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她只是說了幾句話，我倆沒什么?！?/br>
    顧小年再三保證。

    “我信你?！绷┦┩炝送於叺陌l(fā)絲，說道“你要是真跟她有什么，就不可能再見到我了?！?/br>
    說完，她主動岔開話題，“你說來這是找顧昀？”

    “對啊?！鳖櫺∧陸?yīng)了聲。

    “她跟你說顧昀會來這么？”

    “嗯?！?/br>
    “那這一路走來，你是怎么認為的？”柳施施問道。

    顧小年想想，還是道“她為什么要騙我過來？”

    “我只知道個大概，就不在中間亂說話了。”柳施施說道“就想勸你一句，以前你覺得活著是最重要的，現(xiàn)在希望你別忘了?！?/br>
    顧小年看她一眼，看到的只有朦朧中清冷的側(cè)臉。

    柳施施沒再開口。

    顧小年抿了抿嘴，心底不知怎的，竟有幾分沉重。

    他們兩人終于走出了幽暗的通道。

    眼前光明一亮，出現(xiàn)在耳邊的是輕微的脆響。

    顧小年曾聽過這種聲音，那是棋子落盤的清脆響聲，只不過在這個寂靜的時候更為清晰。

    這里不是神都街面，為何會有下棋的聲音？

    顧小年被光亮刺得有些晃眼，他腳步一抬，卻猛地被人拽住了。

    柳施施清冷的語調(diào)在耳畔響起，“小心?！?/br>
    顧小年沉默片刻，收起了因?qū)Ψ匠霈F(xiàn)而雀躍的心神。

    柳施施看著，無聲一笑。

    他們的腳邊是規(guī)矩的一條條長線交錯，將四下墻壁地面上勾勒出一個個同等大小的方格，這些線閃動著金光，明明是給人很溫暖的亮色，偏偏讓人心底發(fā)寒。

    顧小年看著眼前空間之中，這只是個仿佛練功的靜室一般的地方，毫無裝潢可言，更別說是像天人歸墟的陵寢所在了。

    而最讓他心神一沉的，是在這比錦衣衛(wèi)班房大不了太多的地方，那些金線分割開的地面上，相隔一段距離便鑲嵌了一塊棋盤。

    青色的石質(zhì)棋盤，上面擺放著如玉般的黑白兩子。

    而除了先前進來的方重泉五人外，還有并非同行來的五人，此時俱都呈現(xiàn)兩人對弈的舉止，跪坐在這些棋盤邊上，只是一動不動。

    “這是？”顧小年雙眼微瞇，腳步不由向后退了退。

    柳施施看著那余外五人，俏臉微凝，“雪女宮葉聽雪、登仙閣蘇復(fù)、浮云觀常炘、金剛寺明惠、無極道宗景云清?！?/br>
    顧小年聽了，警惕更甚。

    這幾人所在的門派除了武道圣地便是世間的頂級勢力，而前兩者更是門派中的入世行走，后兩人亦是當世天驕，這些人都是在龍雀榜上的。

    可現(xiàn)在，包括鐘小喬等人，這十人身上氣機萎靡，臉色蒼白，有的身形搖搖欲墜，明顯是都在崩潰的邊緣。

    “是這些棋盤?！绷┦┱f道“他們的真氣被棋子吸走了?！?/br>
    顧小年凝神感知，明明是很簡單的陋室，在此刻偏偏如同鬼域一般。

    “走。”柳施施當機立斷。

    顧小年沒有絲毫猶豫，轉(zhuǎn)身便向回走。

    但腳步未落，便一下頓住，身后進來時的通道口上同樣漂浮了閃爍的金線，仿佛狀的切割，將道路阻斷。

    一聲輕鳴，卻是柳施施信手彈出了一片柳葉，它飛去的方向是棋線之間的格，按理說那里空洞，應(yīng)當是能穿過去。

    但柳葉仿佛撞在了無形的屏障上，金線一閃，那片柳葉竟直接焚化。

    “氣勢相合，天人手段。”柳施施娥眉微蹙，顯然是覺得棘手。

    顧小年看著鐘小喬等人所坐的棋盤，此地剛好六個，也就是說，現(xiàn)在還空著一個。

    他靜靜看著。

    靜謐的等待最難熬，忽地一聲脆響，顧小年猛地抬眼望去。

    卻是棋盤上棋子落下的聲音，是方重泉和一名穿著藍色錦衣的年輕人所在的棋盤，那個人應(yīng)該便是無極道宗的景云清。

    此時，方重泉一下吐出口血來，氣息不定，猶如風中搖燭。

    而他肩頭本來的傷口更是崩裂，鮮血一下洇透了半邊身子。

    “兩位，還請入陣共同抵抗?！碧撊醯穆曇糇跃霸魄蹇谥袀鞒?，他身形未動，只是一縷意念傳了過來。

    柳施施不以為奇，不過還是出言，“無極道宗的神念秘法?！?/br>
    顧小年有些赧然，自己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只這一句之后，景云清再未開口。

    沉默在此間而生，只有很長一段時間后才會響起的棋子敲落之聲，同時伴隨的還有落子對面那人的一聲悶哼。

    顯然，是誰占了上風便可多支撐一段時間。

    “你會下棋嗎？”柳施施問道。

    顧小年搖頭，“這種棋不會下。”

    柳施施要往前走，他一把拉住。

    “怎么？”她有些不解。

    顧小年抿了抿嘴，腳下前方的金線不知何時已經(jīng)消失了，就像是刻意給他們開辟出了一條道路，盡頭就是那方棋盤。

    很詭異，也很人性化。

    “你以前進過秘境嗎？”顧小年問道。

    “武道圣地的秘境是沒進過的?！绷┦┱f道。

    “我覺得不好?！鳖櫺∧瓿聊蹋_口道“這里跟陳晟與我所說的秘境不一樣。”

    “陳晟？”柳施施想起了這人是誰，問道“有什么不一樣？”

    “一路走來，總覺得缺了些什么。”

    顧小年看著墻上的金線，說道“現(xiàn)在想想，秘境之中有天人布下的那種奇異陣法，也有屬于天人的先天一炁，現(xiàn)在這棋室里又有困人的勢，但還是少了?！?/br>
    “陳晟出身浮云觀，從他談起這寒淵秘境的語氣里，可以看出他并不向往，他以前是進過秘境的。”

    顧小年目光微亮，“他進過浮云觀的秘境，所以才知道秘境里本該有什么。秘境是天人的歸墟之所，直白了說，那就是自封的墓地。雪女宮自家的天人，肯定不會讓咱們見了天人坐化的地方，但若是墓，里面總該有些屬于天人的氣息吧?！?/br>
    “你是說，意境？”柳施施一下想通。

    顧小年點頭，“陳晟說進秘境最珍貴的不是門派給的獎賞，而是里面殘留的意。我曾聽聞，一粒塵可以填海，一根草斬盡日月星辰，這是天人的意。但這里太干凈了，干凈地不像是千年萬年的墓xue，倒像是新的陵寢。還未建好的陵寢?！?/br>
    所謂沒建好，便是沒有棺木。

    柳施施沉默了，她看著面前氣息微弱的幾人，說道“原來咱們這些人，被當成了養(yǎng)分?！?/br>
    顧小年一愣。

    “或者說，”柳施施輕吐口氣，“是器。”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