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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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熊很高興:“一言為定!” “你們就好好準備作品,我去試試找關(guān)系。” “你有關(guān)系???” “現(xiàn)在沒有,多搭幾個橋就有了。一般來說,贊助方都有點話語權(quán)。這個贊助的啤酒品牌之前和我一個大客戶合作過,我可以先去問一下。然后平臺這邊我也會試試。我有個姐們是另一個平臺的,不過他們這些人都互相認識??傊袃赏校欢苷业疥P(guān)系?!?/br> 小熊膜拜地看著我:“茜茜,你可太厲害了!”花崗巖也對我豎起了大拇指。 阿容卻一直很沉默。吃完飯,小熊和花崗巖走了,我和阿容一起回小區(qū)。我看得出他對比賽有些顧慮,就勸他:“你是不是怕成本問題?這點錢好辦,我贊助你們。” 他馬上說:“不要。” “哎呀,算我投資啦。”我知道他在這方面比較執(zhí)拗,就笑道:“萬一你們紅了,我這個經(jīng)紀人還跟著沾光呢。再說,這是大家的事業(yè)。小熊和花崗巖也想去呀?!?/br> “我可以參加。但是說好了,錢的問題我自己解決?!?/br> 夜色中,他真的很像阿榮。我想起阿榮對我的種種照顧,不禁柔聲對他說:“沒事的,你跟我還客氣什么。我為你做什么都是應(yīng)該的?!?/br> 他臉一下子就紅了,局促不安地說:“你別這樣。我不是那種人。” 我只覺得莫名其妙:“???哪種人?” 他吭哧半天,說了句:“總之我不要你的錢?!?/br> 說完他就跑掉了。簡直跟穆榮當初跟我無限循環(huán)時那副堅貞的表情一模一樣。留下我站在自家樓下一頭霧水。半天我才反應(yīng)過來,給他打電話:“不是說好了上樓唱歌給我聽嗎?” 他說:“太晚了。周末你到排練室來吧。這樣音效也好一些?!?/br> 突然我意識到,就是吳亮鬧了一通以后,阿容對我態(tài)度就變了。我連忙說:“是不是我那個倒霉前男友讓你生氣了?你聽我解釋,我跟他真的分手了。分得干干凈凈的,保證再無瓜葛?!?/br> “你不用解釋,誰都看得出來你跟他分手了。”他的口氣怪怪的:“我要睡了,你也早點睡吧?!?/br> 我怕他覺得我煩,只好與他互道晚安,掛了電話。一直躺在床上,我都百思不得其解。本來他答應(yīng)來我家里唱歌給我聽的時候,明明還對我很親近。為什么吳亮一鬧,他就對我冷淡了呢?我可是當著他的面跟吳亮分手的呀! 第75章 示弱 第二天,力哥的錢一發(fā)過來,樂隊立刻跟我分賬。我只好收下。正好我打算買個貝斯,就私下請小熊幫我挑了他喜歡的,還順手給花崗巖買了幾個镲片,又給樂隊買了些新的備用線。 我把新貝斯給小熊用,自己用他的舊貝斯練習(xí)。小熊很不好意思。我解釋:“我現(xiàn)在是初學(xué)階段,用這個好的有點浪費。等我出師了,我們再換回來。” 小熊很高興地同意了,從此就用新貝斯。他平時也常拿別人的樂器過來用,阿容也就沒注意。 比賽有個選拔表演,過了之后就等通知。他們幾個都覺得希望不大,沒放在心上。但我很上心。不是特意要討好阿容,而是天性如此:既然插手了,總要盡力而為。一番運作后,我聯(lián)系到了平臺方的一個編導(dǎo)小藝。她人很爽朗,說話實在,告訴我會盡量爭取,但難度很大。現(xiàn)在從小學(xué)樂器的孩子太多了,新樂隊多如牛毛,而阿容他們沒有特別的亮點。 “如果沒有拿過獎,或者作品特別驚艷,至少也要有故事?!?/br> “故事?”我苦苦思索:“主唱16歲上大學(xué),碩士畢業(yè),現(xiàn)在送外賣,這算故事嗎?” “算,但不夠精彩。這在搞樂隊的孩子里是標配。還有國外名校輟學(xué)回來的呢。這個圈子里的孩子一個比一個瘋?!彼参课遥骸澳惴判模退悴荒苌瞎?jié)目,我至少可以在選拔片段里給他們長一點的鏡頭?!?/br> 我道了謝,感覺希望渺茫。但不到山窮水盡,我輕易不會死心。三托兩托,我又托到了導(dǎo)演組的人,但關(guān)系已經(jīng)比較遠,對方態(tài)度遠沒有小藝熱情。 這期間我和小熊花崗巖越來越熟,可跟阿容的關(guān)系卻變得奇怪了。我們見面很多,聊得也很多,但對話健康明朗如古代知識分子的清談:談理想,談人生,談音樂。 阿容告訴我,他來北京和做樂隊都是臨時沖動的結(jié)果,但來了也就不想走了。他的父母是他大學(xué)所在地的中學(xué)老師,希望他回家鄉(xiāng),在當?shù)亟逃到y(tǒng)托關(guān)系給他找個鐵飯碗。他說:“我從小特別聽父母的話,完成了所有他們給我的任務(wù)。可畢業(yè)了并沒有好工作搶著要我。我就想,這說明以前他們給我規(guī)劃的路也不一定就是對的,那我何不試一試任性地生活兩年呢?畢竟,我比多數(shù)人提前了三年拿到了文憑。” 阿容還告訴我,他父母對他做樂隊很擔(dān)心,說要給他錢。但是他不愿意要。 我稱贊他:“你很自立呀?!?/br> “主要是如果拿了錢,就說明我是真的缺錢,他們會更擔(dān)憂。不過我現(xiàn)在確實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所以就騙他們說我在做家教?!?/br> “對呀,你這種學(xué)歷,做家教完全沒問題。你沒試過嗎?” “試過,但不適合。押著小孩做卷子,他難受我也難受,感覺我倆都很慘。還是送餐自在些?!?/br> “吉他私教呢?” “那我又不夠格。人家都要音樂學(xué)院畢業(yè)的?!?/br> 我覺得阿容比我想象得要成熟坦然得多。我更喜歡他了,忍不住說:“要不我贊助你,你就專心做音樂?” 他一怔:“你別這樣。” 我試圖以玩笑化解:“自古以來,藝術(shù)家都需要贊助人嘛?!?/br> 他看我一眼,淡淡地說:“我不是藝術(shù)家。跟你說過了,我一直都在找工作。” “那你想找什么樣的工作?我說不定可以幫忙?!?/br> 他友善但是疏離地說:“謝謝,但是我想我自己能解決?!?/br> 我頓時后悔萬分,覺得自己好像那種春節(jié)時追著別人問“你有沒有編制”的嘮叨親戚。 過了幾天,我試圖把氣氛拉回到他答應(yīng)給我唱歌的那個晚上,暗示他:“你不是上次說要給我唱那首《天使》嗎?我這會兒在家,你有空嗎?” 他說:“我明天去排練室唱給你聽?!?/br> 我故意說:“我明天要加班,沒法去排練室?!?/br> 結(jié)果第二天,他發(fā)了他們在排練室演奏的視頻給我。那首歌的大意是人生迷茫之際,天使會給你指引,然后就找到了方向和光芒——這倆詞我在無數(shù)樂隊曲目里聽到過,感覺樂隊們都天天都要追求方向和光芒。 我有點失望。他當初說要唱給我聽時,我以為會是一首情歌。結(jié)果這么清新勵志。那為什么要唱給我?難道是為了表示他很有“正能量”?我又不是他的作文老師! 還別說,他現(xiàn)在和我走在一起時,手都老老實實地插在兜里,與我保持一尺左右的距離,真有幾分像個聽話的好學(xué)生走在班主任的旁邊。那副規(guī)規(guī)矩矩的樣子令我看了就來氣:說好的玩樂隊的人都亂呢?你倒是亂給我看看呀! 阿容這種與我積極談心回避談情的態(tài)度,令我恍惚覺得自己好像一個職場上的油膩老色狼,而他是不敢得罪我而被迫敷衍我,可又不想真的被我潛規(guī)則的職場新人。 我猜不透阿容的心思,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蓜偵寺?,百廢待興,一時間無暇他顧。升職最大的好處還不是收入的增加,而是人事和財務(wù)上的裁奪權(quán)。以前我地位尷尬,有責(zé)任而無實權(quán),最多能給手下些小好處,關(guān)鍵問題上卻說了不算。懂事的人還會給我點面子,有些刺頭根本不怕我。我又拉不下臉去打小報告,受了不少窩囊氣。 而現(xiàn)在發(fā)號施令,處處暢通無阻,刺頭也老實了。原來做老板也不難,關(guān)鍵是要有實權(quán)。 不管吳亮怎么搞定的徐總,論功行賞,他也算是能穩(wěn)定住大客戶的重臣。我給他多發(fā)了點季度獎,又好好地跟他談了幾次。他的情緒好了些,又恢復(fù)了他光鮮小白臉的豐姿,看起來越發(fā)闊綽如富家公子。徐總那邊一直很順利,我推斷他二人仍然維持著良好的“友誼”。大概,我這也算是幫他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平心而論,他倆倒真是挺合適。徐總是真正的大女人,為人極強勢,在個人享受上很舍得花錢,但男友必須對她俯首帖耳,唯命是從。吳亮正好愛慕虛榮,又是天生暖男,做小伏低是他天性,堪稱老天賞他軟飯吃。 我索性有意地把這類型的女客戶都發(fā)給他去公關(guān)。在別人眼里,這自然又成了我“心狠手辣,物盡其用”的鐵證。 大概是這股風(fēng)也傳到了徐總那里,她開始跟我大聊怎么□□小男友,并開始要求我叫她vivian,顯然是將我看作了同類。她有點好為人師,總主動向我傳授“馴犬秘籍”:一開始帶著去高級場合,只字不提別的。等他習(xí)慣了高消費,心里又忐忑不知你什么意思之時,保證一推就倒。驗貨后要是表現(xiàn)好,就給附屬信用卡,給租房子,給車子開,但絕對不給現(xiàn)金。敢不聽話,分分鐘就會被掃地出門,一毛錢都帶不走。這時他已經(jīng)吃慣喝慣,哪里舍得放棄?只能乖乖回來搖尾乞憐。 徐總果然有手段,可惜她傳授的招數(shù)對阿容根本沒用,只有貪圖享受的男人才吃這套。阿容連自己爹媽的贊助都不要,寧可送餐。 聽人家的秘密自然要回報。有天徐總笑著問我:“聽說你有個小男友,是玩樂隊的?” 我可真想驕傲地回答一個“是”。在別人眼里,可能阿容早就夜夜侍寢了??上聦嵅⒎侨绱死硐搿N疫B手也沒能碰他一下。 我含糊地說:“剛認識沒多久啦。我工作忙,沒什么功夫想這些事?!?/br> “是不是不聽話?”她馬上會意地一笑:“搞樂隊的男孩子就這樣。一個個脾氣大不說,也不老實。最多睡一睡就行了。不能當真的。” “他倒也不是那樣。他就是,好像有點怕我?!?/br> “你是不是在他面前太強勢了?” 我苦惱地回答:“也沒有啊。”心里暗想:我還能有你強勢? “這你就不懂了,越是小男孩,越得在他面前示弱。該撒嬌就得撒嬌。你看我給你示范一個?!?/br> 徐總說著,就給一個不知道誰發(fā)語音,甜膩膩地說:“mike呀,我晚上想看一個恐怖片,可是我不敢一個人看,你陪我看好不好?” 須臾一個年輕的男聲回復(fù)就來了:“女孩子就是膽小,這有什么可怕的?我陪你看。” 徐總嘀嘀咕咕地跟那男生rou麻了幾句,看起來還在曖昧中。然后得意地把這男生的照片給我看:“小模特,帥不帥?25歲??催@腹肌……” “很帥很帥?!逼鋵嵨矣X得也沒有很帥,而且一副鴨子相,□□著上身,擺個誘惑的姿勢對鏡自拍,只差沒在身上貼個價碼。 “你那小帥哥呢?也給我看看?” 我覺得她猥瑣,不想跟她分享。但又不好得罪,就把阿容他們樂隊的演出照片找出一張,在我自己手機上給她看了一眼。我特意選的遠景照片,但徐總慧眼如炬,老練地說:“氣質(zhì)不錯,看著挺純的。對這種孩子,你得溫柔點。尤其是別在他面前談工作訓(xùn)手下。別讓他覺得你會控制他。” 我眼前一亮:有道理!阿容突然對我冷淡,就是從上次我?guī)救F建,又當著他的面呵斥吳亮開始的。而且,我還當他的經(jīng)紀人,這根本就是個類似于家長的角色?。?/br> 我越想越覺得是這么回事。可我要怎么示弱呢?像徐總那樣發(fā)嗲?我不會,也懷疑阿容不會喜歡。唉,我要是有林雪兒的本事就好了……對呀!我可以偷師! 我想起林雪兒的那幾招經(jīng)典戰(zhàn)術(shù):潑飲料在對方身上;穿很少然后讓男生借衣服給她;腳軟跌倒在男生的面前。 潑飲料感覺有點把握不好,但是后兩招好像可以試一試。我突然想起了那天我被電瓶車嚇了一跳,不小心靠在阿容身上的感覺。我后悔萬分——如果換了林雪兒,當時還不就順勢倒在他懷里了?而我當時恨不得一個站樁穩(wěn)住身形,生怕阿容覺得我輕浮。笨死了!怎么會這么笨! 等再去排練室,我特意穿了一件慵懶的淡粉色絨線衣,配了一條牛仔短褲。自以為這打扮在春天也不至于太突兀,但他們幾個見到我的第一句話還是:“你不冷嗎?” 我故作輕松地說:“不冷,今天外面很暖和呀?!?/br> 這也不算撒謊,北京已經(jīng)四月了,白天太陽出來的時候,確實有幾分暖意。 但地下室很冷。待了一會兒,我就故意縮著肩膀,讓他們所有人都看出我很冷。這樣阿容就會把他的衣服借給我,曖昧的氣氛就可以產(chǎn)生了。 果然,阿容注意到了:“你是不是冷了?” 第76章 領(lǐng)悟 我點點頭,期待地看著他。他關(guān)切地說:“你穿太少了,回家去換一身衣服吧?!?/br>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計劃里存在一個巨大的漏洞:這個地下室就在我自己家的小區(qū)里!我回家上個樓就可以穿上自己的衣服。 我不甘心,一時間又想不出合理的理由,硬著頭皮說:“我……懶得上樓?!?/br> 阿容楞了一下,說:“要不我把外套給你。” 我心頭暗喜,正要答應(yīng),小熊在一邊熱心地說:“其實茜茜主要是腿上穿少了,你這外套不管用,最好有個毯子,把腿蓋上,就不冷了?!?/br> 阿容說:“這里也沒毯子呀?!?/br> 花崗巖指著房間角落的一卷裹著塑料包裝的灰乎乎的東西說:“那里有一包氈墊。” 我發(fā)現(xiàn)別看花崗巖話不多,開口時機總是很關(guān)鍵。 小熊馬上歡呼一聲:“太好了太好了,這是上次做隔音剩下的氈墊。這玩意兒挺暖和的,有次我過夜還睡過呢?!?/br> 他們七手八腳地把氈墊給我蓋在腿上,還貼心地把一個氈墊披在我肩膀上。阿容問:“還冷嗎?不夠隔壁可能還有,我再去借點。” 我不想再披更多的氈墊,只得假裝高興地說:“不冷了,謝謝。” 然后他們開始排練,我披著一堆氈墊坐在那里聽?;秀遍g,我覺得我手里要是再拿個打狗棒,走出去街上所有的叫花子都得尊稱我一聲“長老”。 這次計劃失敗以后,我又嘗試了假摔。我期待的理想效果是,我摔倒在阿容的身上,或者我摔倒在地上,他扶我起來。 可真到了要假摔時,我緊張極了,滿腦子都是動作要領(lǐng),卻忘了手里還拿著手機。等到心懷鬼胎地故意往前趔趄時,手機從手里飛了出去。我大驚失色,本能地去搶手機,然后就真的失去了平衡,結(jié)結(jié)實實地摔在了地上。我摔得毫無美感,滑稽可笑,本來應(yīng)該喊“哎喲好痛哦”,也變成了“啊我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