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姝輕哼一聲，沒理會，翻身背對著他，繼續(xù)睡了。

    “.......”

    陸君潛俊眉擰起，他是不是太慣著她了？

    明天就叫這小妮子學(xué)學(xué)陸府的規(guī)矩。

    第37章

    只是等第二天醒來時, 被又香又軟的睡美人緊緊抱著，陸君潛又覺著：就縱著她，任她耍耍小性子, 也沒什么關(guān)系。

    阮明姝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天寒地凍，她迷失在茫茫雪原里。她喊娘親、喊爹爹meimei, 都沒有人回答。跌坐在及膝的深雪里，她以為自己要被凍死了。

    眼前的雪白卻被一片陰影遮住。

    她抬頭起來，驚懼的瞳仁里映出一只純黑雪狼的身影。

    “嗷嗚——”一聲, 她被那黑狼撲倒了。

    她嚇?biāo)懒?，想呼? 但那狼卻沒咬斷她的脖子，反而用他熱乎乎軟綿綿的肚子貼著她，蹭來蹭去。

    “好暖和?！彼凉M腦子都是這個念頭，竟然張開手臂，緊緊抱住那匹狼, 往它懷里鉆。

    不知何時，她也變成了一只狼，雪白的爪子搭在黑狼光亮漂亮的毛皮上，被黑狼壓在雪地里......

    阮明姝羞憤欲死, 小腿一抽, 從夢中驚醒過來。

    而陸君潛正皺眉盯著她, 目光充滿審視的意味。

    看見陸君潛衣帶半開、露出精壯胸.膛, 阮明姝愣了一下，慌忙低頭看去, 發(fā)現(xiàn)自己也是衣衫不整。

    “啊”地一聲，她要羞愧哭了，兩手遮住眼, 身子直往后縮。

    “你還哭？”陸君潛指了指自己的衣服，“你扒的?！?/br>
    阮明姝將手放下，忿忿盯著他。

    陸君潛熱度驚人的手撫上她修長細(xì)白的脖頸。

    明明比她的肌膚燙多了，阮明姝卻被激得一顫。

    “做春夢了？”陸君潛探身過去，薄唇若有若無地擦過她的耳垂。

    阮明姝心臟跳得太快，以至于有些發(fā)疼。

    “沒、沒有......”她羞恥得想哭，自己也覺得自己不堪，竟做這樣荒誕的夢。

    陸君潛guntang的氣息鉆進(jìn)她的耳道，說出的話卻叫她渾身發(fā)寒：“要是敢叫其他男人的名字，我就擰斷你的脖子?！?/br>
    *

    “伺候主子穿衣，會么？”陸君潛起身，站在床邊問。

    阮明姝仰頭看他，尚有些受驚的樣子。

    她可憐又要硬撐著的模樣，換做世間任意一個男子，恐怕都會心生憐惜，愛若珍寶吧。

    可陸君潛卻偏偏更想欺負(fù)她。

    “還愣著干什么？我說過，陸府不養(yǎng)閑人?！标懢凉摀P了揚手里的衣物。

    明明昨日已經(jīng)想得很清楚了，明明已經(jīng)不糾結(jié)了，阮明姝不明白為何此刻她又覺得難過。

    *

    陸君潛的身量，即使在武將中也算高大的了，但他比例很好，寬肩窄腰翹臀長腿，精壯中帶著凌然貴氣。

    可憐阮明姝，只穿著薄薄一層里衣，露著冰涼的腳，在陸君潛身前身后服侍。

    在身側(cè)替他套上袖子，又跑到身前替他扣上衣帶，還要踮起腳替他整理領(lǐng)子。

    陸君潛大可叫她穿件外套，但他覺得屋里生著炭火，冷也是有限的。加之壞心眼，偏愛看阮明姝薄薄布料下隱隱綽綽的柔美曲線，便只做不知道，催促阮明姝快些，免得耽誤他去府署聽奏。

    更衣穿戴之事，陸君潛本不喜旁人幫忙，覺得自個兒來反倒省時省力。但現(xiàn)在看著阮明姝替他忙前忙后收拾許久，他倒心情舒暢。

    臨出門時他長臂一甩，披上云紋大氅，高大挺拔的身子如玉山一般。

    “不算太笨?！彼谌蠲麈鉂嵉念~頭上彈了一下，臉上有些許笑意，

    阮明姝眉目冷冷，低著頭恭送他。

    陸君潛只當(dāng)她因被壞了好夢而惱怒，也不計較她失禮憊懶，闊步走出去了。

    *

    北風(fēng)瑟瑟，天氣一天冷比一天。

    阮明姝坐在轎子里，雙手籠在袖中，借著黃銅浮雕小手爐的暖意。

    轎子外漸漸人聲喧鬧起來，她知道這是要走到清河坊前的集市大街了。于是將簾子輕輕撩開些，朝外望去。

    天上沒有太陽，陰陰的，卻也比雨天光亮許多，看著像要下雪一般。

    她想著趙奚臨走時說，落雪前就會歸來。可這么一去就是月余，半點消息也無。

    免不了一陣擔(dān)心。

    轎子過了門樓，又轉(zhuǎn)了個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阮明姝一眼瞧見了再熟悉不過的人。

    “......爹？”她面露猶疑，輕輕叫了聲。

    可不是她進(jìn)了別家的門，連至親的相貌都記不清了，而是不遠(yuǎn)處匆匆走著的阮文舉實在太反常了些：

    一身簇新的鴉青緞面絨邊長袍，腰間系著暗紋錦帶，還懸了塊青玉環(huán)佩作點綴。腳下黑靴锃亮，頭頂發(fā)冠嚴(yán)整，顯然是精心收拾過的。

    阮文舉自然看不到轎子里的女兒，他行色匆匆，夾緊腋下的包裹，很快就消失在路口處。

    爹爹一向不注重穿戴，娘親去世后，甚至可以說不修邊幅，全然靠著眉清目秀的底子才不至于顯得邋遢。今日怎這般講究的打扮，莫不是瞧上了哪家女子？阮明姝心中狐疑，只等呆會到家就仔細(xì)問問meimei。

    *

    因先前約好了回來的日子，阮明蕙早早就等著了。一聽到動靜，立刻就迎了出來。

    “jiejie手怎這樣冷，不是坐轎子來的么？”阮明蕙一邊替jiejie暖手，一邊迎她往屋里走。

    身后墨蘭早已被阮家的幾個丫鬟熱絡(luò)地拉著，一同跟在兩位小姐后面。

    許是早上服侍陸君潛穿戴時受了涼，阮明姝確實有些不舒服，鼻息不順。但她覺得自己不至于就這樣嬌弱，所以只笑笑道：“你知道的，我一向畏寒，手冷腳冷。”

    “云西還沒來么？”她接著問。

    阮明蕙聽到j(luò)iejie問起洛云西，小臉立刻亮起來，興奮道：“估摸馬上就會到的，云西jiejie一向守時。姐，云西jiejie真的太厲害了！有她出面cao持，簡直事半功倍。咱們的鋪子隨時都能開起來，而且呀，一定比之前更紅火！”

    阮明姝一聽，心里也高興起來，果然她眼光不錯。

    那日她在茶樓邀洛云西同她合伙開鋪子，洛云西先是有些猶豫——她雖也想尋些正經(jīng)事業(yè)做一做，但又怕自己沒經(jīng)驗反倒拖累好友。

    不過叫阮明姝一番分析后，洛云西也有了勁頭，立刻就答應(yīng)了。

    兩人又聊了許久，最后因阮明姝不得不回將軍府，才將細(xì)節(jié)之事暫且擱置。

    臨別時，阮明姝讓洛云西有什么事盡管同阮明蕙商量。因她在陸府，定然出入不便，后面阮家這邊便由阮明蕙出頭。

    “鋪子的事，等云西來了咱們再說。我先問你，咱爹今日干什么去了？我在坊頭遇見他，打扮得鄭重其事，教我差點不敢認(rèn)?！比蠲麈鴐eimei的手坐下。

    “我正要同你說呢，阿姐，”阮明姝笑瞇瞇的，一臉欣慰，“爹爹近來不僅讀書越發(fā)勤奮，還知道出去同人應(yīng)酬了?？刹皇窍惹澳欠N喝酒作詩的應(yīng)酬，爹爹是去拜訪一位大儒了?！?/br>
    “哦？”阮明姝很是意外。

    “那大儒聽說之前是個大官，很厲害的?！比蠲鬓ソ又f，“希望爹爹明年春闈能中進(jìn)士，謀個正經(jīng)官職，這才是長遠(yuǎn)之計啊?！?/br>
    “是啊?！比蠲麈澩攸c點頭。

    阮明蕙見jiejie沒有不高興的意思，才繼續(xù)說：“要是爹爹也做了大官，就沒人敢欺負(fù)咱家了。那時候阿姐也可以回來，也許、也許有更好的歸宿......”

    什么是更好的歸宿呢？她一個當(dāng)了人家小妾的，難不成回了娘家，能再風(fēng)光嫁了？

    即便可以，她也不想。以后離了陸君潛，她自個兒安穩(wěn)過便好，舒舒服服的，何必再去另一家服侍姑婆男人，委屈自己。

    可她張口，卻覺頭暈暈的，有些疲憊，但不想再多說下去。

    “誒，云西jiejie來了?！比蠲鬓ヂ牭酱箝T處的動靜，笑道。

    “外面冷，奴婢迎洛小姐便是。”紅綾利索起身，往院外去了。

    洛云西進(jìn)了屋，摘下厚重的兜帽，露出一張素面朝天的白凈臉蛋。

    “抱歉，教各位久等，快請坐吧?！彼τ?，對一屋子站起來迎她的姐妹們說道。

    “上次見面，尚還有些修飾，此番竟是連眉黛也不畫了。”阮明姝拉著她一起坐下。

    后面紅綾等人也跟著坐下，綠綺還抓了把瓜子分給墨蘭。

    “懶得畫了，沒什么意思?！甭逶莆鲾[擺手，像想到什么，又側(cè)過頭問阮明蕙，“蕙妹子，我不涂粉描眉，是不是丑了許多？”

    “啊?！比蠲鬓蠐项^，“也不是丑，就是有些認(rèn)不出......”

    “人靠衣裝馬靠鞍，要美先知妝濃淡。這世間美女啊，也要靠衣服首飾妝容撐起來?！甭逶莆鞲袊@道。

    “我jiejie......”

    阮明蕙還未說完，洛云西先笑了：“你jiejie這樣的，世間有幾個？我說的是大多數(shù)人罷了。當(dāng)年教習(xí)我的mama，說我只是眉目端正清秀，要想紅，便得知己知彼，取長補短。所以我呢，日日濃妝，舉手投足都要刻意練習(xí)。經(jīng)年累月，都要忘記自己原本的模樣了。”

    “不論什么模樣都好看呀?！比蠲鬓バ∽焯饦O了。

    洛云西掐了掐她的小臉蛋：“我又扯遠(yuǎn)了，咱說正事吧?！?/br>
    阮明姝卻搖搖頭，撫掌道：“不，云西，你方才說得話很有道理。我這幾日一直在想，咱們的鋪子若不繼續(xù)上門量體裁衣、畫樣子供貴婦千金們修改，那還有什么特別之處，能叫這些挑剔的小姐主子們看得上的?！?/br>
    她站起身，走到洛云西和阮明蕙之間，繼續(xù)說道：“論料子、工時，論名氣口碑甚至做工式樣，咱們都比不上琳瑯閣、梨香庭又或李記錦衣。當(dāng)然，等咱們的店開得長久，人手多了，工時口碑自然也就上去了。但現(xiàn)下，開店在即，須得有個不同之處，打響名聲才好。”

    她這么一說，滿屋女眷都思考起來。

    “方才云西說的一番話，叫我想起一件事。去年夏日，我去李小姐府上量衣裳，李小姐那日穿了件淺碧色對襟齊胸襦裙，上衣則是月白銀絲滾邊的。

    她在水榭里坐著，遠(yuǎn)遠(yuǎn)看像如池上清荷，窈窕純美。可我走近了，卻發(fā)現(xiàn)站起身的李小姐，妝面過濃，發(fā)式繁復(fù)，有些頭重腳輕。而且那日她身上熏得是玉荷香，濃郁不散，與時令、衣裳都不相配?！?/br>
    阮明蕙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依jiejie的意思.......”

    “春日著什么色，夏日熏什么香，秋日選什么妝面，冬日發(fā)飾如何配合保暖？這些，云西你都是行家呀?！比蠲麈χ聪蚵逶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