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節(jié)
容祈攤開信件,懸腕沉氣:“既然如此,我這就送信回臨安,希望年前能讓此事不著血腥地塵埃落地。” —— —— 八月中秋不期而至,容祈馬上就要回臨安了,宴夫人cao辦了體面的團圓飯也算踐行。 被人攔著的寧歲歲仰著頭看著地面之人手中的糖罐,手指捏著的白玉糕突然食不知味,只是盯著那顆淡黃色的糖,咽了咽口水。 “爹是壞蛋。”她眨眨大眼睛,軟軟地撒嬌著。 容祈不為所動,甚至還有些著急:“怎么還不和你娘說話?!?/br> 寧歲歲噘嘴。 “你娘每天晚上偷偷看你?!比萜硪话逡谎壅f著,“你想吃的五仁甜霜月餅,她可是做了一籠,還做了你要吃的杏仁奶酪糕,白玉桂花糕?!?/br> 寧歲歲聽著聽著,很不爭氣地咽了咽口水。 “你要是同意我的計劃?!比萜硪娍p插針,蹲下/身來,誘惑著,“我給你準備十罐不一樣的糖果。” 寧歲歲眼睛一亮,滿肚子不高興完全被這個條件吸引走了。 “十罐啊?!睂帤q歲嘴里咬著白玉糕,含含糊糊地嘟囔著,白嫩嫩的手指來回掰著,一時間也沒數(shù)清手指,但完全被十罐吸引走了。 “嗯!如假包換!十個罐子?!比萜韲烂C伸手。 寧歲歲也是一臉嚴肅,伸出小手和他拍了拍。 小手壓在大手上,各自是說不出的認真。 “去吧?!比萜砟樕下冻鲂恚咽种械墓鸹嵦沁f到她手中,“等會見到你娘就上去抱大腿,知道嗎!” 寧歲歲捏緊飴糖,用力地點點頭。 寧汝姍站在假山后,看著兩人鬼鬼祟祟的交易,見寧歲歲跑遠了,這才緩緩走了出來:“你就是這么教歲歲的?!?/br> 容祈沒想到她就在身后,領(lǐng)著那罐糖,難得尷尬地轉(zhuǎn)身:“你怎么來了?” “不來還看到好戲。”寧汝姍咬牙,“騙她和我好就算了,還給她十罐糖,牙壞了我就找你算賬。” 容祈眨眨眼,手中的罐子遞到她面前,罐身微微傾斜,委屈說道:“我只說了十罐,可沒說顆數(shù)?!?/br> “嗯?”寧汝姍一愣。 她低頭望罐子里看去,一眼就能看到底。 一個罐子竟然只有五六顆糖! “你騙她!”她震驚說道。 容祈對寧歲歲那叫一個縱容,連帶著身邊的親衛(wèi)都恨不得天天捧著歲歲走路才好。 “是教她,小孩子也要小心被騙啊。”容祈收回糖罐,笑瞇了眼,劍眉斜飛,眉目舒展,無辜又狡猾。 寧汝姍不得不對他敬佩說道:“你厲害?!?/br> “歲歲哭的時候,不要找我?!?/br> 寧歲歲被騙了,只怕要哭得驚天動地才是! “沒辦法,她不和你說話,你就不理我,不如讓她先理你,我再哄她?!比萜硪彩菦]辦法,沒想到寧歲歲脾氣小,氣性倒是大。 寧汝姍嘴角不由彎起,故作不悅地說道:“可現(xiàn)在是你們聯(lián)手騙我,要是歲歲拿了吃的不理我,那我不是虧了。” “歲歲跟著糖葫蘆都能把自己走丟,你做了這么多她喜歡吃的,只怕到時候自己控制不住就要抱著你撒嬌了?!?/br> 寧汝姍?quán)圻谝宦曅α似饋怼?/br> “你到時候拿個月餅哄她,只怕她早就忘記我們的約定了,跳著要來找你?!?/br> 容祈慢慢走近她,伸手捏了捏她的臉:“古有彩衣娛親,我今天裝傻哄妻,看來冬青說得確實有用?!?/br> 寧汝姍瞪大眼睛。 容祈捏了捏她細嫩的臉:“背后站了一人,我能不知道嗎?” “你騙我!”寧汝姍氣急,扒下他的手,“一開始就騙我!連環(huán)騙!” 容祈喊冤:“沒呢,一開始確實是打著注意先哄大的,再哄小的,后來聽到你的呼吸聲才將計就計的。” 寧汝姍咬唇,氣得準備離開。 之時她還未走,嘴里就被塞進一顆糖。 “別生氣了,歲歲的事,怪罪到我頭上,這不是無妄之災(zāi)嗎?!比萜硪皇至嘀枪蓿皇謹堉囊?,精致如畫的眉眼微微皺起,靠近她時帶著朦朧的委屈。 美人蹙眉,本就足夠令人心軟。 寧汝姍嘴里含著糖,看著逐漸靠近的人,眼神微微恍惚。 就在此時,游廊處,冬青著急的聲音逐漸清晰地傳來。 “夫人,世子。” “怎么了?”容祈不甘,在寧汝姍的推搡下后退一步,扭頭去看冬青,咬牙切齒地地問著。 “大娘子日子提前了,宴夫人請世子陪著宴郎君,夫人去陪陪大娘子?!?/br> 冬青大秋天跑得滿頭大汗,完全沒理解世子的神色,只是神色著急地傳著話。 第97章 登基 容宓日子提起發(fā)動, 恰好選在了中秋當日,幸好宴夫人早就做好了準備,雖然慌亂了一會但很快就進入正軌。 宴清一直守在門口不愿離開, 容祈也是臉色緊繃坐在外屋。 寧汝姍的聲音時不時在內(nèi)屋響起, 夾雜著容宓斷斷續(xù)續(xù)的痛呼聲。 丫鬟們一盆接著一盆地端出血水, 看得人心驚膽戰(zhàn),兩個大男人上戰(zhàn)場還不曾白了臉,再此刻不約同時地失了血色。 “夫人沒力氣了,再泡碗?yún)⒉鑱怼!碑a(chǎn)婆是早就備好的人, 格外有經(jīng)驗。 “阿姐歇一歇, 沒事的, 時間還早?!睂幦陫櫟穆曇粼谝股懈裢鉁厝崂潇o。 “怎么這么慢?”宴清忍不住扭頭去問大夫。 大夫是個婦科圣手,宴夫人的脈一向都是自己親自診的,對脈象胎位都了如指掌。 按理他對今日此番情況早已做好準備, 可偏偏身邊一左一右坐著兩位位高權(quán)重的同知,一個賽一個耐不住緊張, 時不時發(fā)出的動靜把原本心如止水的大夫也嚇得一驚一乍。 “是了, 都進去三個時辰了?!比萜硪簿o跟著皺眉, 壓低聲音小聲問道。 大夫生生逼出一身冷汗:“夫人是雙胎,又早了半月,是會慢一些?!?/br> “怎么會提前,不是之前說還要半月嗎?”宴清捧著暖爐,接著問道。 “是了,提前半個月會不會有危險?!钡谝淮闻龅竭@個情況的容祈也跟著緊張起來。 大夫擦了擦額頭停不下來的汗, 一時也覺得口苦,諾諾解釋著:“這,雙胎本就不穩(wěn), 還會有人婦人提早一月,一個月會危險一點,但夫人只提早了十來日,也是正常情況……” “會危險!”不知聽哪里去了的宴清難得失態(tài),矢口打斷他的話,一張臉都沒了血色。 “阿姐叫你們出去?!?/br> 就在大夫慌神間,就看到屏風細木門后探出寧汝姍的腦袋,她的衣袖上不知不覺中染上一點血跡,在嫩綠色衣裙上格外刺眼。 容祈立馬把視線放在她帶血的手指上,眉心一簇。 “jiejie說,吵吵鬧鬧,打擾到她養(yǎng)神了,都先出去吧?!?/br> 她特意伸手點了點其中兩個最是大驚小鬼的男人,神情古里古怪說道。 “那我不說話了,我陪著……” 宴清立馬正襟危坐,人卻是動也不動。 寧汝姍拿不定主意,扭頭去看正在養(yǎng)力氣的容宓。 “滾!都給我滾!” 臉色還算正常的容宓突然大喝一聲,態(tài)度堅決,聲音洪亮。 寧汝姍立馬抿唇笑了笑,梨渦閃閃,卻又忍著沒笑出來,只是對著那兩個臉色僵硬的人說道:“沒事的,阿姐情況很好的,你們在這里……真的太吵了?!?/br> 畢竟那種低聲的,緊促的,斷斷續(xù)續(xù)的碎碎念,才是最為磨人的,就像是隔著一層捅不破的薄紗,落入耳朵就覺得奇癢難忍。 別說容祈這樣火爆的脾氣,就是寧汝姍這樣溫柔的性子,聽久了也覺得磨耳。 “出去出去!少打擾兒媳?!逼溜L后傳來宴夫人不耐煩的聲音,“趕出去,趕出去?!?/br> 宴清和容祈被丫鬟們無情地趕出去后,只好站在院門口等著。 兩人對看一眼,各自一左一右守在門邊,屋內(nèi)的動靜已經(jīng)聽得不太真切了。 “阿宓生長生是早產(chǎn)的,我當時正在邊境巡邏,她一向自有主張,于我也是冷冷淡淡,瞞著不讓我知道就算了。”宴清突然開口說道,“等我回來的時候,長生都能睜眼了?!?/br> 容祈沉默地聽著,沒一會兒,同樣聲音低沉地說著:“我甚至不知道阿姍離開臨安時已經(jīng)懷孕了,第一次見到歲歲時,她追著糖葫蘆跑,差點被人販子拐走,我還把她嚇哭了。” 夜色不知不覺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來,早已備好的晚宴只能在廚房里的蒸籠里開始漫長的等待。 秋夜瑟瑟,月光如練,院中的菩提數(shù)在夜風中搖曳抖動,發(fā)出沙沙之聲。 掛燈的小廝見著兩尊大山一聲不吭地站在門口,臉色各有各的凝重,嚇得顫顫巍巍,掛好燈籠照亮一院明亮后就撒腿跑了。 屋內(nèi)的動靜倏地開始加劇,穩(wěn)婆的聲音有大聲又沉穩(wěn),隔著老遠也能聽到一個大概。 “夫人吸口氣……” “……快了快了。” “出來了!出來了!” “一個頭……用力,用力……” 宴清頓時激動起來,朝著明亮的屋內(nèi)看去。 但那穩(wěn)婆當真鬧人,喊了最重要的話之后聲音就猛地低了下去,只能聽到急促緊張的短促聲。 容祈沉默地盯著那輪圓月。 金烏西墜,又是一個時辰的時間在指尖流過。 宴清再也不復(fù)沉穩(wěn)的樣子,在院門口來來回回地坐著,屋內(nèi)的痛呼聲再也遮擋不住,隔著寂靜的月色不斷傳入耳內(nèi),聽的人心驚rou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