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婪的家伙，原來是這個原因！告密者沉默了。他不知道該如何作出回答，才能使眼前這個貪婪的商人對剛才的換算產(chǎn)生質(zhì)疑。他無話可說。

    “那你能不能想法子把我弄出警察局？只需要弄出去就好，我依然可以付給你同等的費用。”

    “??？”艾西輕蔑地笑了，“年輕人，你這么對待長輩就不合適了。你拿我當傻子了嗎？你花了三百萬，只是為了從警察局里進來后再出去？當初你不劫持我的前臺小姐，這錢不就省了嗎？！”

    艾西是個老油條，他絕口不提這錢的真實與否。愛真不真，這跟他想要的東西毫無關(guān)聯(lián)。前面提到過的，他信奉“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個信條。

    “這……”告密者也覺得自己的話難以讓人信服，“這是因為時機不同。這么說吧，艾醫(yī)生，你剛才一口一個兇手，這么說來，想必您昨天已經(jīng)去現(xiàn)場看過了？”

    “是啊?！?/br>
    “您看到尸體了？”

    “這個是自然?！?/br>
    “警察局從前天開始忙得天翻地覆，說明他在兩天前還殺了一個人?！?/br>
    “是的?！?/br>
    “就在我被抓走之后，他立刻就殺了人?！?/br>
    “沒錯，可以這么理解?！?/br>
    “那好，艾醫(yī)生，您這個聰明的人還不理解我的想法嗎？最開始，我弟弟說要殺人的時候，我并沒確定事情一定會發(fā)生，所以我來尋求您的幫助。然而他真的這么做了，而現(xiàn)在我是唯一可以制止這件事的人，您應(yīng)該明白我為什么那么想出去?！?/br>
    “是，這我可以理解?！?/br>
    “在他還沒有陷得太深之前，我認為您也許有機會救贖他，所以我才在這里懇求您。”

    陷得不太深？！如此殘忍的犯罪手法，還說陷得不深，那怎樣才算是陷得深呢？！

    艾西搖了搖頭：“朋友，你的腦子也有問題還是怎么的，這種人還讓我怎么拯救啊？！你不妨說來聽聽！”

    “我會讓他來找您?！?/br>
    “嗯？”這話艾西愛聽，“然后呢？”

    “然后就看您的啦?！?/br>
    這小子是在搞笑嗎？氣得艾西都不想說話了：“你……你不怕我見到他，一樣會報告警方嗎？”

    “不會呀，既然您想拿到錢，就應(yīng)該閉上嘴。不然這筆錢大概也會打水漂吧？”

    這么扯下去是沒完沒了的，艾西打算說點什么來改變局面：“呃，這么說吧，你認為是什么原因讓你弟弟開始殺人的？或者按你的說法，他得病了？”

    “嗯，因為我們的父親?！?/br>
    “哦，什么意思？”

    “我們的父親是個惡魔?！备婷苷哒f這話的時候，不帶一點感情，就像在提起別人的家事，“他先后娶過兩個妻子，第一個是我的母親，后來死了；第二個是我弟弟的母親，后來也死了?！?/br>
    “正常死亡？”

    “不，吸毒過量?！?/br>
    “??？！”艾西吃了一驚，“兩任妻子均死于吸毒過量？”

    “對！當然這是實際情況，官方的說法是心力衰竭。父親買通了醫(yī)生，就那么簡單?！?/br>
    “不會吧，兩任太太都沒有家人了嗎？他們不會起疑嗎？”

    “不會，因為她們都沒有家人，父親就是這么挑選妻子的。”

    ……

    “可我還是不明白，為什么會吸毒過量呢？你的父親給她們提供毒品？”

    “是的?！?/br>
    “理由？”

    “因為他覺得這是一種最好的控制別人的手段?！?/br>
    “你的父親是干什么的？”

    “這我不能說。”

    “哦，也好。”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艾醫(yī)生?！?/br>
    “我在想什么？”

    “你在想，如果你套出了這些信息，報告給警方，警方就會根據(jù)我父親的職業(yè)、身份以及兩位妻子因心力衰竭而死的情況進行交叉對比，這樣就可以查到我們兩兄弟了，對嗎？”

    艾西大吃一驚：小小的年紀，居然很快想到了這一節(jié)，自己當真是低估了他。

    “所以，艾醫(yī)生，我的講述中可能會摻雜不少水分，不過大體情況差不了多少?！?/br>
    “好吧，你繼續(xù)?！?/br>
    “父親有的是錢，但是模樣丑陋，他一方面喜好玩樂女人，另一方面又害怕女人離開自己。畢竟要是離婚的話，對他也是很大的損失。于是，他利用毒品這種最直接、最惡毒的方式來控制妻子，即使離婚之后她們可以得到賠償，父親也作好了準備——他巧妙地處理自己的財產(chǎn)，不讓她們拿到太多。而且，就算她們有錢也沒用。她們沒有渠道，不容易搞到毒品?！?/br>
    “哦，這個我懂了。那么，他的妻子是正常死亡嗎？”

    “什么意思？”

    “我是說這個吸毒過量?！?/br>
    “這我不知道，我母親死的時候我還小呢。”

    “哦，所以你來不及弄清楚這件事?！?/br>
    “正是。我弟弟的母親死的時候是好幾年前，我在高中住校讀書，所以也不很確定。您就當作是正常的吸毒過量吧?！?/br>
    好吧……艾西想，這一家子真夠扭曲的！

    “父親對自己的妻子都是如此，更何況是我們了。作為父親僅有的兩個兒子，我不能說父親一點都不愛我們，不過他表達愛的方式是與眾不同的。我小時候的事情已經(jīng)記不清楚了，不過我弟弟還小的時候，我是看見過的。父親很喜歡他，因此就經(jīng)常咬一咬他。您也許覺得，小孩子身上rou乎乎的，很多人都愿意嘬一口咬一下的。不過您大概也會覺得咬破了是有些過分吧。總之，弟弟身上現(xiàn)在還有這樣的牙印。”

    ……

    “父親愛我們的方式太過于多種多樣了，說那么多也沒有意義?？傊?，我和弟弟都非常恨他，巴不得他死。不過后來，他當真死掉了，車禍！我想這也許是多行不義必自斃吧。不過，接下來產(chǎn)生了一個問題。父親死了，遺產(chǎn)就需要處理吧。

    “父親死的時候還不到五十歲，我們兄弟倆都沒有想到，他還算年輕，卻像預(yù)料自己會死那樣，事先寫好了遺囑。

    “這份遺囑的內(nèi)容很奇怪，不過最有意思的是，哈哈，父親竟然給他最討厭的我也留下了一半遺產(chǎn)！哦，請您原諒，關(guān)于這一點，我不能說得太多。不過，遺囑下來的時候，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具有了部分繼承權(quán)，而我弟弟卻不合格。所以我想，是這份遺囑促使弟弟很快轉(zhuǎn)變的。因為他的繼承竟然還有時間限制，如果自父親死后兩年內(nèi)無法達成目標，則視為自動喪失繼承權(quán)。”

    艾西覺得這兩天真是中了邪。幾天前那個風平浪靜的午后，好人古德曼律師給他講起了艾蓮的遺產(chǎn)，那份涉及麥濤和唐彼得的遺囑十分扭曲。本來艾西已經(jīng)快把這件事拋在腦后了，經(jīng)告密者一提，立刻回想起來。怎么，又出來一份怪異的遺囑？

    告密者執(zhí)意不肯講述父親遺囑的內(nèi)容，艾西也沒轍，只能聽他繼續(xù)說下去。

    “艾醫(yī)生，你大概也想到了，如果我弟弟沒有繼承他那份遺產(chǎn)的資格，我就會自動繼承他的那份。遺囑也確實如此。這樣一來，我掌握了所有的遺產(chǎn)?？墒俏覑畚业牡艿埽@里面多少還有些同病相憐的意味。即使我繼承了全部遺產(chǎn)，我也愿意把我弟弟應(yīng)得的那份再贈予他。我和他說過這件事，但他不同意。您別誤會，他尊重我，但是他的性格不允許他這么做。所以，他決定按照遺囑的要求去做！”

    “等等，這遺囑不是讓你們?nèi)⑷税?？?/br>
    “當然不是，否則我怎么還敢坐在這里……”

    “那么……”

    “這我實在不能說，我只能告訴您，我是碰巧達成了遺囑的規(guī)定。而我弟弟不行，這促使他越發(fā)變態(tài)和扭曲。所以，我來找您也正是為此，因為也許您能解開他心理扭曲的關(guān)鍵?！?/br>
    好半天艾西才回過味來，卻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你為什么……”他琢磨著該怎么措辭，“這么說吧，我大致弄明白你的意思了。也許你繼承了財產(chǎn)，也確實付得起這三百萬，可我始終不認為你弟弟還有救。你看看這個……”艾西解開上衣扣子，露出自己左半邊的肩膀。

    他的用意本是想說明昨晚的情況，以及自己已經(jīng)和兇手交手的事實，卻沒想到告密者一看到這個，就大驚失色，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3

    告密者一見到艾西肩頭密實包扎的傷口，就大驚失色，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你！”他一把抓住艾西的胳膊晃個不停，“你、你跟他撞上了？！”

    艾西被搖晃得挺疼，“等等，松開手，有話好好說，怎么了這是？”

    告密者松開了手，可還是不甘心地瞪著他，“這到底是不是他弄的？”

    “是啊，我正要跟你講，你先坐下?！?/br>
    告密者與其說是坐下，還不如說是摔在了椅子上。他面如土色，眼神散亂。

    艾西不明白理由，一五一十說出了昨晚的冒險奇遇。

    艾西越是講，告密者的神色就越是糟糕，說著說著，艾西自己也噎住了。他忽然想到了之前被忽視的一個細節(jié)：告密者被警方控制，他自己當然不可能跟蹤身為兇手的弟弟，那么跟蹤者自然另有其人。同時，也正是這個人給自己發(fā)來短信，告知犯罪現(xiàn)場的位置。

    既然兇手碰到了自己，他當然意識到了誰是告密者，而且，他也許知道誰是跟蹤者，那么……接下來的事情，還用說嗎？！

    最讓艾西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昨夜自己趕往現(xiàn)場的時候，兇手并未離開，而是在暗中監(jiān)視。這么說來，兇手早就懷疑有人告密，只是并不確定而已，那么他最開始的懷疑到底是因為什么呢？

    艾西想不通，就問了出來：“我不明白的是，你弟弟怎么事先就知道我會去呢？他是怎么開始懷疑的呢？”

    “艾醫(yī)生，你怎么還好意思問這個？”告密者有氣無力地癱軟在沙發(fā)上，“這好事不正是你干的嗎？！”

    “啊？這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沒明白。”

    “上電視表演的人，不是你嗎？難道還有別人？！”

    一語點醒夢中人，艾西慌了。

    誠然，告密者劫持前臺小姐，直至被警方抓獲，這些事本來都是可以秘而不宣的。然而，正是艾西一腦門子不擇手段地想要提升自己心理中心的名望，接受了媒體采訪，甚至從物業(yè)那里找來了當時拍下的監(jiān)控錄像。

    只要兇手看到了這滾動播放的電視節(jié)目，他沒理由認不出自己的哥哥。兇手也許會納悶，但他很快就會弄明白，哥哥的行為大概是沖著自己來的。隨后，他輕易地設(shè)下陷阱，就等著艾西過來驗證。

    這么說，也許在殺害第一人之后，兇手本來沒必要立刻殺人。他這么做也只是為了順便驗證一個懷疑的猜想。

    艾西頭上冒出了汗，他的情緒跌到了谷底，他的“人畜無害”的精神蕩然無存。原來，這連環(huán)殺人案竟或許是因為自己的急功近利，才被推到了殘酷的高潮。

    艾西徹底慌了，他的世界觀、價值觀剎那間也失去了平衡。他到底在干什么？他到底想要什么？現(xiàn)在連他自己都搞不明白了。

    死人總歸已是死了，至多是讓人內(nèi)疚和懊悔而已。然而活著的人——那個給自己提供線索的跟蹤者，只怕也活不久了吧。這讓他心里更加難受。

    看得出來，跟蹤者與告密者關(guān)系非同一般。然而無論如何，艾西也不該讓另一條年輕的生命再次逝去。

    想到這里，艾西說話了：“好吧，是不是說，如果我把你交給警方，你絕不會說出你弟弟的下落？”

    “是的！”

    “即使跟蹤的人會死？”

    “是的，沒準已經(jīng)死了?！?/br>
    “你不恨你弟弟？”

    “恨！但是我也愛他，這是我們兄弟之間的事?！?/br>
    “如果他已經(jīng)殺掉跟蹤者，那么你會殺了你弟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