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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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什么, 在看到那男子的同一瞬間, 貫徹心臟的劇痛陡然從他左胸腔升起,與生俱來的巨大悲傷和喜悅亦如洪流般吞沒了全部意識。 緊接著腦海深處有個清晰的聲音,自然而然浮現(xiàn)出來—— 那就是徐霜策。 我必須要殺掉的徐霜策。 “別怕, 你躲在桃林里多久了?想不想出去?”“他在觀察我們。他在學怎么當人?!薄?/br> 徐霜策說話的聲音真好聽,長得也真好看啊,宮惟在左心的疼痛中斷斷續(xù)續(xù)地心想。 我好喜歡他, 我能待在他身邊不走嗎? …… “我?guī)メt(yī)宗請穆兄看看吧。”兩人一番爭論后,應愷終于做了決定, 微笑著向他伸出手, 友善地問:“我?guī)愠鋈ズ脝???/br> 夢境在這一刻突然停滯。 宮惟睜大眼睛,望著自己面前應愷的掌心。 冥冥中他已經(jīng)想起了事情接下來是怎么發(fā)展的——他眼巴巴看著無動于衷的徐霜策,終于膽怯地握住了應愷的手,從此被帶離滄陽山,在仙盟成立刑懲院;之后的數(shù)十年間恩怨糾纏、生離死別, 直至升仙臺上一劍貫心,再也沒能回到這最初的桃花林中來。 如果這次從一開始就偏離既定的軌道,結(jié)局會不會有所不同? 一股發(fā)自本能的、強烈的沖動從內(nèi)心深處陡然升起。 在那不知不覺間,劇痛的胸腔仿佛漲滿了不曾有過的勇氣,宮惟強迫自己扭頭轉(zhuǎn)向另一側(cè),向那個居高臨下、眼神疏遠的男子竭力張開雙手: “要……要抱……” 他太小了,還沒學會說人的話。他只記得自己來到這人世間的第一個感覺便是悲傷,但不知道為什么。 他只能磕磕絆絆發(fā)出帶著哽咽的聲音,徒勞地重復:“要抱……” 夢境陡然轉(zhuǎn)變。 下一刻他像落鳥般從高空摔了下去,但還沒來得及感覺到恐懼,便落進了一個充滿白檀氣息的懷抱中。有人緊緊地、安全地保護著他,還在鬢發(fā)上落下了一個輕柔的吻。 “你不會死的,”那人低沉的聲音說。 “睡一覺就好了?!?/br> …… · “靈脈暫時只能修補到這個地步,接下來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一名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指尖凝聚著細絲般的幽幽紫光,從宮惟眉心間收回手。 他生得一臉斯文俊秀,一身仙風道骨,雪青色蟬翼紗袍腰間綴掛的卻不是玉佩,而是一把淡白金鑄的小刀,形狀彎細頗似柳葉。這人只要閉上嘴,那通身的氣派可稱是出塵脫俗,可惜一開口就暴露了本性:“嘖嘖嘖,多虧他命好遇到我堂堂醫(yī)宗大人親自出手,否則這么個人不人妖不妖的小東西,又碰上鉅宗手里最毒最狠的兵人絲,早就嘖嘖嘖……” 此人正是當世三宗之一,金船醫(yī)宗穆奪朱。 床榻上宮惟蜷縮側(cè)臥著,雙眼緊閉面容蒼白,神情似乎非常不安。他兩手緊緊抱著徐霜策一只手不放,徐霜策也就這么垂手站著沒動,問:“他為何這樣?” 穆奪朱正色道:“此乃昏迷中亦不忘尊師重道之故。” 徐霜策:“……” 兩人對視半晌,徐霜策那雙生冷無情的黑眼睛直直盯在穆奪朱臉上,醫(yī)宗很快就撐不住了:“好吧,其實是因為患者現(xiàn)在情況特殊,靈脈空虛至極,便會自發(fā)向身邊靈力最為強大的人或事物依靠,好比饑寒交迫之人渴求熱食一般。要解決也很簡單,只需向患者氣海灌注大量靈力即可,不過那樣終究稍嫌緩慢。其實還有個更快見效的法子……” 徐霜策道:“何法?” 穆奪朱眨眨眼睛,忽地往后退了一大步,肅容鄭重道: “雙修?!?/br> 房間安靜得嚇人,徐霜策面無表情地盯著他,連眼珠子都不轉(zhuǎn)。 穆奪朱小碎步向屋外迅速平移,上半身穩(wěn)穩(wěn)當當紋絲不動,若無其事地微笑道:“徐宗主莫介意,我開玩笑的。不過話說回來,那天我仿佛聽見門下弟子議論,說徐宗主在定仙陵外一劍驚人,為盡快解決事態(tài)不惜將各家前輩當場碎尸,真不愧為天下第一大宗師。令人震驚的是徐宗主對愛徒的態(tài)度截然相反,十分的——嗯,怎么說呢?十分的憐惜弱小,愛重回護……” 徐霜策垂于身側(cè)的右手拇指在陰影中微微一動。 穆奪朱瞬間閃出屋外,咣當一聲重重關上門。 數(shù)息后,咔噠一聲門又開了。醫(yī)宗大人探出半個頭,爭分奪秒叮囑:“診金切記要付!” 然后不待徐霜策回答,他哐地關上門溜之大吉了。 屋內(nèi)恢復了安靜,徐霜策佇立片刻,才回頭看向床榻。 宮惟在睡夢中都不自覺地皺著眉,仿佛有許多說不出的委屈和不安,像遇到了救命稻草般緊緊抱著徐霜策的左手,額角還一個勁往手臂上蹭,綢緞一樣的黑發(fā)蜿蜒鋪在床榻間、袍袖上。 “……” 徐霜策終于動了動,緩緩坐在榻邊。 隨著這個動作,他的左臂從垂直變屈起,宮惟立刻就勢抱得更緊了。 修士靈脈空虛到了一定程度是致命的,求生欲讓宮惟連上半身都貼到了徐霜策的左臂間,臉頰貼在臂彎里,只要一低頭就能看見少年長而柔軟的眼睫,因為貼得過緊而揉亂在宗主白金色的衣袍上。 一絲絲空氣無聲地升溫,就像guntang、細密的針不斷刺激著神經(jīng),但徐霜策平靜的臉上仍然看不出絲毫變化。 他就這么垂著眼睛,不動聲色看著宮惟近在咫尺的臉,良久才抬起右手,食指在他眉心氣海間略微送進去一絲靈力,而后一觸即分。 “……” 宮惟發(fā)出難耐而含糊的呢喃,因為這稍縱即逝的靈力而更加地焦急起來。他仿佛陷在一個混亂而粘稠的夢里,想要擺脫卻又掙扎不得,想要清醒卻神志恍惚,下意識把兩只手抓住了面前的衣襟,竭力仰起頭。 少年湊得實在太近了,連呼吸都清晰可聞。 徐霜策微低著頭,床幃陰影交錯,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像是在耐心地等待著什么發(fā)生,食指微微一抬,宮惟便仰臉把眉心湊上前;再一抬,又執(zhí)意地追上來。隱秘的追逐如此重復數(shù)次,徐霜策的背漸漸向后靠去,床頭因為承受兩個人的體重而發(fā)出了輕微的吱呀聲。 “不……” 一絲一絲的、斷斷續(xù)續(xù)的靈力被灌注進氣海,但那遠遠不夠。 宮惟仿佛陷在了輕軟溫暖的云海里,連拖長了尾音的抱怨都輕飄飄地: “……嗯……” 仿佛終于理解了他的不滿,徐霜策兩指再次落在他眉心,洶涌純粹的靈力立刻沖向四肢百骸。宮惟全身靈脈都驟然放松了,就像久旱逢甘露一般不自覺地仰起頭,鼻尖幾乎碰到了徐霜策的下巴。 但緊接著,徐霜策指尖再次輕輕一抬。 宮惟徹底地急了。 剎那間氣息交錯,就在他手背擋住自己嘴唇的剎那間,宮惟抓著他衣襟急迫地挨上去,柔軟冰涼的嘴唇終于落在了徐霜策的掌心里。 那仿佛是個親昵又討好的吻。 · 叩叩叩。 屋外走廊上,尉遲驍敲了幾下門,靜候數(shù)息,揚聲道:“醫(yī)宗大人,盟主請您上甲板議事!” 門后沒有傳來回音。 治療已經(jīng)持續(xù)了好幾個時辰,難道到現(xiàn)在還沒結(jié)束?尉遲驍本來就懸著的心一沉,手上不由自主加了勁,“咚咚咚!”又敲了幾下:“醫(yī)宗大人,可是治療不順?我……” 屋內(nèi)傳來一道不緊不慢的聲音:“進來吧。” 那分明是徐宗主! 尉遲驍神情一變,驀地推門,迎面只見房間寬闊雅致,但燭光昏暗,床幃垂落,空氣中飄浮著藥氣和檀香混雜起來的隱秘曖昧的味道。一只有力的手掀簾而起,隨即整個人翻身下榻,赫然正是徐霜策。 “……”尉遲驍像是突然失去了語言的能力,猛地把目光投向重重絲綢床幃內(nèi),隱約可見宮惟側(cè)臥蜷縮在榻上,身上裹著一件眼熟的白金色衣袍。 那分明是滄陽宗主的外衣! 徐霜策僅著玄色修身內(nèi)甲,整了整衣襟,平淡道:“何事?” 換作別家子弟這時可能已經(jīng)心膽俱裂了。尉遲驍張了張口,才聽見自己擠出干澀的聲音:“徐宗主與弟子內(nèi)室獨處,衣冠不整,不太合禮數(shù)吧?” 徐霜策動作微頓了下,扭頭向他一瞥,那目光似笑非笑。 他問:“這就不合禮數(shù)了?” 一股寒意如閃電般順脊椎躥上腦頂,尉遲驍眼神驟變。 但所幸徐霜策沒有說出后半句話。 他放下兩邊床幃,動作和聲音都不疾不徐,仿佛剛才的對話沒發(fā)生過:“你來做什么?” 醫(yī)宗施救時不允許外人靠近,尉遲驍是特地半路攔下了傳話的弟子才過來的。他原本想打聽向小園恢復的情況,但知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什么都不用再問了,幾乎是強迫自己欠身道:“鉅宗已經(jīng)上船,盟主來請各位宗師前去,共議定仙陵兵人絲之事?!?/br> 一言蔽之,要開始找鉅宗算賬了。 徐霜策不置可否:“帶路?!?/br> · 兩人出了屋,沿著長而寬闊的走廊直至盡頭,兩旁路過的醫(yī)宗弟子無一不快步避讓、垂首行禮。長廊盡頭是一座盤旋向上的白玉階梯,尉遲驍退了半步,做了個請的手勢:“徐宗主,先請?!?/br> 徐霜策一撩袍裾,穩(wěn)穩(wěn)地先行而上。 傳說徐宗主與應盟主是同年生的,那么他今年少說也有近百歲了。但從外貌上其實根本顯不出這一點,因為徐霜策看起來還非常年輕,有種帶著凌厲感的俊美,脫去外袍之后完全顯出了勁瘦挺拔的身形。尤其從背后這個角度看去,行止間隱約能看出衣服底下流暢的背肌輪廓。 他沒有佩不奈何。但即便不佩劍,徐霜策周身那種可怕的沉著和穩(wěn)定感也不會減少半分。 “尉遲驍,”突然他頭也不回地道。 “……是?!?/br> 徐霜策漫不經(jīng)心地問:“向小園是怎么中兵人絲的?” 那瞬間尉遲驍腦海中掠過了很多東西——被挖出來活生生擠成血泥的右瞳,帶著一弧血線拋飛起來的頭顱,斷頸處噴出來的血濺在少年側(cè)臉上,順著雪白冰涼的皮膚緩緩往下流淌……所有畫面最終定格,他看見那少年細白致命的咽喉被勾陳劍鋒抵著,但卻毫不在意,任憑手掌心里的鮮血一絲絲洇進劍槽,回頭時長長的眼梢挑著毫不掩飾的狡黠。 “你想讓我給你什么回答呢?”他笑嘻嘻地問。 “你太軟弱啦,尉遲大公子。你甚至不敢先砍我一只手,或捅我兩劍——那你還希望我給你什么答案?” …… 尉遲驍垂下視線,喉結(jié)明顯地攢動了一下。 “晚輩遭遇法華仙尊驚尸,力戰(zhàn)不敵,未能保護好向小公子,才讓他受到波及中了招。晚輩慚愧交加,請徐宗主責罰。” “哦,是嗎?”徐霜策尾音平平地,“僅僅如此而已?” 尉遲驍平穩(wěn)地道:“僅僅如此而已?!?/br> 這時兩人一前一后,順著盤旋的白玉臺階到了盡頭,眼前是一條雕梁畫棟的室內(nèi)回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