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窺惡藏劫 何惜死戰(zhàn)
樹影斑斑,條條樹根盤踞,如同巨人揮舞的黝黑手臂,盡顯猙獰。 迎著紅衣男子的視線,易寒心中一慌,知道自己已經(jīng)暴露,當(dāng)即扭頭就跑。 而瑯玕在看到易寒轉(zhuǎn)身的背影之后,卻又?jǐn)r下了正欲上前的眾人。 “他不是被九黎族救下的那個少年嗎?”瑯玕瞇著眼睛,只是殺意卻未減絲毫,“噬靈陣還未布置,時間無法再耽擱,留下一人將他殺掉便可,其余人,隨我盡快尋地布陣……” 林中,一道矯健的身影在飛快地穿行,衣袂所碰之處,帶起一陣枝椏抖動。 易寒漸漸壓下心中的慌亂。他已經(jīng)向前跑了很久,可令他疑惑的是,這么半天過去,卻未發(fā)現(xiàn)有一人追來。 就在他漸漸放松警惕之時,易寒面色倏然一變,向前奔跑的身體猛地一頓,可由于慣性的緣故,還是打了個趔趄。 與此同時,易寒耳畔一股微風(fēng)掠過,一道淺淺的血痕出現(xiàn)在了他的頸上。 “咦?” 待易寒穩(wěn)正身形,一名執(zhí)劍的青衣男子已立在易寒身前,眼見自己一擊未中,不由發(fā)聲,目中一絲詫異一閃而過。 “此人我見過,他之前便跟隨在紅衣男子身邊,”易寒撫著血痕,略顯心悸地看著對方,“還是追來了……若不是自己反應(yīng)迅速,恐怕已經(jīng)被這隱匿的一劍殺掉了。” “前輩,”易寒心中緊張,臉上卻藏起了原有的波瀾,“先前所見,我必會守口如瓶,若能放我離去,定當(dāng)感激不盡!” 青衫男子并未回應(yīng),反而手腕一動,劍轉(zhuǎn)偏鋒,踱步向易寒走來,他怠于啰嗦,顯然不想和易寒多說廢話。 看到青衫男子的動作,易寒知道對方不可能放棄追殺,腳步下意識地跟著后退,心中同時也在想著應(yīng)對的辦法。 終于,易寒后背抵在了一棵樹干之上,腳步也隨即而停,盯著越來越近的鋒刃,易寒突然挺起了胸脯。 “你既要殺我,那便殺吧,但我有個條件,給我個痛快!”易寒猛地一跺腳,隨后凝視著青衫男子,話語間,身上透出一股凜然。 “小子,算你識相,”易寒的話令青衫男子輕叱一笑,旋即又露出揶揄神色,“只怪你看到了不該看的,還有,我會留你一個全尸?!?/br> 但就在男子話語剛剛說完,易寒先前跺腳,悄然嵌入土中的腳尖卻猝然揚起,一大塊混著草根的泥土被一掀而出。易寒騰空跳起,卯足了勁,對準(zhǔn)泥塊向著青衫男子狠狠踢去。 易寒突如其來的舉動讓青衫男子先是一愣,之后便下意識地抬起衣袖掩在面前。迸濺的泥土如同石子一般,擊在衣袖上,噗噗作響。易寒則趁機(jī)轉(zhuǎn)身,飛快地向密林深處遁去。 “小崽子!”青衫男子揮下手臂,看著衣袖上沾染的土漬,瞇起眼睛,頓升一股惱意。看著易寒逃走的方向,擎劍再次追去。 逃走途中,易寒頻頻回頭,雖抱僥幸,但在看到對方仍舊追來的一刻,心中還是一沉。 易寒喘著粗氣,奔跑的疲憊,重疊著體內(nèi)尚存的虛弱,身軀已經(jīng)不能兀自抵抗體力的匱乏。 若不是從小被太公勒令掄著大錘打鐵器,擁有了不錯的體格,恐怕現(xiàn)在連走的力氣都沒了。 莫名的想到這些,易寒腦海中驀地浮現(xiàn)了一副吹胡子瞪眼的面孔。 “臭小子,再使勁些,沒給你吃飯么!” “小混蛋,竟然敢偷懶,起來!起來!” “這次比試,是我贏了,這是些跌打藥,你拿去自己擦了?!?/br> “寒兒,前路你要自己走了……” 熟悉的話仿佛仍在耳邊縈繞,易寒的雙眸逐漸變得婆娑起來。 “太公……”易寒在奔跑中拂去淚水,握緊了雙拳。 “剛剛和現(xiàn)在,要殺我的只有一人,或許那紅袍男子和眾人……并未追來!”易寒逐漸平靜下來,眼睛也越發(fā)的明亮,“我已經(jīng)體力不支,遲早會因力竭而被追上殺掉?!?/br> “既然逃不掉,那便索性殊死一搏!”易寒衣袖一抖,一把短刃露出。 這是于凡身上之物,在追神凰的時候被易寒取了下來。易寒將匕首握在手中,漸漸放慢了奔走的速度。 如易寒所料,追在后面的青衫男子原本想耗干易寒的力氣,最后上前一劍殺掉便是。但這一路上,前面的少年如同在拼了命的跑,自己也真怕易寒跑掉,只能謹(jǐn)慎地跟著??裳巯?,卻看到對方速度越來越慢,男子心中冷笑了聲,加快了步伐。 時間過得很快,但對于易寒來說卻十分難耐。感覺到二人之間越來越近,易寒握緊了手中的利器。 就在與易寒僅咫尺之遙的一刻,男子目露寒光,再次揮起長劍,呈刺狀向易寒后心推去。 然而,易寒身軀一閃,卻使得長劍刺空。與此同時,易寒奔跑驟然加速,跳躍而起,單足蹬向身側(cè)樹干,借力之下,瞬間亮出短刃,轉(zhuǎn)身向青衫男子的頸部抹去。 男子見狀,心中一驚。長劍已出,他已躲避不及,只能在退卻的同時探出左臂,護(hù)在身前。 唰! 易寒毫不猶豫地攜尖刃劃過,男子的青衫被瞬間剌破。 青衫男子已有了護(hù)擋,易寒看殺人無望,一擊之后在半空強(qiáng)扭身軀,翻轉(zhuǎn)間,躬身落在了離男子較遠(yuǎn)一側(cè)的空地之上。 “臭小子……”男子面沉如水,瞥了一眼自己的衣袖。利刃所觸及的地方,是一道深深的劃痕,還不斷有鮮血淌出,混著衣衫的顏色,呈現(xiàn)出一片深紅。感受著來自小臂的刺痛,男子眼角忍不住地跳動。 自己從未這般狼狽,但今天卻被面前這個少年幾次偷襲。若不是自己用左臂作為代價,恐怕咽喉也早已被割斷。 二人都喘著粗氣,易寒則是緊緊地盯著男子。他的一招一式,全是臨摹和太公打斗時的技巧?,F(xiàn)在一擊未將對方殺掉,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沒了機(jī)會,接下來面臨的,將是對方對自己的囚殺。 “你真的很讓我吃驚,”男子拎著長劍,并緩緩抬起劍尖,指向易寒?!暗悄愕慕Y(jié)果,只有一個,死!” 男子不顧左臂傷口,身手也似乎變得更為敏捷,目中露著狠戾,向易寒撲了過去。 易寒看著男子的動作,咬了咬牙,將手中短刃擎在額前,招架而出。 叮! 兩刃相接,濺起幾粒火星,易寒被男子揮出的長劍死死壓制,感受著來自短刃之上的強(qiáng)勁,易寒手腕一轉(zhuǎn),輕巧卸力,隨即抽身而出。幾次跳躍,又落在了樹林枝椏繁密的一側(cè)。 青衫男子緊跟而上,再次攻殺。只是易寒以錯雜的樹體為遮掩,在林中不停的游走,使得男子每一劍落下,雖可傷易寒,卻始終不得要害。 易寒像條青魚一樣,無顧藤蔓的阻礙,輾轉(zhuǎn)騰挪。就在易寒再次閃避,躲過一擊的時候,下一劍卻沒再橫掃而來。易寒回頭看去,卻見男子立在了原地。 易寒倚在樹前,疑惑間,剛好窺到男子輕揚起的嘴角,暗道了聲不好,正欲后退,卻見對方一步邁出,猛然將手中長劍拋向了空中,隨著雙手律動,結(jié)出了一個怪異的手勢。先前拋出的劍也并未落下,反而橫在空中,錚錚作響,劍體之上也漸漸地蒙上了一層青釉色的靈光。 “這是……”看到此景,易寒瞳孔猛地一縮,這種光芒異象,他在太公與黑衣人一戰(zhàn)中見到過。似乎修有大神通之人才可以做到。而今,卻被自己的敵人使出,心中不由大駭。 男子并未給他時間細(xì)想,手勢一變,馭起長劍,直奔易寒而去,劍芒所過,草叢樹木,盡皆撲簌簌地倒下。 長劍的凌厲,比之前強(qiáng)了數(shù)倍不止。易寒放棄了抵抗,準(zhǔn)備再次逃離。只是腳步還未邁開,長劍已向他后心逼來。易寒反應(yīng)迅速,躬起腰身,一片劍刃殘影在頭頂掠過。 易寒翻滾,遁到一旁,但攻伐不止,長劍舞動中,他再被纏身。易寒幾次躲閃不及,被長劍在身上劃出了大大小小的傷口,衣衫之上,已有了數(shù)片模糊的血印。 直到最后,易寒被長劍從后背一劈而下,打了個踉蹌后,重重地跌在了草地之上。 趴在地面,感受著來自泥土傳出的微微涼意,易寒掙扎,靠雙肘支撐站了起來。 只是,就在易寒起身的剎那,一道冷峻的身影一閃而過。劍芒消失,劍柄握在男子手里,而另一端,已然穿透了易寒的腹腔。 “噗。” 無法承受體內(nèi)傳來的劇痛,易寒面色慘白,吐出了一口鮮血。 “還要躲嗎?”青衫男子冷眼看著易寒,淡聲質(zhì)問。想起自己三番五次被對方暗算,一絲怨毒在眸中閃過。 易寒耷拉著身軀,眼睛無力地張合,頭也漸漸地低垂下來,長劍刺穿的部位已滲出了血跡,就算是輕微地晃動也會引起他體內(nèi)撕裂般的痛楚。 男子見易寒已無反抗的余地,將劍拔出,順勢手腕一動,向著易寒天靈挑去。 但就在這時,易寒已微微閉上的眼睛卻突然睜開,飛速地?fù)]起手臂,沖青衫男子一甩而去。 易寒的乍然一動讓男子吃了一驚,匆忙側(cè)身躲避,長劍也隨著身體的擺動從易寒的面前退開。一道細(xì)微的涼風(fēng)從男子鼻尖擦過,只見一片枯黃的樹葉,失力之后,在男子身邊搖曳下墜。 男子目光陰翳,心知再次被耍,扭頭便執(zhí)劍向易寒揮來。只是在他剛剛轉(zhuǎn)過頭的剎那,易寒再動手臂,耗盡體內(nèi)尚存的最后一絲氣力,向前一擲。 “嗚……” 只見一把鋒利的短刃插到了青衫男子的咽喉之上。男子瞪大了眼睛,頭顱不停地顫抖著,想要出聲,卻只有一口口的鮮血嘔出。隨后眼中帶著不甘,握著沒有揮出的長劍,倒在了易寒面前。 這是易寒等待的時機(jī),一個可以近身襲殺男子,而男子又無防備的時機(jī)。在其以馭動之術(shù),cao控長劍纏殺易寒的時候,易寒知道,唯有搏命,才會讓自己再次爭取到一線生機(jī)。 易寒強(qiáng)忍著腦中傳來眩暈的侵襲,從衣衫上撕下幾條布縷,緊緊地裹在了傷口上。之后踉踉蹌蹌地挨到青衫男子尸首近前。 男子生機(jī)已滅,氣息全無。易寒慢慢蹲下,將男子手中的劍拿了起來。自己需要盡快休憩,但此地卻不宜久留。先前的打斗難免會使人察覺,自己已經(jīng)受到創(chuàng)傷,如果真的招來一些人,反而會對自己不利。 易寒不再多想,將男子的長劍收好,正要離開時,卻瞥見男子腰間似乎掛著一個東西,因為衣服遮擋,無法看得仔細(xì)。易寒揮出長劍,將其衣衫挑起,一個碗口大小,牛皮顏色的袋子露了出來。 “這是什么?”易寒一把拽起拿在手里,只見袋子扎口處,被一條繩線緊緊捆綁。 “小子,那是乾坤袋?!本驮谝缀疁?zhǔn)備打開袋子時,一道聲音忽然在易寒背后響起,話語中,仿佛還充滿了一絲驚訝和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