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只是告密者猝不及防,身子被繩索拖動,被一個人的體重牽引著,猛地向前沖了幾步。他趕忙用手抓住繩子,把重心往下穩(wěn)一穩(wěn),終于拽住了。 這時候,方曉曉的身體距離鋼筋的頂端不過數(shù)米之遙。 “如何?哥哥,我跟你說過的,這繩子很結(jié)實呢!”弟弟笑著說。 “你到底想要怎么樣?”哥哥拽住繩子,用力向上拖。 繩子一寸一寸地往這邊來,方曉曉的身子一寸一寸往上提。 告密者越提越費勁,差不多只拉上來兩米,就不得不停下來喘口氣。 “哎呀,我沒料到,你還真的愿意救她。如果是我的話,會解開身上的繩子呢。我來幫幫你吧!”弟弟嘴上這么說,可并沒有幫他解開扣鎖,而是在他的手腕上狠狠地來了一刀。 “??!”告密者一聲慘叫,右手腕血rou模糊,傷口鉆心地疼,讓他使不上力氣。 繩子往下滑了一寸。 “哼哼哼哼,哈哈哈哈!”弟弟狂笑一陣,“怎么啦,你不是挺牛的嗎?你不是想要幫助我這個可憐的弟弟嗎?怎么現(xiàn)在自身難保了。告訴你,當(dāng)初父親切斷你的經(jīng)濟來源,要不是我借你錢,讓你做了個買賣,你能活得下來嗎?我一直尊重你,一直幫你這個哥哥,到頭來你卻恩將仇報。連殺人的計劃我都告訴你了,我對你是多么信任!當(dāng)初你殺第一個人的時候,我告訴自己,你那是誤殺。殺第二個人時,我感到了不理解,這不可能還是誤殺。我很好奇,殺人有那么好玩嗎?不過一開始我也不敢殺人,只敢拿小動物殺著玩,不過那感覺真挺刺激的啊??烊昀?,殺小動物不能讓我滿意,我就想著追尋哥哥你的腳步,做個殺手吧。我決定模仿你,還以為這樣能讓你高興,能讓你感到自豪。結(jié)果你怎么樣,你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你說我變態(tài),你說我有病,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呢?!” 哥哥的腦袋上冒出了汗,他的右手完全用不上力,只覺得氣息不勻,腦袋也有些暈頭轉(zhuǎn)向了。他喘著粗氣說:“弟弟,我真的沒有想過出賣你。我們都被該死的父親給毀了。這不是真正的你,你是受到了他的影響?!?/br> “呸!他也配!”弟弟啐了一口,“我一直以來裝作乖孩子,只是為了少挨點打。不過那該死的老畜生還是會揍我,真他媽的沒天理。喲,對了,哥哥,如果我告訴你父親也是我殺的,你怎么想?你會感激我嗎?” “什么?”哥哥大吃一驚,手一哆嗦,繩索又往下滑了一尺,他趕緊死命拉住。 “沒想到吧?其實干掉他很容易啊。他經(jīng)常醉酒駕車,這該死的老家伙從來不拿別人的性命當(dāng)回事?,F(xiàn)在警察不是嚴(yán)查醉駕嗎?他還是照喝不誤,自認(rèn)為憑著他的那些臭錢,沒有什么擺不平的事!行啊,喝唄,我只是在他的酒里多摻了點東西而已,哈哈,就送他歸西了。就是怪可惜的,也沒撞死倆人,只把他那條老命給捐出去了!警察根本就沒查,本來就是醉酒駕車,死了就死了唄,還化驗個屁?。?/br> “怎么樣啊,你是不是很感激我?再告訴你,你媽是怎么死的我不知道,不過我媽是怎么死的,我倒是很清楚。那也是拜我所賜啊,解脫了她那可悲的一生。你還記得嗎,你曾經(jīng)問我為什么你爸爸和你mama生活在一起,同時也和我mama生下了我。其實很簡單,我本來是有爸爸的,不過mama很有姿色,被那老渾蛋看上了。結(jié)果呢,弄得我媽都不知道我到底是誰的孩子。跟你媽離婚之后,他就把我媽娶了過來。當(dāng)然玩夠了,后來就沒什么意思了。我媽也沒什么力量保護(hù)自己,更保護(hù)不了咱倆。 “老家伙娶她的時候,協(xié)議上寫得很明確,如果她提出離婚,則不能拿到任何賠償。 “我媽當(dāng)然不敢,要不然喝西北風(fēng)去???自打嫁到這里,好多年不上班了,找工作談何容易,所以我媽只好忍著。你上高中不在家,家里的好多事你都不知道。趁這個機會,我想干脆把這女人弄死算了,反正留著她也沒用。老爸也許明白是怎么回事,不過睜只眼閉只眼的也無所謂,反正他更方便玩女人了,應(yīng)該感激我才對。你看,我除掉了我媽,又除掉了那老家伙,現(xiàn)在一半的遺產(chǎn)你都可以繼承了。我只需要在兩年之內(nèi),像你那樣搞定一個女人就行了?!?/br> 原來如此!原來父親早就那么干了,所以他才在遺囑里面寫道:“繼承人須在兩年內(nèi)結(jié)婚,并讓配偶簽署協(xié)議,離婚時不得索賠。”原來是為了讓自己的兒子變成下一個自己。 天哪!父親的變態(tài)固然昭然若揭,而眼前的這個弟弟,則是比父親更加殘暴的惡魔,弒父弒母,隨后殘害無辜。告密者恨不得咬他一口,然而現(xiàn)在卻自顧不暇。 “怎么了?你倒是說句話啊!”弟弟笑著,“你為什么還要堅持呢?讓我再來幫你一下吧?!?/br> 他在他的左手腕上也來了一下。 告密者又是一聲慘叫。他雙手都使不上力氣了,只覺得腳下也不穩(wěn)了,一點一點在往前蹭。 “哈哈哈哈!”空洞洞的建筑里回響著弟弟殘忍的笑聲。 “喂,不許動!” 嘩啦啦,數(shù)把槍自上而下瞄準(zhǔn)了弟弟。 劉隊終于帶著人趕到了。他們居高臨下,槍口瞄準(zhǔn)了這個殘酷至極的兇手。 “呵呵,你果然出賣了我!”弟弟將刀子搭在繩索上,狂妄地朝上面喊道,“來啊,開槍吧!嘿嘿,看看是你們先打死我呢,還是我先割斷繩子!” “嘿嘿。”他已經(jīng)完全喪心病狂了,一邊割著繩子,一邊叫嚷著,“哦哦,你們打不到我。嘿嘿,你們打不到我?!彼贿呎f著,一邊往哥哥的身后躲。 該開槍嗎?劉隊猶豫了。 子彈的軌跡也許可以繞過告密者,可萬一打歪了會怎樣?告密者中槍,一松手,連帶著方曉曉摔下去,也會死。時間太過倉促,根本來不及部署狙擊手了。 然而如果不開槍,兇手割斷了繩索,方曉曉還是死路一條。 就在這個千鈞一發(fā)的時刻,告密者拼盡了全身的力氣,拖著繩索,忽然一轉(zhuǎn)身閃到了弟弟的背后。他在弟弟的脖子上死命地咬了一口。弟弟猝不及防,也是一聲慘叫。 告密者拖著弟弟,往建筑的邊緣跑去。 “你、你干嗎?”弟弟捂著脖子,“你、你他媽的快停下?!?/br> “要死一起死吧,結(jié)束咱們罪惡的一生!”告密者只說了這一句,便縱身跳了下去…… 3 告密者縱身跳了下去。 他跳了下去,可那條結(jié)實的攀登繩索卻繞了一個圈,掛在了弟弟的身上。 現(xiàn)在,是弟弟的身上纏著繩索,拖住了兩個人的體重。 一個方曉曉約摸五十公斤,一個告密者約摸七十公斤。 這兩百多斤的重量忽然全掛在弟弟身上,他也承受不住,連躥幾步,好不容易在平臺邊緣停下了。 “呼!呼!” 弟弟大口喘著粗氣,“你以為我傻嗎?我他媽的不會解開這繩子嗎?你得先死,你得先死!哈哈哈,你們得先死!” 警方更加無法開槍了。 如果打死了弟弟,這三人會同時墜落。 他們眼瞧著弟弟開始用刀在自己身上的繩索上割來割去,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忽然,斜刺里跑過來一個人影。 那是一個“傻大黑粗”的男人。 傻,說的是他身為法醫(yī),自己工作挺累的,可還是無償幫助其他同事頂班,且不求回報;大,當(dāng)然指的是他的塊頭了,人高馬大,力氣也大;黑,是說他的膚色,曬得黑黑的,皮膚比較粗糙;粗,是說那一雙大手,非常粗壯,可同樣就是這一雙粗壯的大手,曾經(jīng)做過無數(shù)精密的手術(shù)。 這個“傻大黑粗”的男人正是方茗。 他大步流星,幾步就沖到了兇手面前。 不由分說,一雙大手握住了快要割斷的繩索。 咦?兇手吃了一驚。 算了,管他呢!兇手拿刀就捅。 一刀,兩刀,三刀,方茗的前胸被扎了個透。 “去你媽的!”方茗也急了,他從來沒罵過人,這次他罵開了,“小畜生,滾下去吧?!比讨薮蟮耐闯?,他飛起一腳,把這個罪孽滔天的東西踹了下去。 “我不想死……”深淵里傳出一聲慘叫。 “噗!” 鋼筋插透了兇手的身體,瞬間結(jié)束了他罪惡的一生。 然而方茗畢竟身受重傷,他拖不住兩個人的體重了。 他的身子止不住地往前挪蹭,到懸崖邊的時候,腿腳發(fā)軟,干脆跪了下來。 膝蓋壓住了繩子,可他跪著的身子還是搖搖欲墜。 “女兒!爸爸來救你了!”方茗發(fā)出一聲悲鳴,卻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嘿!老頭!”下面有個聲音朝上說話。 方茗出不來聲,勉強朝下看著。 “嘿!老頭,聽我說!”告密者掏出別在身后的刀來,用血rou模糊的兩手咔嚓咔嚓地鋸著環(huán)繞自己的繩子。 “老頭,聽我說,你負(fù)擔(dān)不了兩個人的體重,我來給你減輕一些吧。媽的,這玩意兒是挺結(jié)實的啊。老頭,反正我也是罪有應(yīng)得,我下去之后,你記得一定要拉住自己的女兒??!” 告密者割斷了繩子,身子一飄,墜了下去。 “對不起……”深淵里又傳出這樣的一聲。 “噗!” 鋼筋同樣穿透了告密者的身體,他無力耷拉著的腦袋上全是淚痕。 方茗的兩手早就被磨出了血印。 而他胸前的血嘩啦啦流在地上,弄得他膝蓋發(fā)滑。 他仍舊苦苦堅持著,不能撒手。 幾名警員沖了下來,總算在繩索滑出去的一剎那抓住了。 兩三個人將方曉曉拖了上來。 然而方茗卻站不起來了,腦袋頹然地耷拉下去。 有人給方曉曉披上告密者拿來的那件連衣裙。 “爸爸,爸爸!是你嗎?”曉曉哭著,依偎進(jìn)父親的懷抱。 不! 那是戲劇中才有的場面。 罹患嚴(yán)重的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的方曉曉,這幾年也已經(jīng)變得不正常了,她認(rèn)不出她爸爸來。 麥濤和艾西緊接著沖了下來。兩人試圖扶起這個傻大黑粗的男人,可無濟于事。 咕嚕嚕,他胸前的鮮血又一次往外猛烈地涌動。 “艾先生?!彼Р黄痤^來,只是眼睛向一邊斜了斜,“謝謝你治療了我。求求你,請一定要救救我女兒?!?/br> 艾西用力點點頭,說不出話來。他只覺得胸中像被人塞進(jìn)了一大堆石頭,壓抑得喘不過氣來。他不能不答應(yīng),可是他能做什么?在血的現(xiàn)實面前,他是那么渺小和無力。 方茗又轉(zhuǎn)向麥濤,“麥先生,我想起你是誰來了。我要告訴你,那個人又回來了?!?/br> 麥濤明白他在說什么——那個人,也就是給自己發(fā)短信的那個人又回來了。 他也點點頭。 說完這些,方茗就死了。 傻大黑粗的宛如泰山一般的男人,跪著死了…… 編外章 惡魔的遺產(chǎn) 艾西這一段時間特別忙,之前忙于案件而耽誤的不少工作,都要撿起來重做。不過他還是抽空參加了方茗的葬禮。對他來說,方茗曾經(jīng)是他的病人,也是個讓他欽佩的父親,他自然不能不來。 對于警方來說,方茗既是個兢兢業(yè)業(yè)的法醫(yī),同時又是連續(xù)殺害兩條人命的兇手,他們實在無法給他辦一場轟轟烈烈的追悼會。可在葬禮現(xiàn)場,他們也不約而同地趕到了。 方先生的葬禮上沒有家人,一個也沒有——甚至連他的女兒也沒來參加。現(xiàn)在她被收治在艾西的心理中心,精神狀況仍不穩(wěn)定,不方便安排她出席。 麥濤也來了,站在離艾西挺遠(yuǎn)的地方,整個儀式過程中他倆都沒有說話。 遺體照例是需要火化的,之后剩下的那些碎骨頭,由劉隊親自挑揀了幾塊,安葬在公墓里。 艾西一看到麥濤,忽然笑了笑。他想起另一件事來。 這件事正是當(dāng)初讓好人古德曼律師頭疼的事情。起初,為了麥濤和唐彼得的繼承問題,古德曼律師還特地來找自己聊過。現(xiàn)在,唐彼得,也就是方茗的分身死了,那么遺產(chǎn)自然要落在麥濤的頭上。以麥濤的個性,他八成還是不會繼承那些財產(chǎn)的吧?看來老好人律師的巨額律師費又要泡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