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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權(quán)門妾在線閱讀 - 第48節(jié)

第48節(jié)

    第48章

    阮明姝跟在陸君潛身后, 她低頭走進(jìn)來時(shí),趙婉冷凝的面容剎那失色。

    手中瓷杯滑落,落在水磨青磚上摔得粉碎。像見到什么駭人猙獰之物般, 趙婉的身子不由朝后退,直至抵在椅背上。

    阮明姝被這刺耳的碎裂之聲嚇了一跳, 慌張?zhí)ь^看去。

    這時(shí),趙婉才完全看清她的長(zhǎng)相。她松了一口氣,閉了閉眼睛, 再睜開時(shí),臉上又是厭恨之色。

    “跪下!”她朝陸君潛斥道。四十幾歲的年紀(jì), 聲音卻很年輕,一如她的容貌。

    阮明姝訝然看向她,這位秦州的定西王妃,朝廷的安平郡主。

    她年輕時(shí)定然更漂亮,更驕傲, 阮明姝想。又偷偷瞧了她幾眼,才恭敬把頭垂下,身子縮在陸君潛后面。

    陸君潛大概長(zhǎng)得像父親多些,阮明姝猜測(cè)。他身材高大, 骨骼深刻, 線條冷硬, 與嬌小玲瓏的母親截然不同。不過眉目間那股與生俱來的一股傲氣, 倒是如出一轍。

    陸君潛一句話沒說,從容跪下。

    阮明姝望著滿地的碎瓷片, 不敢猶豫,也要跟著跪下。

    陸君潛用衣袖拂拂身旁的地面,阮明姝愣了一下, 反應(yīng)過來后,心頭一甜,就著他拂過之處安放雙膝。

    他們這些小動(dòng)作,自然叫趙婉盡收眼底,于是她眉間皺得更深。

    “呵?!彼p笑一聲,嘲諷之意不言而喻。

    阮明姝心中忐忑,老老實(shí)實(shí)跪著,不敢再抬頭。

    趙婉只當(dāng)沒她這個(gè)人,唯向自己兒子發(fā)難:“是你自己要納小,還是老太太逼得?”

    “是兒子自己看上的?!标懢凉撜f,語氣平淡。雖然恭敬,卻聽不出一點(diǎn)兒畏懼來。

    別說趙婉,連阮明姝都愣了一下。

    “好呀,好!”趙婉氣極反笑,原本驕美的面容變得扭曲,“你可真是他的好兒子!我就不該生下你!”

    阮明姝震驚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望向她。她怎么能說這樣的話???陸君潛該多傷心啊.......

    阮明姝側(cè)臉去看陸君潛,止不住心疼。

    陸君潛閉上眼,神色有些痛苦,卻是不見怨恨,唯有愧疚。

    “我問你,日后你娶了正妻,拿她怎么辦?”趙婉質(zhì)問道。

    她這話問得毫無道理,小妾又與正妻有何想干?尋常小富之家,納妾便是常事,更何況陸家。

    但她問的,卻正中阮明姝隱憂。

    阮明姝覺得自己的心突然被懸上絞刑架,陸君潛的回答就是對(duì)她的判決。她害怕,又有一絲期冀。

    “兒子不明白您的意思?!标懢凉摪櫭嫉?。

    “你喜歡她吧,”趙婉冷聲說道,她雖然有些瘋,但陸君潛的秉性她還是知道的的,“你娶了妻,還把她留在身邊,叫你的夫人如何自處!想學(xué)你父親寵妻滅妾,拋棄妻子么!”

    “一個(gè)妾室都容不下的女人,我不會(huì)娶。”陸君潛覺得母親神智越發(fā)不清了,心情也因此沉重。

    阮明姝的心沒有被絞碎,但直直摔下來,也有些疼。

    似乎被陸君潛的回答刺激到了,趙婉又閉上眼。她額間滲出細(xì)汗,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像是突然陷入昏睡的噩夢(mèng)中。

    阮明姝看著害怕,不由拽了拽陸君潛的衣袖。

    “把她打發(fā)走!”趙婉猛地睜眼,厲聲厚道。

    “滾!讓她滾!”她秀指顫抖著指著阮明姝,

    陸君潛神色有些痛苦,疲憊道:“娘,您該休息了”

    “啪!”一個(gè)巴掌又狠又快甩在陸君潛臉上。

    阮明姝驚叫出聲。

    “你以為我瘋著呢?我清醒得很。”趙婉將手收回袖子,動(dòng)作優(yōu)雅高貴,語氣也如正常人一般,“我讓你把她打發(fā)走,你要為了一個(gè)賤婢忤逆你的母親么?”

    來之前,阮明姝想了許許多多可能的場(chǎng)景,她知道陸夫人不會(huì)給她什么好臉色,卻萬萬沒想到,她甚至一句話沒說,對(duì)方就要將她趕出陸府......

    “我不會(huì)趕她走的,她也不是賤婢,”陸君潛半邊臉上顯出指印,卻似毫無所感。

    “她是我的女人。”字字句句,擲地有聲。

    “你說得什么狂言浪語?”趙婉氣得渾身發(fā)抖,“不知廉恥!”

    “我說,她是我的女人,沒人能趕她走,無論是誰。您、父親、老太太都不行?!标懢凉撜f著站起身來,語氣疲倦,“若沒有別的事,兒子便先告辭了,改日再來探望您。”

    他說這話時(shí),正站在階下,趙婉的巴掌又要抽過來。

    陸君潛不躲不閃,甚至眼睛都沒眨一下。如果抽他能讓娘親心里舒服一些,他覺得很值得。

    可是那巴掌到底沒扇下來。

    不是因?yàn)橼w婉心疼了,又或真的清醒了,而是因?yàn)樗氖滞蠼腥蠲麈阶×恕?/br>
    阮明姝一時(shí)沖動(dòng),來不及思考,反應(yīng)過來后,登時(shí)頭皮發(fā)麻,背脊驚汗。母親教訓(xùn)兒子,無天經(jīng)地義,縱然母親有錯(cuò),旁人也是沒資格插手的,更何況她只是一個(gè)頭都不配抬的小妾。

    但叫她眼睜睜看著陸君潛挨別人無端的巴掌,她也做不到。或許對(duì)陸君潛來說,巴掌并不疼,但是、但是實(shí)在太傷人了!

    攔都攔了,索性痛快說出來,受了罰也不算虧本,阮明姝想。

    “夫人,賤妾沒有讀過什么書,也知道圣人之言,不教而殺謂之虐,不戒視成謂之暴。將軍是夫人親子,夫人何故既施虐又施暴?。俊彼吡ψ屪约赫Z氣平靜恭敬,卻仍控制不住發(fā)抖。

    不是怕,是氣得。

    “夠了,你不要說......”陸君潛見自己親娘被氣得哆嗦,更是心煩意亂,便想叫阮明姝閉嘴,不要和長(zhǎng)輩起爭(zhēng)執(zhí)。

    “你閉嘴!”阮明姝怒道。她本就忿忿,見陸君潛還嫌棄她出頭,出力不討好,狗咬呂洞賓,更是來氣。

    陸君潛:“......”

    “再有,夫人雖是將軍的母親,可老太太是您的母親。賤妾雖鄙陋,也是應(yīng)老太太的命入府,夫人責(zé)怪將軍不告而納妾,自己卻忤逆老太太的意思趕賤妾走,豈有這樣的道理!”

    “你、你敢這樣和我說話!”趙婉氣到發(fā)瘋,突然上前,一把揪住阮明姝的耳朵,開始扯她的頭發(fā)。

    阮明姝有膽子同她頂嘴說理,卻是萬萬不敢同她動(dòng)手造次的,因而只能一邊叫一邊掙扎著想脫身。

    陸君潛見阮明姝叫得凄慘,也顧不了許多,一個(gè)箭步上去拽開趙婉,用身子擋在她和阮明姝中間。

    “你!你為了她和我動(dòng)手!”趙婉難以置信地望向他,美目通紅。明明是她自己發(fā)瘋為難人,此刻臉上卻是又氣又怨的樣子,弄得阮明姝竟有些心生不忍。

    她長(zhǎng)得這樣漂亮傲氣,若不是性子這般差,想來夫君也舍不得拋下她。阮明姝揉著發(fā)痛的頭皮暗暗想。

    陸君潛沒有說話,只是冷著臉要叫外間的小尼進(jìn)來,扶趙婉回房靜養(yǎng)。

    豈料趙婉竟低泣道:“我連一個(gè)冒犯我的奴婢都罰不得么!我是什么,我到底是什么???”

    “娘?!标懢凉摽床坏盟蓿瑴芈暫逅馈八呛萌思业呐畠?,不是我們家奴婢,她來時(shí)也未受我們家一份錢財(cái)。您若是心中有氣,就打兒子吧。”

    趙婉抬頭,淚眼婆娑地望了他一眼,陸君潛以為她聽進(jìn)去了。

    豈料她忽然又變了臉色,恨意十足地推開他,顫聲道:“你騙我!你好狠的心,為了那個(gè)賤人拋棄我們母子......”

    “娘.......”陸君潛一陣頭痛,知道她這是又神志不清,錯(cuò)認(rèn)了父親和他。

    “將軍小心!”阮明姝驚呼一聲。

    趙婉手中不知何時(shí)多了跟雙叉金簪,直直向陸君潛胸膛扎去。

    陸君潛完全可以躲開,可他只用手臂一檔,那金簪在他手上劃出長(zhǎng)長(zhǎng)一道血痕。

    殷紅的血滴滴滾落,最后串聯(lián)成線,汩汩蜿蜒而下。

    “將軍!”阮明姝心疼極了,慌張用手倦去按壓那流血不停的傷口。

    也許是金簪摔落的鏗鏘聲,也許是親子留下的刺目鮮血,趙婉恢復(fù)了神智,她面色慘白,捂著嘴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淵兒,娘,娘不想的......我怎么了!”她痛苦又絕望地?fù)u著頭,想上前看看陸君潛的傷口,卻是連靠近的勇氣都沒有。

    “娘我沒事,不小心碰到而已?!标懢凉撊崧晫捨康?。

    娘親只是叫了一聲他的小名,陸君潛就像迷路的小孩找到家一般,什么委屈都沒有了,只覺得娘還認(rèn)得他,還愛他,這便足矣。

    “我、我......你們快去看看,去包扎。我要靜修了,以后不用來看我!”趙婉說完,不管身后兒子叫他,捂著臉跑了出去。

    *

    阮明姝給陸君潛的傷口上了藥,用白布條細(xì)致纏好,打了一個(gè)小而精致的結(jié),模樣認(rèn)真又溫柔。陸君潛嘴角動(dòng)了動(dòng),忍不住笑了。

    阮明姝詫異地看了看他,嗔怪道:“你還笑?”

    陸君潛捉住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

    阮明姝先是有些臉熱,爾后才意識(shí)到兩人手上都纏著布條,也算是難友了,于是也不覺輕笑出來。

    “手好了么,還疼嗎?”陸君潛問她,說著還想解開看看。

    “好多了,多謝你給的藥。”阮明姝將手抽了回來,不讓他折騰。

    陸君潛搖搖頭,沒說話。

    兩人相處日久,漸漸摸清對(duì)方脾性,阮明姝也習(xí)慣他大多數(shù)時(shí)間沉默少言,間歇性花言巧語。因而陸君潛緘默不語的這會(huì)功夫,阮明姝也不煩他,起身收拾起行李來。

    按陸君潛先前的打算,他們是要在這小住一兩日的,因而阮明姝帶了些換洗的衣物來。但方才陸君潛又說陸夫人這幾日定然不愿再見他,不如今日就直接下山,打道回府。

    于是阮明姝將將拿出的物什,現(xiàn)下又要收拾起來。

    她正彎腰,收疊著矮塌上的衣物,陸君潛從背后抱住了她。

    “......你想干嘛?”阮明姝緊張地問,時(shí)值正午,佛門凈地,若是陸君潛想在家里那般胡來,她定然不依。

    好在陸君潛還算規(guī)矩,兩只手沒有亂探。

    “你生氣了?!彼f。

    “生氣?”阮明姝覺得有些好笑,原來在他心里,她就這么愛生氣的么。

    “受了那么大委屈,我本以為你會(huì)發(fā)脾氣的?!薄?/br>
    阮明姝愣了愣,輕嘆一聲,轉(zhuǎn)過身來,輕輕撫了撫他的臉:“我在夫人面前如此失禮,卻是一點(diǎn)責(zé)罰都沒受,沒什么好委屈的。”

    陸君潛眸黑如墨,望著她。

    阮明姝心下一動(dòng),對(duì)他說:“我只是,為將軍擔(dān)憂,為將軍心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