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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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明姝笑著點點頭:“去顧府了?” “嗯。”綠綺說著,從懷里掏出一方小小的精致錦盒,遞給阮明姝。 “見到顧小姐沒有,衣裳她可還滿意?”阮明姝問。 “衣服送去了,交給了顧小姐的丫鬟檀兒,倒沒見著顧小姐,檀兒說顧小姐最近病了,不能見客?!?/br> “這是?”阮明姝打開錦盒,里面放著一對金絲耳墜。 “是顧小姐送您的,說上次連累您受委屈了,等她病好了,再向您道歉?!本G綺歡快說道,末了還加了句,“顧小姐真的不錯,性子好人也漂亮,怎么會想給人做妾呢?” 阮明姝掃了綠綺一眼,綠綺立刻閉嘴。 “你呀?!比蠲麈睋u頭。 “綠綺jiejie,禍從口出?!比蠲鬓プ隽藗€封嘴的動作。 綠綺朝她扮了個鬼臉。 阮明姝看了看耳墜,便闔上盒子。 “阿姐,要退回去么?”阮明蕙問。 阮明姝想了想,搖頭道:“算了,收下吧。” “阿姐,現(xiàn)在只賣成衣,收入便很可觀。以后,咱們別做上門生意了,提心吊膽白受氣。若是那些貴小姐想買咱們的衣服,讓她們派人來店里就是了?!?/br> 阮明姝也是這么想的,但她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得樓下一陣嘈雜。 姐妹倆齊齊皺眉。 “小姐、二小姐,錢老娘又來了?!彼亟伾蟻硗▓蟆?/br> 阮明蕙“刷”地一聲站起來,氣得小臉通紅:“我明明都把話說清楚了,她怎么還來鬧?” “噯,先別急?!比蠲麈矒岬溃耙黄鹣氯タ纯??!?/br> 錢老娘四十歲左右年紀(jì),吊梢眼瘦長鼻,顴骨高高鼓起。生得精明厲害模樣,人又瘦高,猶存幾分風(fēng)韻 她今日穿件了水紅豎領(lǐng)襖子,下面是墨綠綢布裙子,臉上涂了層厚厚的粉,跟刷墻兒似的白,唇又過紅,下面露著半截黃黑的脖子,著實艷俗。 阮母在世時,阮明姝就同她打過交道。 租這間鋪子前,錢老娘爽快熱情,很好說話,阮母覺得她人厚道,鋪子也算合意,就租下了。 等租約立下錢交了,錢老娘立刻變了嘴臉——有事找她她不在,無事時她反而跑出來找碴尋釁,就想多訛幾個錢。見阮家鋪子生意一天天紅火,更是酸言酸語,天天打歪算盤。 阮明姝早就看她不順眼了,但想她一個寡婦,生了個吃喝嫖賭的敗家兒子,也是命苦,不想同她計較,誰知她竟越發(fā)蹬鼻子上臉。 阮明姝下了樓,見錢老娘一手插著腰,一首指著青羅的鼻子說得唾沫星亂濺。 店里的女客都嫌她聒噪粗俗,走得不剩一個。 “錢姨媽,”阮明姝冷下臉走過去,指了指錢老娘身后幾個大腹便便的商賈模樣的男人,問道:“這是何意?” “喲!阮老板!您是千金之軀,見一面可真難啊?!卞X老娘見阮明姝出來了,陰陽怪氣道。 綠綺嫌棄地啐了一口。 阮明姝才不理會這些把戲,冷冷道:“還請長話短說吧,別浪費彼此功夫。” 錢老娘心中冷哼,臉上笑嘻嘻道:“再過半個月,您就得交明年的租子了。先前我同明蕙丫頭說過,我錢老娘吃了兩年虧,租子今年說什么也得漲。您要是不愿意......后面這些主顧都等著租呢!” “我也同你說過了,漲五成我們是不會租的!”阮明蕙大聲道。 “哎喲喲,大人說話呢,小姑娘家家的就插嘴.......”錢老娘嘖嘖道,白眼翻到天上。 “你!”阮明蕙氣得要死,伸手就要指那老婆娘,但被阮明姝握著手指放下了。 “明蕙,學(xué)點好的,伸手指著人說話,是什么毛???” 阮明蕙嘟囔道:“是她先不做人的......” “做生意,談什么大人小孩呢,我們可從沒因您老,就欺負(fù)您,是吧?”阮明姝笑笑,對錢老娘道。 “這鋪子,我meimei做得了主。她前日說的,您若是聽清楚了,就請回;若是沒有,就再請我meimei說一遍?!?/br> “阮小姐,”錢老娘昂著頭,像只咄咄逼人的公雞,“您聽好了,一百八十兩,不答應(yīng),就給老娘卷鋪蓋走人!” “一百四十兩,”阮明姝一字一句說得清楚,“多一分,我都不會給。” 錢老娘身后一個商客狐疑道:“怎么一百八十兩......錢老娘你不是說這鋪子租金只要一百兩,老子才來看......” “誒誒?!绷硪粋€仗著大黑痣的商客攔住他,讓他不要多言。 阮明姝冷笑一笑:“話說明白了,您還杵在這做什么?有這功夫,不如再多找?guī)讉€主顧。別我們走了,后面一百兩都租不到?!?/br> “阮小姐,就這幾天功夫,你去哪兒再租這么好的鋪子?不是我說,別人知道你們急著租,還不是朝死里宰?何必生這些麻煩!再說了,你們這些東西放哪兒,這地板、桌椅柜子可是搬不走的,不都是銀子?”錢老娘還不放棄。 “這就不需您cao心了。不如想想,除了我們,誰愿意出一百四十兩租您這兩步走到頭的鋪子吧?!比蠲麈淅涞?。 “小丫頭片子,有你逞強的!”錢老娘恨急了阮明姝的傲慢模樣,直想用指甲在她臉上劃幾道。但知今日再鬧下去,也得不到什么結(jié)果,便想著等過幾日帶幾個真主顧過來威脅。 她一邊歪著頭冷嘲熱諷,一邊朝外走,迎面被一老漢撞個正著。 “要死了,天殺的老東西,撞壞了老娘叫你償命!”錢老娘被撞得一屁股跌坐下來,破口大罵。 阮明姝見駕車的張老伯一臉惶急,立覺不妙,急問道:“張老伯,出什么事了?我爹呢?” 今日阮父一大早就出門,還雇了張老伯的車,叫他來家門口接。阮明姝便多嘴問了一句,原來是有位好友在碼頭乘船回鄉(xiāng),阮舉人要去送送。 第13章 現(xiàn)下家中一個男丁也沒有…… “你家老爺,他、他被官兵給抓了!唉.......”張老伯急得直拍腿。 “?。俊比蠲麈€沒好利索的膝蓋登時一軟,阮明蕙和幾個丫鬟慌忙扶住她。 “我爹被抓了?怎么會呢,張老伯你從哪得的消息,會不會弄錯了?”阮明蕙還心存期望。 “哎,是俺親眼見的。阮老爺同他那伙伴飲了杯酒,眼看就要開船了,突然跑出隊官兵,將阮老爺按倒捉了,還從船上綁了好幾個人下來......” * 天色完全黑下來,阮家院內(nèi)點起燈。 阮明蕙提起筷子,卻實在沒有胃口,只好又?jǐn)R下。 “二小姐,你忙了一天,多少吃些吧,昂?”素絹心疼道。 阮明蕙搖搖頭。父親被抓入獄三天,一點消息沒有。jiejie在外奔走求助,處處碰壁,毫無眉目,她怎么能吃得下呢? “我等阿姐回來一起吃?!彼@樣說道。 “大小姐回來,我再做便是了,你這樣不吃東西可不行。鋪子現(xiàn)在離不開你,為著大小姐、老爺,您也得愛惜身子,吃點吧?!奔t綾也勸道。 阮明蕙午飯便沒吃什么,此刻胃如火灼,難受得很。她夾了口小菜,就著米粥,忍著不適咽了,一點味道都嘗不出來。 “汪汪汪——”院子里小白狗叫起來。 “阿姐回來了!”阮明蕙立刻起身,朝院子里跑。 * 已近立冬,北風(fēng)一天冷比一天。 阮明姝裹著月白梅花紋毛邊披風(fēng),滿臉倦容。綠綺在身后跟著,手中捧著一藍綢布包裹。 阮明蕙小跑過去,拉著jiejie冰涼的手捂著。瞧見綠綺捧著包裹,她失望道:“東西沒送出去......李小姐不肯收?” 阮明姝握握她的手,安撫道:“李小姐幫我們打聽到消息了,但她說舉手之勞,其余的也幫不上,所以沒收。進屋說吧?!?/br> * 阮明姝也沒什么胃口,不過勉強自己喝了碗稀粥。 “所以,爹爹被京兆衙門抓去,現(xiàn)在還關(guān)在牢里?!比蠲鬓コ蠲季o鎖,“可為什么不知會咱們?一點消息都沒有,還不讓探監(jiān)。” 阮明姝前日便花了十兩銀子,打通獄官,想先見爹爹一面,弄清楚情況。可是銀子花出去了,最終沒見到人,只得了一句“會好生照看”的空口承諾。 “按李小姐的說法,爹爹這事和江少保的案子扯在一起,非同一般,所以不讓人探視?!?/br> “那該怎么辦呢!”阮明蕙眼圈發(fā)紅,“爹爹不會真的幫江少保的侄孫逃跑吧?” “這......”阮明姝也不敢說。 阮文舉三十幾歲的人,依舊一身書生意氣,做事沖動。付太師死后,江少保便成了士林領(lǐng)袖,阮文舉一向仰慕他。 先前阮文舉結(jié)識了江少保的侄孫江修齊,還興奮地同兩個女兒說道過。 所以阮明姝心里也是直打鼓,不能斷定自己父親是清白的。 “我們可以去擊鼓鳴冤么?”阮明蕙紅著眼問。 阮明姝搖搖頭:“咱爹和江家沒什么牽連,與江修齊也是君子之交?,F(xiàn)在這事兒可大可小,鬧大了反而難辦,不能輕舉妄動,。” 阮明蕙只好點點頭。 “李小姐的兄長雖在大理寺,但咱爹所涉只是從案,現(xiàn)下被京兆府押著,沒確切消息會不會轉(zhuǎn)刑部和大理寺審理。李小姐的意思,咱們還是要從京兆府尹處下手,越早疏通打點,越容易將人救出來。” “京兆府尹......奚哥倒是認(rèn)識那里面一個人,就上次有人來咱鋪子里鬧事,要抓青羅坐牢的那次?!?/br> 阮明姝點點頭,又搖搖頭:“可阿奚現(xiàn)下不在,等他回來就太晚了?!?/br> “什么壞事都擠在一起,奚哥偏偏這個時候不在。”阮明蕙急得想哭。 是啊,若是趙奚在家,還能以兒子的身份在外奔走一番。阮明姝想到自己前幾日和meimei去衙門監(jiān)獄,兩個姑娘家,真的多有不便。受了調(diào)戲不說,事情也沒辦成。 “當(dāng)務(wù)之急,是想辦法同京兆府衙打上關(guān)系?!比蠲麈种盖弥雷?,腦里飛快轉(zhuǎn)著,想搜索出一個兩個能攀得上的關(guān)系。 她們來京七年,不過賺了些小錢,竟天真以為“站穩(wěn)腳跟”了。此刻真的攤上事了,才知平頭百姓有多無奈。 “要不,去問問顧小姐?”阮明蕙遲疑道。想來想去,她們認(rèn)識的貴人,都是些閨閣女眷。 阮明姝搖頭道:“顧小姐并不受寵,在父兄面前說話沒什么份量,而且顧尚書是禮部的尚書,不可能為了我們托刑部的關(guān)系。” “那......”阮明蕙兩手焦躁地握著,不停地松開又交疊。 “洛姑娘!洛姑娘定然認(rèn)識許多權(quán)貴,不如求她幫忙牽牽線!” “這倒可以一試,”阮明姝緩緩道,俄而面上又有些煩躁,“可惜見不到那位程相公!江修齊也好,張厚宜也好,都是他給爹爹引見的。事到如今,他倒龜縮在家中了?!?/br> 阮明姝越說越氣:“咱們也不是叫他幫什么忙,只不過想找他打聽打聽消息,竟不肯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