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會(huì)是……”寧汝姍推容祈回了前院的路上，突然小聲問著，“她今日來的時(shí)間也太巧了，而且像是早已做好準(zhǔn)備?！?/br>
    “你知道宮中若是想要一個(gè)人消失會(huì)怎么樣嗎？”容祈反問。

    寧汝姍搖頭，又想起他看不見，便又說道：“不知道?！?/br>
    “便是尸體也找不到。”

    容祈陰森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游廊樹蔭花墻在陰暗明滅中搖曳宛若被拉長聲音的倀鬼，寧汝姍打了個(gè)寒顫。

    “等扶玉醒來問問能不能看到打傷她的人。”容祈蹙眉，干巴巴地安慰道，“她不會(huì)對你下手的?！?/br>
    “不用怕?！?/br>
    他假裝無意安慰著。

    寧汝姍推著他過了垂花門，遠(yuǎn)遠(yuǎn)就看到門口站著的水嬤嬤。

    “水嬤嬤在門口?！彼÷曁嵝阎?。

    水嬤嬤遠(yuǎn)遠(yuǎn)看到夫人推著世子過來，提著燈籠迎了上去。

    “世子和夫人可要再休息一會(huì)?！彼”M職守，絲毫不問其他事情。

    寧汝姍看向容祈。

    “我去書房，你若是累了就再去休息一會(huì)，府中沒這么多規(guī)矩，不必拘束。”他對著寧汝姍說著。

    “那我也不睡了?！睂幦陫櫩戳搜坶_始蒙蒙亮的天色，隨口說著。

    容祈卻是皺眉，隨后不悅說著：“不行，你去休息。”

    “可我……”

    “推我進(jìn)去，我看著你睡下去?！比萜碜栽偧缲?fù)著阿姐的話，鐵面無私地說著。

    “天要亮了。”

    “去休息?！?/br>
    “我還有一本醫(yī)書沒看?！?/br>
    “去休息?！?/br>
    雞同鴨講了半天，容祈滴水不進(jìn)，寧汝姍只好嘟囔著：“不用你看著了，我等會(huì)去睡。”

    “不行?！?/br>
    等寧汝姍躺下的時(shí)候，容祈當(dāng)真就坐在床前‘看’著她。

    她把被子拉到眼睛下，眨了眨眼睛，頗為不好意思：“我躺下了，世子去做自己的事情吧?！?/br>
    容祈皺眉：“閉眼。”

    寧汝姍閉眼。

    過了許久之后，容祈不耐煩質(zhì)問著：“你怎么還不睡？”

    “你盯著我，我睡不著，你走吧，我一定睡?！睂幦陫櫛罎⒌乇犻_眼，可憐兮兮地說著，被暖氣熏熱的聲音軟軟糯糯，好似梅花糕甜軟的香味。

    容祈眉心皺得越發(fā)緊，最后嫌棄說道：“麻煩?！?/br>
    寧汝姍看著他自己推著輪椅離開，心中松了一口氣，倦意便席卷而來，沒多久就睡了下去。

    等她再一次醒來的時(shí)候已經(jīng)快到午時(shí)了，剛一起身門口就響起一個(gè)清脆的陌生聲音。

    “夫人可要起身？”

    “嗯，你們是？”她看著推門而入的兩個(gè)丫鬟，是一對雙胞胎。

    “奴婢是世子親自挑選進(jìn)內(nèi)院伺候夫人的人?！庇疫吷晕⑹蓍L的丫鬟說道，“奴婢叫玉蘭?！?/br>
    “奴婢叫玉云?！弊筮叺难诀甙∫恍?/br>
    寧汝姍眨眨眼看著面前兩人，心中好奇：“你們是世子找來的？我怎么沒見過你們？”

    “我們原先是老夫人院中的，老夫人故去后便一直為老夫人守靈，今日世子親自從祠堂挑中我們的。”玉蘭臉色平靜，卻依舊擋不住語氣中的感激之色。

    寧汝姍點(diǎn)點(diǎn)頭。

    容祈選擇了自己母親院中的丫鬟，一是因?yàn)樾湃?，二是因?yàn)樗齻冎斑h(yuǎn)離容家事情，也不會(huì)輕看她，三是因?yàn)閹齻兂隽遂籼?，便?huì)讓她們心生感激，待自己更加認(rèn)真。

    “扶玉醒了嗎？”她看了眼沙漏，午時(shí)剛過，沙漏開始重新轉(zhuǎn)圈。

    “剛剛醒了?！庇裨扑藕蛉舜┮拢?jǐn)慎說道，“世子不讓奴婢吵醒您?！?/br>
    寧汝姍眼睛一亮，急忙說道：“醒了，我要去看看。”

    等她穿好衣服去了倒座房這才發(fā)現(xiàn)扶玉屋中已經(jīng)有不少人。

    “沒看到，別的一點(diǎn)印象也沒有了?！蔽輧?nèi)，容宓不由皺眉。

    扶玉腦袋上纏著厚厚的白布，蒼白虛弱：“不記得了，我本來打算繞近路去給姑娘端飯的，誰知道碰到玉覃玉思，她們好想……好想在和人說話，我一來就散了，然后我們吵了幾句，她們就走了?！?/br>
    “所以不是她們打你的？”

    扶玉皺眉，扶著腦袋，痛苦說道：“不知道了，我有點(diǎn)亂。”

    一直在外面的容祈抬眸看向門口。

    “世子?！?/br>
    果不其然，聽到有人移步走到自己身邊。

    “阿姍醒了啊。”最里面的容宓揉了揉腦袋，站起來，對著扶玉說道，“不記得就算了，好生休息，左右不過是府里的人，我已經(jīng)都讓人去詢問了?！?/br>
    扶玉抬眸去看門口的寧汝姍。

    寧汝姍的腳步一頓，立刻朝著扶玉走去。

    容祈收回視線，皺了皺眉。

    “阿姐說得對，你好好休息才是?！睂幦陫櫺奶鄣乜粗?，“再過幾天就要開廟會(huì)了，你好了我?guī)愠鋈ネ?。?/br>
    扶玉咧嘴一笑，大眼睛彎彎，就像第一次看到她一樣，大眼睛彎彎。

    寧汝姍看著她虛弱的模樣，眼底閃過一絲濕潤，眼尾泛紅，緊緊捏著她的手，低聲說道：“你一定要好好的?！?/br>
    “好得很?！狈鲇裥φf著，搖了搖腦袋，又扯到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好了好了，她也要好好休息一下，你也不用擔(dān)心了?！比蒎敌φf著，“正好陪我一起用飯?！?/br>
    “她醒了就沒事了是嗎？”寧汝姍扭頭問程星卿。

    程星卿皺了皺眉：“打中頭部最難預(yù)測，還要看之后的情況才行?！?/br>
    “你說你看到玉覃玉思在和人說話？”一直沉默的容祈出聲說道，“你看清是誰了嗎？”

    扶玉搖頭：“沒看清，馬廄那邊都是樹和木頭，我一過去他們就散了，我只是隱約聽到一點(diǎn)聲音，但我看到有一個(gè)男人的靴子朝著馬廄方向走了?！?/br>
    “你是懷疑？”容宓扭頭。

    “玉思玉覃是內(nèi)院的丫鬟，按府中規(guī)矩不能輕易和外院的人說話?！?/br>
    若是被發(fā)現(xiàn)了，雙方都要被趕出府的。

    若是因此害怕，痛下殺手也不是不能解釋。

    “我讓人去排查那日馬廄和經(jīng)過馬廄的人。”容宓點(diǎn)頭，“你還有什么印象嗎？”

    扶玉搖頭：“不記得了，我感覺腦子有點(diǎn)亂?！?/br>
    寧汝姍擔(dān)憂地看著她：“頭還疼不疼？”

    “不疼呢。”扶玉笑說著，“讓姑娘擔(dān)心了。”

    “那你好好好休息。”寧汝姍也跟著笑了起來，“你好了，我讓廚房給你做你喜歡吃的那盞藥膳?！?/br>
    寧汝姍戀戀不舍地起身離開，經(jīng)過容祈時(shí)，這才又停下來，感激說道：“謝謝世子選的兩個(gè)丫鬟?！?/br>
    “選好了？”容宓披上披風(fēng)，笑說道，“動(dòng)作還挺快。”

    容祈又開始陰陽怪氣不說話。

    寧汝姍心中一塊石頭放下，心中輕松不少，只是和容宓對視著，相視一笑。

    “有些人啊?！比蒎导庵ぷ樱帜９謽诱f道，“就是罵不得，夸不得，真奇怪，你說是吧，阿姍?！?/br>
    寧汝姍?quán)圻谝宦曅α似饋怼?/br>
    “阿姐明日就要走了，東西都收拾好了嗎？”她岔開話題問著。

    “早就收拾好了，晚上我在水榭設(shè)宴，陪我吃這一頓，之后府中就要依靠你了，不過你也別怕，有解決不了的事情，就去找嬌嬌，他要是對你不好，你寫信給我，我替你寫信罵他?！?/br>
    容宓挽著她的手，斜了一眼身側(cè)沉默的人，故意高聲說道。

    “知道嗎？”容宓沒人接話，拉著寧汝姍的手，眨眨眼，故意又問道。

    寧汝姍無奈，只好小聲應(yīng)下：“知道了?！?/br>
    “哼?！?/br>
    一聲冷哼，容祈推著輪椅自己先走了。

    “不生氣的?！比蒎蹬牧伺乃氖?，“我看他自那日宮中回來就有點(diǎn)不一樣了?！?/br>
    寧汝姍眨眨眼，沒說話。

    “好啊，這嘴倒是嚴(yán)?！比蒎迭c(diǎn)了點(diǎn)她的額頭，“算了，你們不愿說我也不強(qiáng)求。”

    寧汝姍對著她感激一笑。

    兩人走到花園小徑中，看著兩側(cè)蕭索的院景，稀疏沒落，深冬凌冽，和容府一般寂寞無聲，沒有生機(jī)。

    “正乾三年，爹爹為掩護(hù)大部隊(duì)斷后戰(zhàn)死沙場時(shí)，嬌嬌剛出生，娘在當(dāng)年南下時(shí)便落下病根，聽此消息大病一場，自從纏綿病榻，那年我八歲。”容宓看著午時(shí)也不甚明朗的天色，突然笑了笑。

    寧汝姍心中一顫，伸手握住她的手。

    “不用為我們難過，爹爹畢竟是為國犧牲，占據(jù)道義最高點(diǎn)，他們想要面子上好看必定會(huì)對容家禮讓三分?！比蒎凳胬室恍Γ髌G大氣的眉眼在蕭條的冬日已經(jīng)明亮耀眼。

    “當(dāng)今官家你也見過，你感覺他如何？”她反問，絲毫不顧及嘴里談?wù)摰娜四耸谴笱嗟谝蝗恕?/br>
    寧汝姍搖搖頭：“我不知道，只是我不太喜歡他”

    “我也不喜歡。”容宓呲笑一聲，“我最是厭惡他了?！?/br>
    “割地求和，茍且偷生，甚至能逼得韓家全族覆滅以保全一時(shí)安穩(wěn)，大燕自退居臨安以來，光是戰(zhàn)死的一品大將軍就有十三人，當(dāng)年官家被逼出長安，以死殉節(jié)的大臣不計(jì)其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