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計量
時間很快,尤其是在人驚惶的時候,眨眼而過。 七日之期已到,坊間竟流傳起了關(guān)于皇太孫周榮禹失蹤一事,偌大神都,不過半天便人盡皆知。 俞文昭親自登上風滿樓的大門,看了印版,此事并非風滿樓宣揚。 其后,百姓之中漸生流言,矛頭直指當朝千歲魏央。 因為當今陛下病重不臨朝并非隱瞞之事,太子監(jiān)國,大權(quán)卻在魏央一干閹黨手中。 大周往上數(shù)幾個朝代里,不乏有太監(jiān)專權(quán),而后把弄朝政,甚至是妄圖自身千歲變?nèi)f歲之事。 如今流言里,便是說魏央排除異己之后,開始對太子下手,先將皇太孫除掉,施以絕戶之計。 總之,原本魏央在民間的形象就很是陰暗,如此一來更是黑成了十惡不赦的魔頭。 此事,六扇門并未出面處理,而是姬重七的不良人開始整頓這等誹謗謠言。 短短幾日,抓人殺人,彈壓之下,暗流涌動。 …… 神都內(nèi)城,姬重七的府上。 幾道身影分別坐在堂中,都只是常服打扮,雖是坐著喝茶,臉色卻凝重萬分。 姬重七吹了吹茶沫,喝的時候卻是被燙了嘴,頓時有些煩躁地將茶盞放下了。 他本是極有城府且冷靜的人,如今卻是在眾人之前失態(tài)了,而這,也恰好能表明出他心中的不靜和焦慮。 程梟面容蒼白中帶著明顯的青色,甚至是那被立領牢牢遮掩的脖子上,都有青紅色的纖細血管爬到了頷下。 他的嘴唇很紅,雙眼之中幽芒閃爍,極為詭異妖冶。 他此時看著坐在對面的那人,開口道“小段,你整日跟在督主身邊,如今之事,你可曾說了?” 段曠的臉色有些疲憊,眼中隱有血絲浮現(xiàn),此時聽了程梟的話,當下也只是搖頭。 “底下的人每日都如實稟報,但督主近來一直在閉關(guān)?!?/br> 段曠苦笑道“督主每日耗費的藥材丹藥太多,我整日都在指派搜羅,根本騰不出功夫來?!?/br> 姬重七的臉色沉了沉。 自家那位大人武道已是絕世宗師,平日里多是靜思,因為到了那個境界,rou身已經(jīng)達到天道允許下的極限,所追尋的只是某一個頓悟。 像這種閉關(guān),已經(jīng)有多少年沒有過了? 可如今究竟會有什么事情,竟然值得這位大人去閉關(guān)思索,或者說,是去將自身調(diào)整巔峰? 而每日用藥服丹,分明是在將rou身強加負荷。這種負荷,或許可以強行破境以覓天人,也或許只是強行承重,只爭一時。 姬重七心底忽地有些發(fā)沉。 俞文昭手指輕敲桌面,開口道“督主閉關(guān),卻是要看咱們的手段了。我去過風滿樓,他們與咱們多有合作,這件事他們確實并未插手?!?/br> “消息不是他們放出去的,那也就是說,是自己人走漏了風聲?” 謝鳶在一旁說了,銳利的目光在幾人臉上看了看。 程梟桀桀一笑,右手五指收攏,紫紅色的長指甲刮擦時刺耳非常。 “你要是覺得自己那雙招子擱地有些沉了,咱家可以給你摳下來。” “你!” “好了!” 俞文昭打斷兩人,目光落在程梟的臉上,帶著認真,“現(xiàn)在正事要緊,咱們之間這么多年了,我希望你能拎得清該做什么?!?/br> 程梟看著他,只是冷哼一聲,偏過頭不再看他。 姬重七看著幾人,說道“謝大人所說的是自己人有欠妥當?!?/br> 謝鳶抬頭看他。 “現(xiàn)在朝廷里,是自己人的不多了。”俞文昭說了句,“現(xiàn)在除了咱們這些人,誰都不能信?!?/br> 段曠瞇了瞇眼,“俞大哥是想說,這件事是沖咱們來的?” 他這聲‘俞大哥’一下讓眾人沉默了一瞬,似乎是想起了早些年在那位座下共事時的日子。 那時候他們八人雖然心底誰都不服誰,但彼此扶持,共同對外,這才有了八侍從的名號。 俞文昭沉默片刻,這才說道“我也只是猜測,恐怕此事不只是沖咱們幾個,還可能是想對督主不利。” “不會吧……”段曠張了張嘴,有些難以置信。 也是,當今天下,想要魏央死的人不少,可真正有膽量且有能力算計他的,普天之下也只能找出一個傅承淵來。 “是那老狐貍的手段?”謝鳶問道。 程梟冷哼一聲,而后道“傅承淵上次出手還是在袁城一案上,他想保下袁城,卻是沒想到鐵證如山,連咱們沒注意到的地方,都有官吏跳出來檢舉揭發(fā)。那一次咱們雖然贏了,但你別忘了,若不是老天都站在咱們這邊,袁城可還死不了?!?/br> 謝鳶沒有嗆他,因為知道他所說的是事實。 傅承淵是當朝首輔,于政事上是讓大周不亂的中流砥柱,而他門生故吏遍布天下,誰也不知道他的勢力有多大。 只不過魏央得圣眷在心,一時無兩罷了。 而如果這一次又是傅承淵從中策劃,那他們自然需要提起十二分的警惕。 因為傅承淵不會卷土重來,他只會蟄伏出手,動若驚雷。 不死人,是不會罷休的。 “不管怎樣,暫且靜觀其變吧,一切等督主出關(guān)再做裁定?!?/br> 俞文昭看了眾人一眼,沉聲道“接下來,咱們提高警惕,莫要被jian人所乘?!?/br> 眾人頷首。 …… 夜已經(jīng)深了。 姬重七將眾人送走之后,在堂中安靜坐了。 他靜靜看著火盆中燒紅的炭塊,默不作聲。 少頃,房門外的階上走來了人,輕輕敲門。 他回過神來,看著門窗上映出的人影,他嚅了嚅嘴,終是道“進來?!?/br> 一道身影推開房門,而后轉(zhuǎn)身,輕輕將房門閉了。 姬重七看著這人,下意識裹了裹衣衫,許是被那人帶上門時竄進的一陣冷風吹了,他覺得渾身有些發(fā)冷。 “姬大人好?!蹦侨顺白吡藥撞?,笑著拱了拱手。 這人穿著一身白袍,相貌有些年輕,只不過臉頰有幾分青白之色。 姬重七當然認得眼前這人是誰,他向后靠了靠身子,說道“坐吧。” 那人坐下,看著手邊還未撤下的茶盞,不由笑了,“看來他們真是心急了,竟然都來了。” 姬重七聽后,看著那各個手位上的精致茶杯,臉色一陣陰晴不定。 “萬玄,有話直說好了,我既然答應了你們,自然不會反悔。” 姬重七有些色厲內(nèi)荏,這在他的臉上很罕見,只不過是因為此事太大,他心里是真的害怕。 而這種害怕,他并未掩飾。 坐在一旁的是大理寺少卿萬玄。 他知道自己不應該多說廢話,于是,他說道“姬大人不必緊張,只要您做好先前答應下來的事情就好。我今夜來,只是看看姬大人是不是會猶豫?!?/br> “不過現(xiàn)在看來很好,姬大人是能做大事的人,倒是萬某自作小人了。” 說著,萬玄再次拱了拱手,帶著笑意。 只不過姬重七的臉上卻如掛寒霜。 他一字一頓道“該做的,我會做!” “大人高義?!比f玄抱了抱拳,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認真道“大人若是心懷惻隱,萬某也會跟著遭殃,為了大家都好,萬某怕是要在府上叨擾幾日了?!?/br> “只要萬大人自信不會因此出事,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姬重七咬牙說道,臉色陰沉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