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經(jīng)八百的告訴他，主子，自打上回山dòng里起，奴才就對您有了非分之想。

    這詞用得妙，皇帝十分欣慰，嗯，那很好。

    可我的想頭和您不一樣，今天對您承認(rèn)，是不忍心老看您唱單簧。她沒接他的話茬，垂眼略忸怩了一下，我愛您是沒錯兒，但是不能改變我出宮的決心。眼看他白了臉，她趕緊道，您別躁，聽我說。我可以一輩子不嫁，在古北口等著您。您朝里有休沐時，就來東坡素ròu瞧我，我給您留最好的屋子，給您做好吃的，給您做衣裳做鞋總之我等著您。當(dāng)然了，要是您哪天厭倦了，不來了，咱們也就斷了，gāngān凈凈，沒有牽扯。您可能說我沒良心，您就當(dāng)我是白眼láng吧，我的確是這么想的，也不敢欺瞞您。

    她的手指和他扣在一起，皇帝隱隱咂出一點(diǎn)苦味來。這是什么意思？愛他不愿意和他在一個屋檐下生活，還算是愛qíng嗎？看她平時糊里糊涂，沒想到感qíng上理智得近乎殘酷。應(yīng)該是愛得不如他深，所以她還可以那么清醒。說實(shí)話她比狐貍狡猾，猜得也沒錯，他就是想先把她騙到手，斬斷了后路叫她跳不出宮墻。他要時時刻刻看得見她，往古北口去了，要見一面得快馬加鞭趕上兩天路，他費(fèi)不起這時間?？上П凰R破了，死也不愿意上當(dāng)，叫他恨得牙根癢癢。

    所以我還不能碰你，是不是？他尤不死心，咱們不是相愛嗎？

    她搖搖頭，我怕您反悔，宮女子開了臉就不能出宮了，這個規(guī)矩我懂。她心里也爭斗得厲害，不是矯qíng，人總要為自己多考慮。嘴上說相愛太容易了，她離出宮還有好幾個月，這會兒進(jìn)了幸只有兩種結(jié)果，一是皇帝玩膩了丟開手，把她發(fā)落到哪個犄角旮旯自生自滅。二是愛之愈甚撒不開，他一耍賴說話不算數(shù)，難保不會qiáng行把她扣下來。思來想去，女人自愛能少吃些虧?；斓匠鰧m時如果新鮮勁過了，她留個齊全身子另擇良婿，對自己也沒壞處。

    可是瞧他憋得很難受，也怕他憋出病來。他現(xiàn)在這狀態(tài)，貼著她的腿她能感覺出來。她支吾了下，我?guī)蛶湍Γ磕埔荒阉懦鰜戆桑?/br>
    皇帝聽了啞然失笑，你想見他？

    素以很不好意思，她看到過騾馬牲口，還從沒見識過男人的。說實(shí)話很好奇，又覺得那么私密的地方不能隨意參觀，怕看見了要叫她負(fù)責(zé)。

    皇帝支起身卸了外面袍子，底下褻褲脫起來也毫不猶豫，素以沒來得及回答，他就已經(jīng)收拾完站在她面前了。她呆呆看他那處，這個就是上回伺候過的龍根??！終于見了面，他昂首挺立著，威風(fēng)凜凜。形狀不大好形容，的確像個搟面杖，但是色澤很漂亮。她羞得沒處躲，也就順嘴一說，萬歲爺還當(dāng)真呢，男人果然不要臉！

    皇帝登上龍g重又靠過來，實(shí)在是憋得痛苦至極，她又不叫他碰，這日子真沒法過了。她脾氣那么犟，說不愿意侍寢，他也不好qiáng迫她。只能可憐兮兮的拉她的手，來和他打個招呼吧！

    到底頭回照面，大眼瞪小眼有點(diǎn)難堪。素以的手包裹上去，照著上次的經(jīng)驗(yàn)給他疏解。皇帝臉上出現(xiàn)了暢快的神qíng，她伺候得很周到，這么聰明人兒，上下都照顧到了。

    萬歲爺，這樣成不成？

    他嗯了聲，不錯。

    只要他高興，她就更盡心了?；实郾犻_眼覷她，她忙活的當(dāng)口還不忘細(xì)細(xì)的觀察。他有點(diǎn)害羞，好在那地方經(jīng)得住推敲，倒也很坦dàng。

    你覺得他怎么樣？他厚著臉皮問她，她的看法很重要。

    素以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很好好玩，是個有骨氣的硬家伙。

    皇帝嘴角一抽，這也算是對他的褒獎。但是以后怎么辦，他簡直不敢想象。難道和她的手杠上了？他忍不住去撫她的胸，兩個人真就只差最后一步，可這步比跨天塹還難。

    來回時候長了難免力道失衡，皇帝輕蹙著眉，蘇麻里帶了點(diǎn)鈍痛，有另一種刺激的感受。顛顛dàngdàng把他撂得很高，越來越高他終于緩緩長出一口氣。她托著huáng河之水的表qíng很有意思，皇帝笑得無力。如果敦倫一定能受孕吧？現(xiàn)在這樣，白糟蹋了。

    ☆、第70章

    轉(zhuǎn)眼到了大年下,宮里各處張燈結(jié)彩,備著辭舊迎新了。新年新氣象，連綿的雨雪終于過去了，到了年底是大好晴天,久違的太陽當(dāng)頭照下來，冷作冷,西北風(fēng)里也能感到一絲溫暖。

    萬歲爺說到做到，真的設(shè)了個傳書的太監(jiān),專管他們之間的信件往來。書信也實(shí)在是多,基本一個時辰能收到兩封,全是甜膩膩的私房話,還bī著她必須回信。于是一本白摺很快就用完了,越積越多無處堆放,皇帝在乾清宮的書架后面專設(shè)了一個柜子，用來存這些qíng書的檔，鑰匙掛在他的七事里，由他親自保管。

    瓊珠走后原本不打算再設(shè)司衾的，后來怕樹大招風(fēng)，便又從尚寢局挑了個出來。新上任的宮女叫慧秀，十六七歲年紀(jì)，人如其名，說話辦事討人喜歡，確實(shí)是個秀外慧中的姑娘。御前的女官品級都是一樣的，但是她見了那貞和素以還是管她們叫姑姑。不把自己抬得太高，遇事能捧別人，這樣的女孩兒很難得。養(yǎng)心殿終于有了謙讓互敬的氛圍，大家盡著心辦差，和和睦睦相處，就算是伴著君，也不需要窩里斗，整天提防誰了。

    年三十要掛年畫，各宮歸各宮，素以她們不管別處的，只管伺候養(yǎng)心殿。拿楊柳青的版子印畫，再自己動手填繪上色。印得最多的是門神，看守門戶全靠他。然后就是胖娃娃抱魚、福祿壽三星，還有迎接福的童子牛圖。

    這里調(diào)了彩忙著上色，傳書的太監(jiān)鴻雁兒又打簾進(jìn)來了，腦袋往八仙桌上一探，喲，手藝真不賴，能拿到天橋上換半碗棒子面。

    那貞笑著應(yīng)，可不，也不瞧是誰勾的線！提起天橋，據(jù)說現(xiàn)在出了個叫西洋鏡的玩意兒。四四方方的大匣子，三面鑿眼兒。湊在上頭能看見各種各樣的西湖景，還會動，是不是？

    鴻雁兒哦了聲，你是說拉洋片兒?。∧氖菚友?，買賣人后邊有搖靶兒，畫片貼在轱轆上，跟汲水似的，一搖轱轆就轉(zhuǎn)，畫片不就跟著換嘛！西湖景是最沒看頭的，好看的東西你們沒見識過。他賊頭賊腦的笑，我在造辦處那會兒跟師傅出過宮，花一個大子兒看十張片子，里頭就有孫悟空三打白骨jīng?？龋趺磦€打法呢脫光了打。打得蓬頭垢面，金箍棒都不要了。甩膀子摔跤，ròu山疊ròu山，那叫一個好看！

    姑娘們面面相覷，《西游記》改套路了，孫悟空還和白骨jīng不清不楚呢！素以提筆在金漆里蘸了蘸，料著鴻雁兒來九成又是帶著圣諭的。雖說萬歲爺面上提拔他做司禮太監(jiān)，可這么兩頭跑法，遲早要叫人發(fā)現(xiàn)。再說取什么名字不好，叫鴻雁。鴻雁除了傳qíng還有什么？萬歲爺有時候也顧前不顧后，一遇著感qíng問題就晃神。

    今兒晚上團(tuán)圓飯，宮里主兒們都上乾清宮吃素餃子去，老佛爺也過那邊，下半晌就要準(zhǔn)備上了。鴻雁兒坐在二板凳上烤火，內(nèi)務(wù)府叫領(lǐng)新袍子，我還沒去，你們的呢？

    慧秀說，我們的早領(lǐng)了，綢絲棉的。我沒上御前不知道，原來女官過節(jié)能穿紫紅，先頭局子里的姑姑都沒這么打扮的，真新鮮。

    年輕姑娘愛穿紅，進(jìn)了宮規(guī)矩多，大紅大綠輪不著奴才，一年到頭的醬色老綠，連滾邊都只能用青緞子。那貞笑了笑，局子里不算什么，肩上扛品階也不成。只有御前的才有資格，這是獨(dú)一份的尊榮。

    慧秀邊刮漿糊邊道，出來的時候局子里人都說我福氣好，我以前真不知道什么叫福氣。家里六個姊妹我行三，爹不親媽不愛的。這回要知道我在養(yǎng)心殿伺候，回家得當(dāng)我奶奶神供著。

    大家都笑，御前走一圈，就是個掃地的，將來出去也高人一頭。

    素以問那貞，大婚定日子沒有？什么時候家去？

    那貞舉著年畫往值房門上貼，應(yīng)道，五月里辦事，這是我在宮里過的最后一個節(jié)了，jiāo了二月就出去備嫁。

    那敢qíng好，出去就是貝子福晉，您可算是熬出頭了。鴻雁兒瞇著小眼睛奉承，將來再見面，別忘了咱們。嘴里說，手上也沒閑著，把提了漿的哼哈二將往她和慧秀手上遞，這是前邊養(yǎng)心門上的吧？給，趕緊貼去吧！

    那兩個人被他打發(fā)出門了，素以瞧他一眼道，有信兒？

    鴻雁兒從懷里掏出折子往上敬獻(xiàn)，耽擱半天，主子該著急了。

    素以接過來看，沒寫其他話，單附了首歪詩曰：日出東南隅，照我萃賞樓。念爾qíng切切，能邀雙游否？

    要帶她上萃賞樓看雪后初晴？點(diǎn)子不錯，風(fēng)險太大。再說今兒年三十，各宮主兒都備著吃乾清宮的年夜飯，互相走動也勤快。別的倒沒什么，萬一路上遇見幾個，一通打招呼請安，不也麻煩嘛！

    她把折子合起來jiāo還回去，鴻雁兒瞧她沒回信，繃著弦提醒她，主子等著呢，姑姑不寫點(diǎn)什么？

    她想了想，不回的確不好，禮尚往來嘛，于是翻折寫了個慎字。

    鴻雁兒顛顛的去了，她站在桌前有點(diǎn)發(fā)愣。今天一早到現(xiàn)在，心里總懸得慌，像是要出什么事兒。中晌吃冬筍燴糟鴨子熱鍋，燉得那么爛的骨ròu，居然能把筷子cha斷了，叫她一陣心悸。大概是個不好的預(yù)兆。她想起來，宮宴太皇太后也要出席的，別人好應(yīng)付，這老太太可是難纏的閻王爺。她沒得罪她，不就是長得像皇太后嘛，犯了大忌似的。就為這，拼了命的算計她，不坑死她誓不罷休。虧這老太太吃齋念佛，這么大把年紀(jì)戾氣那么重，那些大悲咒都白念了。還要把她送給大喇嘛，她的心是什么做的？不知道大喇嘛是為什么出家嗎？上輩里反了太上皇，這輩里再得罪皇帝，她口口聲聲為大喇嘛，會不知道這樣可能反而害了他？

    歸根結(jié)底就是要把她解決掉，哪里真管孫子死活。人淬煉到這份上，越老想得越開，惜命卻不惜福，老糊涂了。其實(shí)要打發(fā)她很簡單，直接發(fā)懿旨叫放出宮不就行了，犯不上那么大費(fèi)周章。只是以前她可以走得頭都不回，現(xiàn)在不是了，這紫禁城里有了她的牽掛，縱然要離開，也少不得一番傷懷。

    所幸今天的晚宴用不著她伺候，她安安穩(wěn)穩(wěn)躲在養(yǎng)心殿里，把每間屋子的熏香都換一遍。換到三希堂時眼梢瞥見個人影，還沒回頭，那人就從后面擁了上來。淡淡的沉水，溫暖的語氣，他說，請不動你，朕只好親自來訪。慎什么？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