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fēng)呼嘯而過，棧道在風(fēng)中輕輕搖晃。

    腳踩在實木板上咯吱作響，而木板之間隱約透著縫隙，進(jìn)這冷風(fēng)的同時，還不斷溢出從下方升騰上來的霧氣，走起來更是仿佛置身云層之上。

    小臂粗的鐵索被吹得來回晃動，欄桿上結(jié)著厚厚的層冰，即便是手上裹了真氣，觸之仍有刺骨的寒意。

    說到真氣，顧小年覺得似乎此地亦有古怪，自己的先天一炁搬運(yùn)時竟有種晦澀之感，仿佛有什么對自己造成了阻礙一樣。

    就像是同性相斥的磁極，心頭會有一種發(fā)堵的感覺。

    一旁，李夢龍的臉色也有些蒼白，不知是不是此地太冷，而對方自行防護(hù)不周的原因，顧小年總覺得他的臉開始慢慢變僵了，就像是蒙了一層冰晶。

    “你還好吧？”他拍了拍李夢龍的肩膀。

    后者凍得有些哆嗦，他嘴角一扯，勉強(qiáng)露了個笑容，“此地棧道考驗的是rou身把控，顧兄不必管我，我還可以?！?/br>
    顧小年點點頭，不再分心。

    四周云霧漸起，遮擋視線。

    兩人走得很慢，因為或許是臨近傍晚的緣故，這山上風(fēng)愈來愈大，也越來越冷，而腳下的木板搖晃的也就越厲害。

    有的地方，甚至是年久失修的樣子，一腳踩著，偶爾會出現(xiàn)斷裂的聲音。

    這種現(xiàn)象在雪女宮這等武道圣地幾乎是不可能出現(xiàn)的，凡是圣地范圍中的建筑都象征著臉面，她們不會任由棧道破落，尤其還是這等的通往后山的重要棧道。

    顧小年目光微凝，四下看著。

    要么就是別有通往后山之路，這里只是用來測驗之用而故意放置。要么就是此地有陣法干擾，造成了這等惡劣現(xiàn)象，為的便是再篩選一些人下來。

    可是，人的淘汰是怎么算的？而淘汰之后呢？

    顧小年剛剛想到，便聽到了后面?zhèn)鱽淼囊宦曮@叫。

    叫聲似嚎，漸遠(yuǎn)不聞，仿佛帶著極大的恐懼，他猛地回頭。

    感知一瞬放開，眼前迷蒙而生的云霧絲毫不能阻擋。

    竟是后面也有人登上了棧道，方才卻是木板碎裂，有人一腳踩空掉了下去。

    顧小年眉頭皺起，看著腳下云霧繚繞的深淵，底下陰風(fēng)呼嘯，有些磨耳的同時，讓人聽了也忍不住地發(fā)顫。

    或者說，敢直接這么探頭往下看的也是極少，只一眼就足以讓人膽顫心驚。

    無論是那種吹面而來的寒風(fēng)，還是那種望到深淵的臨迫感。

    ……

    落下去的人最后的呼喊似乎猶在耳畔，棧道變得有些抖了。

    顧小年回頭望去，朦朧間，后面逐漸走上了不少人。

    “怎么了？”李夢龍問道。

    顧小年雙眼微瞇，說道“我在想，雪女宮設(shè)置這種試練真的妥當(dāng)么。就像方才那樣，任由別人掉下去?！?/br>
    李夢龍沉默片刻，看著他，說道“來人是自愿的，而且江湖上的世家門派一般都是指定宗門內(nèi)某些人來嘗試，而不是真的一窩蜂地來那么多人。

    雪女宮畢竟是武道圣地，雖然這英雄帖是發(fā)給所有年輕一代的，但誰有資格誰沒有資格，個人心中還是清楚的?！?/br>
    說著，他回身朝后看了眼，然后道“機(jī)緣運(yùn)道都是要看命的，既然選擇了那就沒什么好后悔的?！?/br>
    李夢龍轉(zhuǎn)身繼續(xù)朝前走，不再多看。

    顧小年看著他的背影，擰了擰眉，但也沒再多猶豫，只是向后瞥了眼，便再次前行。

    這條棧道在踏上之前，在啟程時的平頂山上所看，即便是隱沒在云霧之中，也不過百丈之遙。可如今，他們已經(jīng)走了很久很久。

    冬日的夜來的很早，天色漸漸黑下來，眼前變得愈加模糊而昏暗，只是風(fēng)依舊很大。

    顧小年緊了緊衣領(lǐng)，說道“這不會又是什么陣法吧？”

    說到底他是泥腿子出身，平時在錦衣衛(wèi)里謹(jǐn)小慎微，基本全在練功，而相對于江湖上的一些東西自然不是那么了解。

    就像是登山門或是此地的詭異之處，他隱約有‘是陣法’的模糊猜想，但不能確定。

    李夢龍點點頭，說道“天人秘境所在皆有其禁制陣法，而擁有門派則可以手持令牌調(diào)節(jié)，再加上在外布置相應(yīng)的陣法引導(dǎo)，會將屬于天人境界的力量借用幾分?，F(xiàn)在咱們所在的此處陣法里，應(yīng)該加持了幻術(shù)。”

    “幻術(shù)？”顧小年嘗試靜心，但風(fēng)聲太大。

    而且在這風(fēng)中似乎夾雜了別樣的聲音，讓人難以靜氣凝神，甚至?xí)蛘鏆膺\(yùn)行的晦澀變得沉悶。

    “只能堅持走下去了。”李夢龍笑了笑，臉色被凍得僵硬，“不要去摸兩旁的鐵索，寒氣入體會更嚴(yán)重?！?/br>
    此時天色已黑，他走在前頭，“憑直覺，徑直走。”

    顧小年沉默半晌，最終沒有在問。

    其實他想問對方是如何知道這么多的，要知道，紫霄派可不是錦衣衛(wèi)這等情報機(jī)關(guān)，這等圣地的要聞雖然不是太多機(jī)密，但似乎也不是一個尋常弟子可以知道的。

    可他們?nèi)缃袼闶桥笥眩櫺∧戤?dāng)然不會去問這等問題，每個人都有秘密，李夢龍在開口之前肯定會想到自己會受到懷疑，但他仍是說了。

    顧小年不想辜負(fù)對方的信任。

    ……

    黑夜已至，小山谷中寧靜一片，白日的風(fēng)竟詭異地止歇了。

    月光隱沒在云層里，四下只有雪反的光。

    平靜的湖面起了波瀾，仿佛熱水將要沸騰，原本那凍結(jié)的薄薄冰面竟出現(xiàn)大片大片的裂痕。

    不多時，湖水向兩旁分開，出現(xiàn)了幽深的長長臺階，通道兩旁水簾高掛而落下，如同瀑布。

    在這個寂靜的時候，水落時如雷聲轟鳴。

    “走吧。”

    瑤瑟仙子似是松了口氣，她抬頭看了眼遙遠(yuǎn)山頂，那里燈火漸起，雪女宮中已是通明。

    她當(dāng)先踏上臺階，一旁的明惠和常炘目光激動，同樣跟了上去。

    蘇復(fù)看了眼未動的那道身影，問道“怎么了？”

    葉聽雪眸光沉了沉，沒有出聲。

    她回頭看著一個方向，進(jìn)谷的路有很多，那里卻是葉明朗離開的地方。

    她覺得對方能明白她的意思，可直覺中，對方應(yīng)該還未出去。

    不是下山，而是離谷。

    “沒什么。”葉聽雪沉默一會兒，便徑直踏上了臺階。

    人去而谷靜，除了震耳欲聾的水落聲之外，便只有劍來湖敞開的秘境門戶，空洞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