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姨，酒錢?！睙o卦從懷里掏出錢遞給她。

    李娘子擺擺手，“今兒個(gè)這酒錢就算我算卦的費(fèi)用了，阿卦，走吧?！?/br>
    “也好?！睙o卦想了想將那錢又收回了懷里。

    李姨拿著葫蘆，牽著無卦就往菜市口走，“我說阿卦，你怎么就一直木著臉呢，小丫頭年紀(jì)輕輕，怎么一點(diǎn)也不歡樂?！?/br>
    “我覺得現(xiàn)在挺好的?！?/br>
    “哪里好啦，像個(gè)小大人似的?！?/br>
    深思熟慮了一下，無卦抬起頭認(rèn)真地說道，“嗯，我已經(jīng)不小了?！?/br>
    “噗哧——”李姨被她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逗笑了，“好吧好吧，阿卦已經(jīng)是大人了?！?/br>
    邊走邊聊，不一會就到了無卦師父擺攤的地方。而那攤位前已經(jīng)排起了長長的人龍，相較于剛才冷清的街道，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果然呢……”李娘子有些氣餒，“還是來晚了?！?/br>
    無卦安撫地緊了緊被她牽著的手，“沒關(guān)系，包在我身上?！?/br>
    “嗯！那我就拜托無卦大人幫奴家插個(gè)隊(duì)啦?！崩钅镒虞笭栆恍?，很有幾分韻味。

    抬頭看見這笑顏，無卦心中突然一咯噔，生出了幾分不好的預(yù)感。按下心中奇怪的感覺，從李娘子懷里拿過葫蘆，無卦徑直走向了正在神叨叨算卦的師父。

    “酒打好了?！?/br>
    “哦？”姬老頭眉毛一挑，臉上立馬有了笑意，“阿卦真是乖啊。”邊說邊伸手接了那酒葫蘆過來，迫不及待地打開蓋子，深深聞了一下，“真香啊——”

    “師父，李娘子想找你算個(gè)卦?！痹谒染浦埃瑹o卦插了話。

    “沒問題?！泵谰飘?dāng)前，什么都好說，于是李娘子毫無意外地?fù)屃藗€(gè)先。

    后面排隊(duì)的人不敢有什么怨言，誰都知道姬老頭算卦全憑心情，要是惹他不高興，那烏鴉嘴能噴死人，真是說什么來什么啊。

    “多謝神算大人了。”李娘子有禮地一笑，無卦心中的不安沒由來地增了一分。

    “李娘子想算些什么？”

    “嗯，就想算算我夫君此次可否歸來?！崩钅镒幽樕蠋Я艘荒ㄐ邼?。

    她夫君當(dāng)年因征兵去了邊關(guān)，已有五年，這一次邊關(guān)兵士有一部分可以卸甲歸田，她正是要問問看自己的夫君可回得來。照理說再過上一個(gè)月應(yīng)該就有消息了，可畢竟等得心切，李娘子還是按耐不住想算個(gè)卦。

    “好?！奔Ю项^拿起那早已磨圓了邊的烏龜殼。

    “哐啷——哐啷——”銅錢的聲音有些沉悶。

    他閉著眼，嘴中念念有詞，“天道地道，牛鬼蛇神；天靈地靈、千機(jī)自現(xiàn)?！?/br>
    話畢，單手執(zhí)殼倒出三枚銅錢在大石之上。

    共六次祭出六爻，得卦象。

    卦象既出，姬老頭靜靜看著那卦象，復(fù)又閉眼掐指細(xì)算，又過了一會方才停歇，繼而半響無語。

    李娘子等得心急，見他不說話，更是心下緊張。

    “神算大人，這究竟是怎么個(gè)講法……”她問得有些小心翼翼。

    姬老頭不聲不響地收了錢幣，抬頭對著李娘子微笑著說道，“他此次必然歸來?！?/br>
    “真的？”李娘子一臉驚喜，還有幾分不敢置信，看著神算的大人確定的神情后激動得不住拱手，“太好了，太好了！謝謝神算大人，謝謝神算大人！”

    “終于要回來了，恭喜李娘子啊?！敝車娜艘娏硕技娂姷老?，要知道千機(jī)神算說的那就是絕對真的！

    無卦站在一旁，剛才的那副卦象在腦海中揮散不去，看著李娘子滿臉欣喜的表情，她微皺了眉。

    李娘子歡喜地離開了，她還要去給家里的婆婆報(bào)喜。

    又算了幾卦，眼看天色不早，這還要上山，姬老頭收起了攤子。

    “神算大人何日再來啊？”

    “是啊，是啊，我們好等啊。”那些沒算上命的紛紛問道。

    “過段時(shí)日，過段時(shí)日。過段時(shí)日必會再來?！奔Ю项^邊說邊帶著無卦和小黑離開了樹下，往回家的方向走。

    大家也都不強(qiáng)求，紛紛讓開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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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昏，無卦跟在師父的后頭已經(jīng)走在了山路的石階上。

    看著師父寬大的衣袖，無卦一路無話，只是默默地走在后面。

    “阿卦。”走在前頭的師父停住了步子，轉(zhuǎn)過頭看向了她，“你可有話要問為師。”

    無卦緩緩抬起頭，對上了他的眼睛，“師父……為什么不告訴李姨，那是大兇之卦。那回來之人……”

    “為師就知道你也看出來了?！贝驍嗔怂脑挘Ю项^嘆了口氣，“人不能與天斗，這都是命。我們算命的不能改命，天機(jī)不可泄露啊?！?/br>
    “可是師傅說的那些也都是算出來的，就不是天機(jī)了嗎？”無卦問道。

    “那些都是些無礙之事。算不得天機(jī)、算不得天機(jī)啊……”姬老頭轉(zhuǎn)了回去，再次提步往山上走去。

    “阿卦，有些事你慢慢就會明白的。”

    “我不明白。”

    “不明白的遲早都會明白。走吧，天快黑了。”姬老頭沿著臺階一步步走著，背影在夕陽下顯出幾分蕭瑟。

    姬無卦的內(nèi)心第一次生出了無力感：

    能知道未來，卻不能改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切發(fā)生……

    無卦啊無卦，為什么你偏偏是個(gè)算命的呢……

    作者有話要說：　　娘子我終于拿著存稿來發(fā)新文了。。。感動。。。涕流。。。

    絕對不坑！絕對不那么后媽……也許可以有點(diǎn)后媽……或者后媽一點(diǎn)……

    好吧，我還是不要做什么保證了。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無卦有卦

    三個(gè)月后，李娘子的夫君卸甲歸田回到了家中。可惜的是，他少了一條腿。

    夫君能夠活著回來，李娘子心中已經(jīng)感激萬分。要知道，這許多人家的丈夫、孩子、爹爹可是一輩子都回不來了。

    今日是李娘子夫君回來的第二日。

    無卦一早就起了床，很主動地拿了師父的酒葫蘆就往外頭走，剛要跨過門檻，就被師父叫住了。

    “阿卦，做什么去啊。”姬老頭閉眼坐在那張搖椅上問道。

    “師父，你的酒喝完了，我去幫你打點(diǎn)回來?！睙o卦回道。

    “今日怎么這么乖啊?！奔Ю项^的眼睛依舊沒有睜開。

    “孝順師父是應(yīng)該的?！睙o卦有些心虛，急急準(zhǔn)備離開。

    “阿卦?！奔Ю项^再次叫住了她，這一次他睜開了眼，表情嚴(yán)肅地看向無卦，“有些事，不許說、不許做。阿卦，切記，天命不可違?！?/br>
    無卦停在了門口，低著頭看向自己腳尖，嘴中低低爭辯道，“不試試怎么知道不行……”

    “不許試！”姬老頭猛地一拍扶手，厲聲喝道。

    無卦艮著腦袋看向他，“李姨是好人。好人應(yīng)該長命百歲?！?/br>
    “這是她的命，命！你救她一次又如何，你能救她一世嗎！”

    “起碼我試過！”無卦倔強(qiáng)地看著師父，姬老頭對上她帶著幾分稚氣的臉龐一時(shí)無話。

    罷了……罷了……

    姬老頭低低一嘆，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在阿卦的身上，他仿佛看到了年少的自己，那時(shí)的他一臉傲氣地?fù)]斥方遒：“這天下就沒我姬無坎不知道的事，也沒我改不了的命。”

    無卦抱緊懷中大葫蘆，深吸口氣而后頭也不回地下了山。

    我可以救她！我一定可以救她！

    長長的山路在腳下疾疾退去，遠(yuǎn)遠(yuǎn)地已經(jīng)可以看到市集的屋頂。

    這三月來，無卦一直心內(nèi)不安。她知道要發(fā)生什么，而今晚就是那事發(fā)生之時(shí)。

    酒肆已在眼前，無卦氣喘呼呼地抱著葫蘆跑了進(jìn)去，“李姨?！?/br>
    正在柜臺算賬的李娘子看上去心情很好，見到她笑道，“阿卦又來啦，怎么跑得這么喘，快好好歇歇。”話畢很是熟絡(luò)的走出柜臺，拿過無卦的葫蘆開始打酒。

    無卦撫著胸口平復(fù)著自己的呼吸，眼神復(fù)雜地看著李娘子的背影。

    “給，酒打好了?！?/br>
    “謝謝李姨?！睙o卦將手中的銅錢遞出。

    李娘子收了錢，復(fù)又從中拿出兩枚遞回她手上，“去買點(diǎn)小食吃吧。別人家孩子都可喜歡了，也從來沒見你怎么吃過。小丫頭可要對自己好一點(diǎn)哦?！?/br>
    無卦看著手中那兩枚銅錢，心頭一暖，卻又溢出幾分澀意。李姨讓她想到了一個(gè)詞——“娘”，但是無卦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娘是誰。

    “李姨?！睙o卦站直了身子抬頭看她，“你今晚睡在鋪?zhàn)永锖貌缓??！?/br>
    “嗯？”李娘子奇怪地看向她。

    “你今晚不要回家，好不好……”無卦的言語中帶上了懇求。

    “平日里我是會經(jīng)常睡在鋪?zhàn)永锢?，但現(xiàn)下相公回來了……”啊呀，自己都跟孩子說些什么呢！李娘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今日我就不在鋪?zhàn)铀病！?/br>
    無卦激動地拉住了她的手，不管不顧地就說了出來，“你的相公他、他會突然發(fā)狂……你回去會被他殺了的！就是今晚！”

    李娘子一驚，過了一會有些不自然地笑道，“小孩子瞎說什么呢！我相公他怎么會……”

    “是真的！我?guī)煾杆愠鰜淼模　睙o卦見她不信，索性直接搬出了師父。

    李娘子的表情定在了臉上，滿是驚疑，“怎么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