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完全愣住了，隔了好一會，才反應(yīng)過來，虛虛攏住她，“怎么了？”

    “他說的......都是真的嗎？”

    顧言的心沉下去，努力保持著語調(diào)的平靜，“是，我剛進(jìn)宮沒權(quán)勢，又不懂人情世故，現(xiàn)在不會再......”

    “那些混蛋！”江霏微的聲音染上了哭腔。

    這可是因?yàn)樽约阂痪湓?，就立刻爬樹為自己折枝的人啊?/br>
    這顆真心曾在這深深宮廷經(jīng)受了怎樣的銼磨，江霏微簡直不敢細(xì)想。

    “霏微，別哭......沒他說的那么嚴(yán)重，真的！”顧言一聽江霏微快哭了，只覺得冰涼的心瞬間又活了過來，又充滿了慌亂。

    說好的讓她快快樂樂，這才幾日就食言了。

    “我沒哭?！苯乃麘阎秀@出來，擦了擦眼睛，“哎，桃花都落了。”

    江霏微看著隨著自己剛剛的大動作，禿了不少的花枝，有些遺憾。

    顧言松了口氣，笑著說道：“沒關(guān)系，我去折一枝更好看的給你?！?/br>
    “我就要這枝！走，先去看七皇子，再去吃飯！”

    “聽你的。”

    兩人光顧著對方，沒有注意到他們身后，顧瑾悄悄跟上來，打量著這幕。

    他啐了一口，自言自語道：“看那在女人跟前做小伏低的蠢樣?！?/br>
    走出重華宮，便看見顧懷恩侯在外邊，“干爹，事兒辦完了？今兒就宿在宮內(nèi)？”

    “今日我出宮?！?/br>
    顧懷恩有些猶豫，“可這時辰有些晚了......”

    “晚就出不去了嗎！”顧瑾的尖細(xì)嗓子發(fā)出刺耳的聲音。

    顧懷恩不知他為何心情不好，只能討好笑著，“出得去！干爹要出去，哪有不放的！”

    顧瑾聽顧懷恩這么說，心里總算舒服了些：“行了，直接去錦繡那?！?/br>
    兩人繞道東華門，直接去了顧瑾在宮外的私宅。院內(nèi)的小太監(jiān)看見顧瑾來，笑著磕頭，“姥爺，錦繡姑姑早就在房子里等您了呢！”

    顧瑾應(yīng)了聲，有些迫不及待地走向?qū)嫹?，進(jìn)了屋子，便看見錦繡正在案前，百無聊賴梳著頭發(fā)；不知道是沒聽聽見還是怎么，也沒理會顧瑾。

    顧瑾煩躁的心總算平復(fù)了幾分，他一把上去抱住錦繡：“大晚上的，梳洗了給誰看呢？”

    錦繡面上閃過一絲不耐，輕輕推開他：“除了你看，還有誰看啊。”

    她放下手中的玉梳，轉(zhuǎn)過來看著顧瑾，見他還穿著官服未換，懶懶的說道：“妾恭喜老爺升官發(fā)財(cái)咯?！?/br>
    顧謹(jǐn)嘿嘿一笑，手臂一展：“還不快伺候老爺更衣啊？”

    錦繡慢悠悠站起身，一邊給顧瑾更衣，一邊說道：“老爺，昨兒問你要的梨花膏，你給妾弄來沒??？”

    “今兒忙了一日，哪有時間給你去尋那玩意？等明日你和懷恩說，讓他去給你找。”

    錦繡眉頭一皺：“妾之前就跟你說了，之前讓懷恩去討了，可那管事的說，這事定了皇后才能用的，多的都給那個什么王美人了，這不才讓你去討嗎！”

    “討討討！我堂堂在御前伺候的人，天天去討那些女人家的胭脂水粉，釵環(huán)首飾！像話嗎！再說了，上個月南邊進(jìn)貢的胭脂，不是才給你拿了來嗎？”

    “可妾已經(jīng)用膩了！”錦繡見顧瑾不答應(yīng)，一把推開他，“真是的，你自己洗洗去吧，難聞死了！”

    顧瑾一聽錦繡愈發(fā)高昂的聲音，轉(zhuǎn)身啪的一耳光扇了過去：“你這賤人，你敢嫌老子臟！”

    錦繡一見他動起了手，跑到桌前嗚嗚哭了起來：“我嫌怎么了，你自己不聞聞，我天天伺候你容易嗎我！我連要盒胭脂，你都不給！”

    顧瑾見她哭成這樣，打也不是罵也不是，只好怒氣沖沖進(jìn)了耳房，里面有早就備下的水和寢衣，今日耽誤了些時辰，水已經(jīng)冷了。

    他本來想吼外面守著的奴才進(jìn)來換水，又聽見耳邊隱隱約約飄著的錦繡的哭聲，只得作罷。

    顧瑾脫下身上的衣服，冷冷的看著自己的下身，狠狠將有些異味的褻衣砸進(jìn)了桶中。

    第51章 交易   可jiejie看重我啊。

    江霏微看著沉默對抗的七皇子, 轉(zhuǎn)頭看向地上跪著的小太監(jiān)，“你是貼身伺候七皇子的，你來說。老實(shí)交代, 我不罰你?！?/br>
    那小太監(jiān)的額頭貼在地面上，“奴、奴才......”

    江霏微見他怕得跟什么似的, 有些無奈，“你抬起頭說話吧, 你這樣，我也聽不清啊?！?/br>
    顧言見他躊躇, 淡淡說道：“江姑姑讓你抬，你就抬?！?/br>
    那小太監(jiān)嚇得一哆嗦, “是、是！”

    江霏微瞪了顧言一眼, 顧言無奈地聳聳肩膀, 他平日就這么說話的啊。

    “回姑姑, 今日姑姑和主子出宮，七皇子想去養(yǎng)心殿。奴才們攔不住, 便陪著去了?？苫噬辖駜翰辉陴B(yǎng)心殿, 在玉熙宮聽南戲呢。七皇子又去了玉熙宮，哪里想到那群奴才不認(rèn)識七皇子，便起了沖突......后來顧瑾公公出來了，也沒讓七皇子見皇上。”

    江霏微嘆了口氣, 走到七皇子身邊蹲下，“可傷著哪里了？”

    七皇子搖搖頭，江霏微卻發(fā)現(xiàn)他死死將手別在背后, “手拿過來?！?/br>
    七皇子猶豫了一瞬，還是老老實(shí)實(shí)拿了出來，江霏微看著他手上深深的傷, “怎么傷的？”

    七皇子看了一眼小太監(jiān)，那小太監(jiān)連忙說：“是有奴才推了七皇子，手就擦到了石頭上......”

    顧言看著面色平靜的七皇子和眼神躲閃的小太監(jiān)，眼中閃過一絲探究。

    這小太監(jiān)為什么要撒謊？

    那傷口可不像石頭劃的，更像是被什么鋒利之物傷了。

    小太監(jiān)感受到顧言看向自己，差點(diǎn)就跪下來求饒了。可想到七皇子陰鷙的威脅，他竭力忍住了想跪下的雙腿。

    他也覺得奇怪，七皇子在宮內(nèi)老老實(shí)實(shí)活了這么多年了，怎么突然瘋一般要見皇上？

    小太監(jiān)想到七皇子今日隨手推翻了花瓶，撿起瓷片就往自己脖子上放的架勢，以及后面威脅自己該如何給江姑姑說的樣子......尤其是那如風(fēng)箱抽動的嗓音，就覺得一陣發(fā)寒。

    江霏微連忙喚人來給七皇子包扎了，見他一直閉口不言，也不敢再逼迫，只好先伺候他用了晚膳，才退出了房間。

    江霏微擺弄著手里的桃花枝，“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我還真沒把他當(dāng)皇子看，倒像是我弟弟一般的......可七皇子不愛說話，什么都在自己心里藏著，我還真不知道怎么和他相處。”

    顧言點(diǎn)點(diǎn)頭，“他生母早逝，宮里又沒有娘娘庇護(hù)，日子艱難，差點(diǎn)沒命的情況也是有的；性子難免冷僻些?！?/br>
    “這么小的孩子......怎么都沒人愿意幫一把呢？”

    這宮里，哪怕你只是落魄一時，人人都恨不得上來踩一腳，更何況他的身份......奴才們欺負(fù)了他，仿佛自己也高了幾分。

    顧言緩緩說道：“哪怕皇上有一絲注意到他的可能，都是給將來的朝局帶來動蕩的可能。宮里的人都各自為政，自然不愿平生事端?！?/br>
    江霏微只覺得七皇子可憐極了，沒了母族的庇護(hù)，皇子的身份反而成了累贅?！澳撬袢照一噬系氖虑?，顧瑾都知道了，怕是......”

    七皇子在書里，只有只言片語的記載，無非就是皇上還有這么個孩子，在宮里活得連奴才都不如。

    好像直到結(jié)局，都沒有詳說他身上具體發(fā)生了什么，有可能就這么悄無聲息的死在了宮里。

    顧言點(diǎn)點(diǎn)頭，“嗯，怕是有人多心，會來刺探。你不用理會，這幾日就好好在重華宮呆著?！?/br>
    他送江霏微到了房間門口，“阮安馬上送吃的過來，我先回去了。”

    “不一起吃晚膳嗎？”江霏微開口挽留。

    “有個要緊事要處理，必須盡快去才是。”

    確實(shí)是耽誤了他一天，江霏微點(diǎn)點(diǎn)頭，“那好，你一定要記得吃飯?！?/br>
    顧言出了江霏微的院子，卻并沒有離開重華宮，而是走到了七皇子的院子。

    在江霏微看著下，收拾歇息了的七皇子，此刻卻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仿佛早就知道顧言會到來一般。

    顧言看著鎮(zhèn)定自若的七皇子，忍不住嘆氣，“手段拙劣。你這般莽撞，只會給她添麻煩?！?/br>
    “我要你幫我?！逼呋首悠茽€的嗓音在安靜的房間內(nèi)散開，“你們太監(jiān)權(quán)勢再大，終究是奴才。你護(hù)不住jiejie?！?/br>
    顧言聽見他對江霏微的稱呼，挑挑眉，“擇你未免走遠(yuǎn)了，大皇子、二皇子、哪怕是三皇子，都是不錯的選擇?！?/br>
    七皇子抬眸，黝黑的瞳仁在燭火下閃著天真的光芒，說出的話卻有幾分邪氣，“可jiejie看重我啊?！?/br>
    “jiejie喜歡我，愿意照顧我；我永遠(yuǎn)記得她的這份好，如果我奪得頭籌，我定會讓她享盡富貴、安樂一生......可大皇子他們會怎么對待jiejie呢？”

    顧言難得沉默了下來。

    七皇子的話確實(shí)捉住了他的痛處。

    先帝身邊的太監(jiān)，無不被牽扯到奪嫡之爭中，鮮少有善終。就算是僥幸活下來、得了恩寵，也難復(fù)之前的榮華。

    霏微名份上跟了自己，就注定會和自己綁在一塊。

    自己作為順天帝的走狗，和大皇子、二皇子都起過沖突，三皇子又和霏微有過定親，都不是完美的選擇。

    他看向笑著的七皇子。

    當(dāng)時拉他一把，是因?yàn)轹⒌囊?，哪怕心里清楚這是不妥當(dāng)?shù)?，他還是沒有拒絕霏微。

    他倒是忘記了最關(guān)鍵的一點(diǎn)，七皇子能在這般慘烈的條件下獨(dú)自活下來，哪里還是什么純潔無瑕的孩子？

    不過，他有千百種手段，能隨時解決了七皇子，霏微也只會傷心一段時間罷了?？善呋首拥奶嶙h確實(shí)......讓他心動。

    “七皇子?！边@還是顧言第一次叫他皇子，“你若是有半分違諾，敢傷了她，奴才就算只有一口氣，也能解決了你?！?/br>
    “我怎么會傷害jiejie呢？”七皇子的聲音里閃著愉快，“顧言，合作愉快?！?/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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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朝！”

    順天帝今日抱恙，依舊沒有臨朝。眾臣子嘆了口氣，三三兩兩往宮外走去。

    江遲凌匆匆?guī)撞节s上顧青宇，“青宇，昨日登門拜會你不在......”

    顧青宇立刻和江遲凌拉開距離，“江侯爺，不必說了；我對大皇子如今多艱難不感興趣；你與其在我這耽誤時間，不如趕快把欠下的嫁妝送到顧府來。若是再不送來，我就要去京兆尹了?！?/br>
    “青宇，咱們多年交情，何必......”

    “何必？可太何必了！”顧青宇面無表情拱拱手，“我還有事，失陪了。”

    江遲凌看著同僚投射過來的目光，沒有再追。

    “哎喲，江侯爺，現(xiàn)在滿朝文武皆知，你把自家姑娘舍棄了、害人家給太監(jiān)做了對食，還把人家的嫁妝給貪了。人家顧大人恨死你了，你還湊過去干什么?。窟@不是自討嗎！”

    江遲凌扭頭，厭惡的表情毫不掩飾，“蘭老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