容宓盯著她,明艷動人的臉頰帶著一絲迷茫,但唇角已經(jīng)帶上笑意。 “回家吧?!睂幦陫櫨従徴f著。 —— —— ——女帝十一月初十登基。 ——大魏白起陳兵襄陽。 回臨安路上,寧汝姍聽著這兩個消息,倏地響起那日見到的白起,原本雀躍的心莫名有些沉重。 她有一種近乎絕望的不安。 原來那日,他是在告別。 “怎么了?”容宓敏銳地察覺出不對,仔細問道。 “沒事,只是覺得好突然?!睂幦陫櫭帐幨幍氖滞?,笑說著。 “又是打戰(zhàn)了?!?/br> 她沉默片刻后,輕聲說道。 “是啊。”容宓聲音沉重。 她們到臨安的那一日,天色陰沉得要下雨一般,臨安城被黑云壓抑著,兩側(cè)不甚繁茂的樹在風中簌簌作響。 還有十日就是大燕第一位女帝登基,是以城門口查得格外嚴格。 守門的老卒看著繡著宴家花紋的馬車,一個激靈站了起來。 “是,是,兩位貴人啊。” 大長公主登基,連帶著當年下降的宴家也瞬間不一樣了。 可皇位未坐,圣旨未下,大燕還未有女帝登基的先例,前朝那位女帝一直不曾成家,是以便是再人精的人也不知道如何稱呼宴家,只能稱呼一聲貴人。 馬車在眾人的注視下,緩緩悠悠地進了城門,所過之處,眾人側(cè)目,連著最愛看熱鬧的寧歲歲也不敢探出腦袋,躲在寧汝姍懷中。 “阿姍。” 寧汝姍剛準備下馬車,就被人抱了下來。 “大庭廣眾的?!睂幦陫櫮橆a泛紅,掙脫開他的手,整理好衣物,這才把蹲在馬車上看熱鬧的歲歲和長生抱了下來。 “羞羞?!睔q歲被轉(zhuǎn)移到容祈懷中,笑嘻嘻地說著。 “不好這么說的?!遍L生一本正經(jīng)地勸著。 “小孩子才要抱抱的,爹把娘這樣抱……嗚嗚……” 容祈捂著她的嘴,小聲警告著:“看看你娘的臉?!?/br> 寧歲歲悄咪咪看了一眼,立馬把臉埋進他的脖頸中,裝死。 “你們早些回去吧?!比蒎禒恐L生,低頭問道,“要和歲歲去玩嗎?” 歲歲搖頭:“想見爹了?!?/br> “宴清最近忙著撰寫即位詔書,已經(jīng)半月不曾離開皇宮了,不過我已經(jīng)給他傳消息了,估計等會會讓小黃門帶你們?nèi)雽m?!?/br> 容祈扶著寧汝姍重新上了馬車。 “國公不受太子之位,你若是見了兩人,能勸也跟著勸一下?!彼像R車前,突然小聲說著。 “知道了?!比蒎滴⑽@了一口氣。 “國公為何不……”馬車內(nèi),寧汝姍低聲問道。 “不礙事,殿下早就想到這一層了,打算直接封宴清為皇太孫。”容祈把人抱在腿上,“別動,好久沒見了?!?/br> 他有些委屈地說著:“我們剛和好就離開了,我寫信給你,你每次都這么敷衍。” 寧汝姍的手搭在禁錮著自己腰的手臂上,臉頰微紅:“在歲歲面前說什么呢,規(guī)矩一些?!?/br> 寧歲歲坐在一處,捧著臉看著兩個黏糊糊的兩個大人,大人模樣地嘆了一口氣:“歲歲知道的,長生說這叫小別勝新婚?!?/br> 寧汝姍臉色爆紅。 容祈厚著臉皮,完全不覺得害羞,只是笑瞇瞇地點點頭:“看來讓你跟著長生啟蒙還是不錯的嘛?!?/br> 寧歲歲讀書差就算了,脾氣還差,半個月打跑兩個大夫,寧汝姍沒辦法只好把她拴在長生身邊。 別看長生不愛說話,性格沉默,可偏偏把歲歲治得死死的,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寧歲歲仰著頭:“長生最好了!” “你看,歲歲和你不一樣了。”容祈小聲說著,“她只是一個小孩。” 寧汝姍盯著得意的寧歲歲,心底突然涌上陣陣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