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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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所有人的表情都變了。 “你封印我多久,應(yīng)宸淵就在混沌之境里待多久。你封印我到天崩地裂, 應(yīng)宸淵就永生永世不能投胎……你說, 這跟魂飛魄散又有什么不同?” 尉遲銳暴怒拔劍:“曲獬??!” 宮惟一把攔住他, 低聲呵斥:“別被他激怒!” “應(yīng)宸淵與宣靜河對你來說輕重程度沒有差別,但對他倆而言呢?”鬼太子的視線在徐霜策和尉遲銳臉上來回一掃, 嘴角勾起冷淡的弧度:“一個是九千年來的同伴,一個是亦師亦兄的前輩。你們?nèi)绦囊姷綉?yīng)宸淵被永世鎮(zhèn)壓九泉嗎?” “……” 徐霜策眼神肅寒, 尉遲銳握劍的手青筋暴起。 “想把應(yīng)宸淵弄回去,就拿宣靜河來換?!惫硖犹鹣掳偷溃骸拔抑皇窍胍獛熥鸹氐轿疑磉吜T了?!?/br> 徐霜策終于動了動,偏過頭低聲問:“宣靜河呢?” 尉遲銳一手微微不穩(wěn), 從衣領(lǐng)里掏出儲魂瓶――瓶身不到三寸, 被他用一根皮繩穿了,正掛在脖子上。 自鬼太子神軀毀滅后, 沒有人再給宣靜河血池里的身體供給神力,因此他的生魂已經(jīng)衰竭到了一定程度,半透明的身影變得很小,正閉著眼睛蜷縮在瓶壁上。 徐霜策伸手:“給我?!?/br> 宮惟猝然回頭:“徐白?!” 隨即他看見徐霜策靜靜盯著他,一言未發(fā),只極其輕微地搖了下頭。 電光石火間宮惟明白了什么,內(nèi)心微微驚疑,抬劍的手僵在了半空。 徐霜策對尉遲銳加重語氣又吩咐了一遍:“給我?!?/br> “……”尉遲銳看看他兩人,終于顫抖著手把儲魂瓶從脖子上取下來,交到了徐霜策手里。 “你當(dāng)真會把應(yīng)愷的魂魄還回來?”徐霜策接過皮繩,不緊不慢地在手腕上纏了兩道,轉(zhuǎn)向鬼太子加重語氣問。 鬼太子緊盯著儲魂瓶:“當(dāng)真?!?/br> “不會阻止應(yīng)愷投胎?” 鬼太子嘲道:“下面就是轉(zhuǎn)生臺,你不會直接把他丟下去?”徐霜策緩緩道:“好。”隨即抬腳向鬼太子走去。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徐霜策身上,只見他左手腕上捆著儲魂瓶,不奈何劍負在腰際,象牙白色袍袖迎風(fēng)飛揚,每一步都穩(wěn)定沉著,就這么踩著幽冥凌虛向鬼太子走去。 鬼太子緊盯著瓶中越來越近的身影,視線一眨不錯,向前伸出手攤開掌心。神力從他五指凝成一線隔空而來,傳遞到儲魂瓶里,很快宣靜河眼睫微動,仿佛恢復(fù)了一點力氣,茫然地睜開了眼睛。 直到三步遠外,徐霜策停下腳步,亦伸出手:“把應(yīng)愷還來?!?/br> 鬼太子目光閃爍,良久才把應(yīng)愷的魂魄遞向徐霜策,但仍然五指緊攥沒放松,同時向儲魂瓶伸出另一只手。 “――師尊,”他的聲音非常低沉,又有種古怪的柔和:“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了?!?/br> 就在這時。 徐霜策突然閉上眼,毫無預(yù)兆地失去了意識,身體從高空直直摔向轉(zhuǎn)生臺! 尉遲銳驚道:“徐霜策?!” 鬼太子一愣,雖然不明白為什么,但還是立刻緊追而下,竭力抓向徐霜策手腕上拴著的那個儲魂瓶―― 誰知就在他指尖快要碰到儲魂瓶的剎那,突然一股冰冷強大的神力從后方由遠而近,有人貼到了他背后。 是徐霜策的神魂! 他仿照鬼太子,把自己的神魂強行抽離神軀,然后任由身體從高空向下摔落,魂魄卻出其不意出現(xiàn)在鬼太子身后,劈手一把奪走了應(yīng)愷! 鬼太子萬萬沒想到有人會仿照他的做法來暗算他。就在這一瞬間,宮惟風(fēng)馳電掣而至,如利箭般護住了徐霜策向下墜落的身軀;同時徐霜策的神魂沖向轉(zhuǎn)生臺,此刻根本無暇顧及投的是什么胎,直接發(fā)力把應(yīng)愷往下一扔! ――應(yīng)愷那團魂魄猶如一道清光,拖著白金尾焰,瞬間消失在了轉(zhuǎn)生口里! 兩人的配合簡直妙到巔峰,閃電間一切變故都已結(jié)束。 鬼太子失去了應(yīng)愷這枚籌碼,此刻又絕無可能突破宮惟的防守去奪取儲魂瓶,暴怒之下他拔出血劍,驚天動地一劍劈向轉(zhuǎn)生臺! 這一劍只要砍下去,不僅剛進去的應(yīng)愷與尚在排隊的魂魄,連整座轉(zhuǎn)生臺都會爆碎成千萬碎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剎那間徐霜策別無選擇,猝然停在轉(zhuǎn)生臺前,瞳孔深處映出當(dāng)頭而下的恐怖劍光。 宮惟失聲:“――徐白?!” 震耳欲聾的巨響中,徐霜策以神魂狀態(tài)硬生生扛下了這一擊,頃刻回歸神軀,遽然嗆出一大口淋漓熱血! 如果他沒有復(fù)位成東天上神,此刻怕是已經(jīng)魂飛魄散了。 饒是如此,這直接重創(chuàng)神魂的一擊還是對徐霜策造成了極其嚴重的傷害,狂風(fēng)中他甚至抓不住宮惟伸來的手,整個人便從半空直直向下墜去,捆在手腕上的儲魂瓶蕩起了一道弧度。 鬼太子不顧一切緊追而去:“還給我――” 血劍再度全力斬向徐霜策,卻被白太守迎頭重重架??! 鏘! 兩把劍鋒交撞,如閃電劃破幽冥。只見宮惟死死擋在鬼太子面前,他握劍的手筋骨暴起,雙瞳變成了濃郁陰寒的血紅,冰冷攝人的氣勢仿佛凝聚成實質(zhì),從周身滾滾而出,掀起旋風(fēng)般狂暴的氣勁。 “……極惡相。”鬼太子喘息著輕聲道,眼底閃爍著憎惡和嘲諷:“怎么,你以為這樣就能把我按進混沌之境去?你――” 話沒說完他就被宮惟發(fā)力重甩了出去,半空尚未定住身形,就見宮惟原地消失又臨空出現(xiàn),轟然一劍將他砸飛數(shù)百丈! 尉遲銳疾追而來,抓住徐霜策,一句“你怎么樣”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見徐霜策一手緊捂住嘴,大口大口金色的血嗆咳而出,從指縫中滿溢出來,成串灑在衣襟與袍袖間。 “……”尉遲銳表情空白,突然絕望地憋出一句:“你不會死吧?!” 徐霜策勉強止住咳血,喘息著冷冷瞥了他一眼,根本懶得搭這句話,從手腕上褪下那只儲魂瓶:“送他上轉(zhuǎn)生臺?!?/br> 尉遲銳:“啊?” “只要宣靜河在這里,鬼太子就不會罷休,宮惟的極惡相撐不了太久?!毙焖甙纬霾荒魏蝿Γ谧o在尉遲銳身側(cè),呵斥:“――快去!” 宣靜河連生魂都已經(jīng)衰竭到了這個地步,送他回歸身體顯然已經(jīng)不可能了,此時除了投胎別無他法。尉遲銳一咬牙,望向遠處閃光的白玉高臺,正準備在徐霜策的掩護下御劍而起,突然一連數(shù)道粗壯的閃電當(dāng)空而降,把轉(zhuǎn)生臺周圍打得土地翻起! 氣浪將尉遲銳逼退數(shù)步,徐霜策突然感應(yīng)到什么,抬眼看向高空,眼底閃過清晰的驚愕,喃喃道: “……宮惟?” ――順著他的視線向上望去,只見白太守每一次揮動都掀起成千上萬道劍光,如同無數(shù)閃電密密麻麻,連整座鬼垣都被映照得如同白晝。 神力如海嘯般無窮無盡,這根本不是正常的天道極惡相,這是――鏗鏘! 鬼太子狼狽抵住白太守劍,頓時被劍鋒生生壓至面門,森亮劍身上映出了宮惟一只血紅的眼睛:“我把你按進混沌之境?不,不用,我要讓混沌之境吞沒你?!?/br> 他的聲音已經(jīng)變了,少年的清亮一絲不剩,取而代之的是不動聲色的兇狠和低沉。 鬼太子突然意識到什么,震驚看向?qū)m惟,終于發(fā)現(xiàn)颶風(fēng)中宮惟身形長高、面容變化,束起的長發(fā)被風(fēng)揚起;他五官變得更加清晰冷俊,線條收緊而棱角分明,仿佛在眨眼間褪去了少年的輪廓,長成了挺拔的青年人。 急劇爆發(fā)的神力,竟然讓他現(xiàn)出了天神成年后的形態(tài)! 光芒在他周身凝聚成護肩、臂甲、鈑金腰封;白太守細長的劍身加厚變寬,劍柄處延伸出法咒繁復(fù)的鋒利護手。前所未有的壓迫感從宮惟腳底升起,旋轉(zhuǎn)籠罩全身,緊接著像火山噴發(fā)一般撲面而來! “――你說你是鬼垣之主?” 宮惟頓了頓,居高臨下:“不,我才是?!?/br> 鬼太子立刻撤劍退后,但身處風(fēng)暴中心,此刻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成年天神的力量何止百倍劇增,徹徹底底壓制住鬼太子,完全褫奪了死亡世界的控制權(quán)。只見宮惟單手打出法訣,手掌悍然下壓:“黃泉召來――” 鬼垣大地轟然而動。 比鬼太子剛才挪轉(zhuǎn)空間的氣勢更甚,頓時幽冥傾覆、空間倒錯,萬頃黃泉從遠方咆哮而來,擰成一頭鋪天蓋地、望不到尾的巨大水龍,緩緩張開幽深之口,掀起悠遠的回音。 那巨口深處連通著廣袤昏黃的無限空間,正是曾經(jīng)封印過鬼太子九千年的恐怖監(jiān)獄,混沌之境! “宮惟――”鬼太子在轟鳴聲中發(fā)出聽不見的怒吼。 他沒有絲毫猶豫,御劍直起沖向下方,但宮惟單掌翻轉(zhuǎn),幾乎是以江河決堤的速度大量傾瀉神力,強行驅(qū)使著黃泉巨龍緊追而去。 巨龍口中的混沌之境就像異度空間,不斷侵入、吞噬著周圍的一切,它的直徑之大、范圍之廣,讓鬼太子的身影渺小如螻蟻,根本無處可走! 這個時候已經(jīng)不可能再逃脫了。 鬼太子回頭望向越來越逼近的混沌之境,瞳孔深處浮現(xiàn)出一絲瘋狂和冷酷。 緊接著他突然停步,冒險轉(zhuǎn)身,竟然完全不懼當(dāng)頭而至的龍口,目光緊盯著遠處尉遲銳手中的儲魂瓶,竭盡全力疾馳而來! 徐霜策當(dāng)機立斷,一拂袖推開尉遲銳:“――走!” 三處場景同時進行,急劇撞向同一個戰(zhàn)場: 尉遲銳緊握儲魂瓶,頂著縱橫交錯的無數(shù)閃電,御劍沖向千丈以外的轉(zhuǎn)生臺; 鬼太子血劍劃出赤紅強光,從另一邊俯沖向尉遲銳; 宮惟手掌再一翻轉(zhuǎn),黃泉巨龍急轉(zhuǎn)直下,混沌之境從咽喉中呼之欲出,幾乎挨到了鬼太子的袍裾! 時間仿佛就此定格。 在那凝固般的空白中,只見尉遲銳扔出儲魂瓶,半空劃出一道弧線,在轉(zhuǎn)生口邊緣輕輕一磕,砰地碎裂。 一縷青煙騰空而起,化作了宣靜河半透明的身影。 同一時刻,鬼太子呼嘯而至,竭力向那身影伸出手! 身側(cè)尖銳的風(fēng)聲、腳下劇烈的震動、背后龐大的水龍……所有一切都化歸岑寂,兩人相距不過咫尺,鬼太子甚至在宣靜河瞳孔中看見了自己蒼白的倒影。 緊接著,宣靜河墜入轉(zhuǎn)生玉井,鬼太子指尖與他揚起的發(fā)絲一擦而過! 剎那間鬼太子幾乎忘了躲避身后的黃泉巨龍,他就那么怔怔望著越來越遠的宣靜河,宣靜河也平靜地回望向他,袍袖飛拂而起,秀麗的面容一絲表情都沒有,在風(fēng)中無聲地開口吐出四個字: “再也不見?!?/br> 黑暗吞噬了宣靜河,他的魂魄消失在了轉(zhuǎn)生玉井深處。 “――長生!”宮惟的吼聲劃破長空:“跑??!” 巨龍之口已籠罩鬼太子,混沌之境當(dāng)頭而下! 尉遲銳早已疾速退后,他可能從沒這么快過,腳下羅剎塔幾乎帶出了光影。 但從巨龍咽喉中吐出的混沌之境實在太遼闊、擴張速度也太快了,昏黃空間迅速吞噬著周圍的一切。千萬厲風(fēng)中只見鬼太子一寸寸回過頭,眼底滿是清晰刻骨的仇恨,突然頂著前方強大的壓力撲向尉遲銳。 他瘋狂想報復(fù),拼著最后這口氣要把尉遲銳也拉進去! 宮惟那傾囊而出的神力已經(jīng)不可能再收回去,黃泉巨龍沉重的身軀也不可能臨空剎住;頃刻間鬼太子已經(jīng)引著身后的巨龍,逼到了尉遲銳面前。 這時萬鈞雷霆從天而降,徐霜策的厲喝炸響在所有人耳邊: “――鬼神不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