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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東宮在線閱讀 - 第45頁

第45頁

    李承鄞瞧著跪在地上的那兩個宮女,過了片刻,才說道:既然如此,索xing連緒寶林的事一塊兒查清楚,去取封存的藥渣來!

    召了御醫(yī)來一樣樣比對,結(jié)果緒寶林喝剩的藥渣里,查出有花梅豆。緒寶林的藥方里一直有參須花梅豆這種東西雖然無毒,可是加在有參須的藥中,便有

    了微毒,時日一久,會令人虛弱而死。負責煎藥的宮女說,每次太醫(yī)開完藥方,都是我這個太子妃遣人去取藥的。煎藥的宮人不識藥材,總不過煎好了便送去給緒寶林服用。誰知藥中竟然會有慢毒。

    百口莫辯。

    我是個急xing子,在這樣嚴實的圈中圈、計中計里,便給我一萬張嘴,我也說不清楚。

    我怒極反笑:我為什么要殺緒寶林?一個木牌牌難道能咒死你?我就蠢到這種地步?

    趙良娣轉(zhuǎn)過臉去.對李承鄞道:殿下

    李承鄞忽然笑了笑:天下最毒婦人心。果然。

    我看著李承鄞,過了好半晌,才說出一句話:你也相信她?

    李承鄞淡淡地道:我為何不信?

    我忽然覺得輕松了:反正我早就不想做這個太子妃了,廢就廢吧。

    廢了我,我還可以回西涼去。李承鄞淡淡地道:你想得倒便宜。

    原來我真的想得太便宜。李承鄞召來了掖庭令,我的罪名一樁揍一樁地冒出來,比如率xing輕薄、不守宮規(guī),反正賢良淑德我是一點兒也沾不上邊,樣樣罪

    名倒也沒錯。嚴重的指控只有兩件,一是巫蠱,二是害死緒寶林。

    我被軟禁在康雪殿,那里是東宮的最僻靜處,從來沒有人住在那里。也就和傳說中的冷宮差不多。

    當初廢黜皇后的時侯我才知道,李承鄞若想要廢了我這個太子妃,也是個很復雜的過程。需得陛下下詔給中書省然后門下省同意附署,那些白胡子的老臣并不好說話,上次皇后被廢就有人嚷嚷要四諫,就是一頭撞死在承天門外的臺階上。后來還真的有人撞了,不過沒死成。筆下大大地生了一場氣,但皇后還是被廢了。

    其實我想的是,也許這里看守稍怠,我和阿渡比較容易脫身逃走。

    月娘來看我的時候,我正在院子里種花。

    我兩只手上全是泥巴,越娘先是笑,然后就是發(fā)愁的樣子:筆下遣我來看你,怎么弄成這樣?

    我這才知道,原來宮中陛下新近的寵妃,被稱為娘子的,竟然就是月娘。

    我打量著月娘的樣子,她穿著宮樣的新衣,薄羅衫子,云鬢額huáng,十分的華麗動人。我淡淡地笑著,說:幸好李承鄞不要我了,不然我就要叫你母妃,那也太吃虧了!

    月娘卻連眉頭都蹙起來了:你還笑得出來?她也打量著我的樣子,皺著眉頭說:你瞧瞧你,你還有心思種花?

    月娘告訴我一些外頭我不知道的事。

    原來趙良娣的家族在朝中頗有權(quán)勢,現(xiàn)在正一力想落實我的罪名,然后置我于死地,陛下十分為難,曾經(jīng)私下召李承鄞,因為屏退眾人,所以也不知道說了些什么,只是后來陛下大怒,李承鄞亦是氣沖沖而去?,F(xiàn)在連天家父子抖鬧翻了,月娘從旁邊婉轉(zhuǎn)求qíng,亦是束手無策。

    月娘說:我知道哪些罪名都是子虛烏有,可是現(xiàn)在qíng勢bī人,我求了陛下讓我來看看你,你可有什么話,或是想見什么人?

    我覺得莫名其妙:我不想見什么人!

    月娘知道我沒聽懂,于是又耐心地解釋了一番,原來她的意思是想讓我見一見李承鄞,對他說幾句軟話,只要李承鄞一意壓制,趙良娣那邊即使再鬧騰,仍可以想法子將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畢竟死掉的緒寶林沒什么背景。而巫蠱之事,其實可大可小。

    月娘道:我聽人說宮里寶成年間也出過巫蠱之事,可是牽涉到當時最受寵的貴妃,中宗皇帝便杖殺了宮女,沒有追查,旁人縱有些閑言碎語,又能奈何?

    要讓我對李承鄞低頭,那比殺了我還難。

    我冷冷地道:我沒做過那些事,他們既然冤枉我,要殺要剮隨便。但讓我去向他求饒,萬萬不能。

    月娘勸說我良久,我只是不允。最后她急得快要哭起來,我卻拉著她去看我種的花。

    我在冷宮里種了許多月季花,負責看守冷宮的人。對我和阿渡還挺客氣,我要花苗他們就替我買花苗,我要花肥他們就替我送來花肥。這種月季花只有中原才有,從前在鳴玉坊的時候,月娘她們總愛簪一朵在頭上。我對月娘說:等這些花開了,我送些給你戴。

    月娘蹙著眉頭,說道:你就一點兒也不為自己擔心?

    我拿著水瓢給月季花澆水:你看這些花,它們好好地生在土中,卻被人連根挖起。又被賣到這里來,但還是得活下去,開漂亮的花。它們從來不擔心自己,人生在世,為什么要擔心這些那些,該怎么樣就會怎么樣,有什么好杞人憂天的。

    再說擔心又有什么用,反正李承鄞不會信我。從前的那些事,我真希望從來沒有想起來過。幸好。只有我想起來,他并沒有想起。反正我一直在等,等一個機會,我想了結(jié)一切。然后離開這里,我不想再見到李承鄞。

    月娘被我的一番話說得哭笑不得,無可奈何,只得回宮去了。

    我覺得冷宮的日子也沒什么不好,除了吃得差了,可是勝在清靜。

    從前我明明很愛熱鬧的。

    有天睡到半夜的時候,阿渡突然將我搖醒,我揉了揉眼睛,問:怎么了?

    阿渡神色甚是急迫,她將我拉到東邊窗下。指了指墻頭。

    我看到濃煙滾滾。一片火光,不由得大是錯愕。怎么會突然失火了?

    火勢來得極快。一會兒便熊熊燒起來,阿渡踹開了西邊的窗子,我們從窗子里爬出去,她拉著我沖上了后墻。我們還沒在墻上站穩(wěn),突然一陣勁風迎面疾至,阿渡將我一推,我一個倒栽蔥便往墻下跌去。只見阿渡揮刀斬落了什么,叮的一響,原來是一支鋼箭,阿渡俯身沖下便yù抓住我,不知從哪里連珠般she來第二支鋼箭、第三支鋼箭阿渡斬落了好幾支,可是箭密如蝗,將墻頭一片片的琉璃瓦she得粉碎。我眼睜睜看著有支箭噗一聲she進了她的肩頭,頓時鮮血四濺,我大叫了一聲阿渡,她卻沒有顧及到自己的傷勢,掙扎著飛身撲下來想要抓住我的手。風呼呼地從我耳邊掠過,我想起我們那次翻墻的時候也是遇上箭陣。阿渡沒能抓住我,是裴照將我接住了。可是現(xiàn)在不會有裴照了,我知道,阿渡也知道。

    在密密麻麻的箭雨中,阿渡終于拉住了我的胳膊,她的金錯刀在墻上劃出了一長串金色的火花,堅硬的青磚簌簌往下掉著粉末,可是我們?nèi)耘f飛快地往下跌去,她的右肩受了傷,使不上力,那柄刀怎么也cha不進墻里去,而箭she得更密集了,我急得大叫:阿渡,你放手!放手!

    她若是不放手,我們兩個只有一塊兒摔死了。這么高的墻,底下又是青磚地,我們非摔成ròu泥不可。

    阿渡的血滴在我臉上,我使勁想要掙開她的手,她突然用盡力氣將我向上一掄,我被她拋向了半空中,仿佛騰云駕霧一般,我的手本能地亂抓亂揮,竟然抓住了墻頭的琉璃瓦,我手足并用爬上了墻頭,眼睜睜看著阿渡又被好幾支箭she中,她實在無力揮開,幸得終于還是一刀cha進了墻上,落勢頓時一阻,可是她手上無力,最后還是松開了手。重重地摔落在地上。我放聲大哭,在這樣漆黑的夜晚,羽箭紛紛she在我旁邊的琉璃瓦上。那些羽箭穿破瓦片,砰砰連聲激起的碎屑濺在我的臉上,生疼生疼,我哭著叫阿渡的名字,四面落箭似一場急雨,鋪天蓋地將我籠罩在其中。我從來沒覺得如此的無助和孤獨。

    有人擋在了我面前,他只是一揮袖,那些箭紛紛地四散開去,猶有丈許便失了準頭,歪歪斜斜地掉落下去。透著模糊的淚眼我看倒他一襲白袍,仿佛月色一般皎潔醒目。

    顧劍!

    他揮開那些亂箭,拉著我就直奔上殿頂?shù)牧鹆?,我急得大叫:還有阿渡!快救阿渡!

    顧劍將我推到鴟尾之后,轉(zhuǎn)身就撲下墻去,我看到夜色中他的袍袖被風chuī得鼓起,好似一只白色的大鳥般滑下墻頭。底下突然有顆流星一般的火矢劃破岑寂的夜色,無數(shù)道流星仿佛一場亂雨,那些火箭密密麻麻地朝著顧劍she去,我聽到無數(shù)羽箭撞在墻上,啪啪的像是夏日里無數(shù)蛾子撞在羊皮蒙住的燈上一般,半空中燃起簇簇星星點點的火光,又迅速地熄滅下去。顧劍身形極快,已經(jīng)抱起阿渡。但那些帶火的箭she得更密了,空氣里全是灼焦的味道,那些箭帶著尖利的嘯聲,曳著火光的尾從四面八方she向顧劍。我從鴟尾后探出頭,看到一層層的黑甲,一步踏一步,哪些沉重的鐵甲鏗然作晌,密密麻麻地一層接一層地圈上來,竟然不知埋伏了有幾千幾萬人。一

    顧劍一手抱著阿渡,一手執(zhí)劍斬落那些亂箭,在他足下堆起厚厚一層殘箭,仍舊熊熊燃著?;鸸庥吃谒陌着凵?,甚是飄渺。他身形如鬼魅般,忽前忽后,那些箭紛紛在他面前跌落下去,但四面箭雨如蝗,他亦難以闖出箭陣包圍。他白色的袍子上濺著血跡,不知道究竟是他的血,還是阿渡身上的血。阿渡雖然被他抱著,可是手臂垂落,一動不動,也不知道傷勢如何。再這樣下去,他和阿渡一定會被亂箭she死的。我心中大急,又不知道這里埋伙的究竟是些什雖然被他抱著,可是手臂垂落,一動不動,也不知道傷勢如何。再這樣下去,他和阿渡一定會被亂箭she死的。我心中大急,又不知道這里埋伙的究竟是些什么人。我忽然想這些人皆身著重甲,又在東宮之中明火放箭,這樣大的動靜,一定不會是刺客。我想到這里,不由得猛然站起身來,背后卻有人輕輕將我背心按。說道:伏下。

    我回頭一看竟然是裴照,在他身后殿頂?shù)牧鹆呱希苊苈槁槿巧碇p甲的羽林郎。他們?nèi)珶o聲息地伏在那里,手中的弓箭引得半開,對準了底下的包圍圈,這些人居高臨下,即使顧劍能沖出包圍.他們定然齊齊放箭,將他bī回箭陣之中。

    我心中大急,對裴照說:快叫他們停下!

    裴照低聲道:太子妃,太子殿下有令殲滅刺客,請恕末將不能從命。

    我抓住他的手臂:他不是刺客,而且他抱著的人是阿渡,阿渡也不是刺客。快快叫他們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