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云琮哼了一聲:“我本來也就什么都不知道?!?/br> 因為云定權(quán)狠心將他送到京城,阿琮小小的心里對父親充滿了不滿和失望。再加上從小到大都是母親和jiejie帶他,云定權(quán)甚少歸家,云琮對他一直是敬怕多過親近。 云翡想了想又道:“不論別人問起什么,你都盡量裝糊涂。一定要記得,言多必失,大智若愚?!?/br> 云琮半懂不懂地點點頭,本來輕松的心情也被嚴肅的jiejie搞得沉重起來。 云翡摸摸他的頭,柔聲道:“阿琮,既來之則安之,凡事往好的地方想,你能和天子一起讀書,是你的福氣。丞相給他找的都是最好的老師?!?/br> 云琮點點頭,抱著她的胳臂喃喃道:“我在荊州也可以念書,在京城也見不到娘?!闭f著,大眼睛一眨,滾下來兩顆大大的眼淚。 云翡抱著阿琮,心里有些發(fā)酸。兩個人都是第一次離家,陌生的地方,看似平靜,卻又危機暗伏,從此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馬車行到應(yīng)天門外,茯苓和宋驚雨被留在宮門外,云翡帶了阿琮進宮。 黃昏時分的宮殿被夕陽鍍上了一層暖金色,寂靜中生出慵懶孤寂的威嚴。云翡牽著云琮沿著復(fù)道右側(cè)的石道,緩緩走向巍巍南宮。 夕陽一寸寸落下去,雄偉的德陽宮坐落在整座宮城的中軸線上,圓頂上的琉璃瓦流光溢彩,熠熠生輝,宮殿周圍環(huán)著方形的一池碧水,取天圓地方之意。正值掌燈時分,突然間整座宮殿的燈亮了起來,一盞一盞連綿而起,仿佛一道耀眼明亮的洪波由遠而近洶涌而來,氣勢恢宏雄偉,讓人嘆為觀止。 云翡看見這一幕壯觀景象,隱隱有些明白為何那么多人,想要坐在那金鑾殿上。 宮人引著她和云琮,沿著白玉階踏進德陽宮。 內(nèi)里亮如白晝,半人高的青銅燭臺,一盞一盞伸進重重帷幔,層層疊疊像是浩瀚海波,地上金紅色的地毯上繡滿了牡丹,艷麗的仿佛永不凋零。 云琮已經(jīng)是第二次面圣,比上午鎮(zhèn)定許多。云翡素來膽大,被宮人引著低頭步入殿內(nèi),伏地施禮。 三拜九叩之后,一道極清脆的童音在面前不遠處響起:“平身,賜座?!?/br> 云翡謝恩之后,被領(lǐng)至御座下方的宴席上坐下。這時,她微微抬起眼簾,飛快的掃了一眼坐在上位的小皇帝趙旻。 他比云琮大了三個月,看上去卻沒有云琮健壯,清秀瘦弱像個女娃娃,一臉稚氣,就算穿著龍袍,也沒有所謂的帝王之氣。 她聽父親提過,景帝駕崩時,嘉義太后身懷六甲。當(dāng)時朝中分為三派,一派要擁立秦王為帝,一派要迎吳王繼位,而以尉卓為首的一派堅決要等太后誕下龍子繼承皇位,大齊之亂由此開始。 尉卓為了及早穩(wěn)定局面,讓太醫(yī)用了催產(chǎn)術(shù),嘉義太后提前一月生下趙旻,所以這位小皇帝一直身體病病怏怏。 趙旻的右下首坐著一位年逾五旬的老者,目光犀利如炬,云翡眼角余光碰到他,便匆匆低下眼簾,這位應(yīng)該就是權(quán)傾朝野的丞相尉卓。 尉東霆坐在尉卓的右下,目光不動聲色的從她身上滑過去。云翡換了一件更加端莊秀雅的裙衫,小小年紀卻身著深紫色,但奇異的是,卻偏偏襯得她肌膚雪一般白皙透明,人如一顆晶瑩剔透的紫玉葡萄,蜜汁欲滴,叫人想要忍不住含到口里吞下去。 這場接風(fēng)宴極其無趣。云翡心里好笑,什么大齊朝,分明就是尉氏天下,太后丞相大將軍聚在一起,這宮宴就像是尉家的家宴。 丞相尉卓異常地沉默,席間幾乎一言不發(fā),但云翡卻莫名感到那種強大陰沉的氣場無時不在。阿琮年幼,皇上也是個孩子,君臣之間無話可說。唯有太后不時問上云翡幾句話,才緩解了冷場的尷尬。 嘉義太后尉琳瑯,二十許的年紀,美麗端莊,氣質(zhì)高貴,一張美到無可挑剔的容顏,和尉東霆有幾分相像。但即便是笑著,她的神態(tài)也一直淡淡倦倦。身邊衣香鬢影,人影絡(luò)繹,她卻給人游離在外的感覺,仿佛浮在榮華富貴的頂端的一朵云,飄渺輕狂,無所眷戀。或許是青春妙齡卻在深宮守寡的緣故吧。 無聊的接風(fēng)宴終于結(jié)束,皇上賞了阿琮文房四寶還有幾幅名家字畫。太后賞了云翡一套金鑲玉的首飾,和一件華麗的白狐風(fēng)氅。 云翡姐弟謝恩告辭。出了宮,被禁軍護送到居處。 翌日吃過早飯,秦方帶著兩名太監(jiān)和六名禁軍駕車前來接云琮入宮,傍晚時分再送回。雖然路上有人護送,但云翡還是不放心,讓宋驚雨在后面悄悄跟著,以防萬一。 眼下趙旻正在重用云定權(quán),所以人質(zhì)云琮的境遇,可比當(dāng)年的秦異人好了太多。沾了小皇帝的光,現(xiàn)在由大齊最好的老師來教他課業(yè)。云翡覺得這趟京城之行,也算是有益阿琮的成長。俗話說嚴師出高徒,在荊州有母親護著嬌慣著,難成大器。 不過云琮可不怎樣想,一入皇宮他就等于完全失去了自由,身邊全是陌生人。嚴厲可怕的老師,笑容扭曲的太監(jiān),老氣橫秋的小皇帝,還有高難度高強度的功課。 第一天度日如年的熬過去,秦方帶著他離開的時候,他都快要激動的哭了,簡直有種死里逃生的感覺。 可是偏偏這時,大將軍尉東霆迎面而來,身著軟甲,手按長劍,人還未到,一股強大可怕的氣場就像是一個大鐵籠子當(dāng)頭罩下來。 云琮像一只小松鼠一樣,趕緊立在道旁恭恭敬敬行禮。 因是云翡的弟弟,尉東霆對這虎頭虎腦的小男孩,也多了幾分好感,既然碰到,便隨口問了幾句他的課業(yè)。 云琮磕磕巴巴勉強答了兩句,便想要溜之大吉。 突然尉東霆又叫住他,彎下腰來,柔聲問:“你jiejie在家,可喜歡讀書?” 云琮正要回答,突然想起來jiejie交代過,無論任何人問起家中事都要說不知道,當(dāng)即道:“我不知道?!?/br> 不知道?尉東霆蹙了蹙眉,又問:“那她喜歡做什么?” 云琮瞪著圓乎乎的大眼睛,又搖搖頭:“不知道?!焙撸瑒e想從我嘴里套出任何信息。 尉東霆覺得好笑,“那你知道什么?” 云琮眨了眨眼:“我什么也不知道。” 尉東霆:“......” ☆、兇神惡煞 云琮一回到居處,便從馬車上跳下來,飛奔到云翡身邊抱住jiejie,可算是活著回來見親人了。 阿琮入宮,云翡也掛念了整整一天,捧著他的小胖臉蛋,先大大地親了一口,這才關(guān)切地問:“今天在宮里怎么樣?” 不問還好,一問云琮的眼淚就嘩嘩下來了:“嗚嗚,不好,被打了?!彼匕咽中纳斐鰜斫ojiejie看。 云翡一看倒抽了一口涼氣,原本白白胖胖的小手,掌心又紅又腫,中間還破了皮。 茯苓和齊氏都驚呼了一聲,急忙圍上來問:“誰打的?” 阿琮癟著嘴道:“太傅?!?/br> 一聽是太傅楊文碩,云翡也很無奈,那個七十二歲的老頭,狀元出身,學(xué)識淵博,德高望重,恐怕連小皇上都敢打手心,莫說是阿琮了。 云翡捧著阿琮的小胖手吹了吹,安慰道:“沒事沒事,晚上喝碗雞湯就好了?!?/br> 一想到弟弟突然從蜜罐掉到了冰窟窿,云翡好不心疼,晚飯?zhí)匾庾岧R氏做了許多好吃的補償阿琮。燉雞湯,小蘇rou,炸蓮夾,都是齊氏的拿手菜。云琮大快朵頤,結(jié)果,翌日一早,他就鬧著肚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