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救命之恩
天快黑時謝明端來了一次,本來是想舔著臉留下來過夜的,誰知道一等就等了快一個時辰,好不容易見到靖竹人影,后面卻帶了個跟屁蟲。 謝明端無奈地隱了身形,心里暗惱這小侄女忒會搗亂??捎种鴮嵅缓矛F(xiàn)身和靖竹相見,只好揣著一顆不甘的心回了端王府。 謝明端一向謹慎,自己時常在閑云閣留宿的事連端王府的人都不知道,他悄無聲息地回到書房,喚了王武進來送藥。 王武是少數(shù)知道謝明端行蹤的人之一,他端著溫了有半個多時辰的藥進門時還覺得驚異,殿下平日里都是能在國公府賴多久就待多久了,今天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心情不好,就連看身邊的人都不爽,謝明端抬眼時瞥了眼王武神色,低頭一口氣把整碗藥喝下去,將藥碗遞回王武手上,有些煩躁地擺了下手:“去去去,沒事不許來打擾本王。” “是?!蓖跷滢D(zhuǎn)身要走,臨出門的時候想起一件事,停住腳步回身稟告:“對了殿下,今兒太醫(yī)署的那個女醫(yī)張?zhí)t(yī)又過來了,說是要給您請脈?!?/br> 謝明端眉心擰得老深:“本王不是說了以后不需要那些太醫(yī)過來看診了嗎?那個姓張的是怎么回事?” “這個……屬下也不知道。”王武也是個糙漢子,哪里看得出來小姑娘家的心思。 “派人去母后宮里說一聲,以后不必再派人過來了?!?/br> 王武:“是,屬下這就去?!?/br> 書房里靜了下來,謝明端打開案上的公文翻看了一下,目光觸及上面的文字時卻想起先前沉煙看著靖竹時溢滿了喜愛的眸子,不由低低地罵了聲臟話。 男的都已經(jīng)夠煩了,還要來個女人和自己搶媳婦,還要不要人活了? …… 昨天晚上靖竹被沉煙拖著聊了大半個晚上的心事,起來的時候難得晚了,這個時辰老國公應(yīng)該在用早膳,靖竹揉著眼睛從床上坐起來,想著今天早上還是別過去請安了。 下床的時候雖然刻意放輕了手腳,但是沉煙還是被她的動作驚醒,兩個人相視片刻誰也沒說話,門外便傳來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公主和小姐可是起了?” “嗯?!本钢駪?yīng)了一聲,“進來吧?!?/br> 綠蟻和紅泥一人端了一盆洗臉水進來,紅泥放下盆子后過來伺候靖竹更衣,一面把袖子套上靖竹胳膊一面道:“奴婢早上的時候已經(jīng)把菱紗送去了京兆尹府,也和京兆尹大人傳達了小姐的意思,京兆尹答應(yīng)會酌情放輕責(zé)罰。哦對了,鄭王府的王小姐早上的時候還命人把菱紗的賣身契送了過來?!?/br> “她這是在告訴我,可以隨意處置菱紗的生死。”靖竹按著額角晃了晃腦袋:“那孩子也挺可憐,挨了刑之后免不了病痛折磨,等到施刑過后,你可以問過她的意思,是想繼續(xù)回鄭王府,還是還她一個自由身,都由她心意。” “那也太便宜她了吧。”沉煙躺在床上蹬了蹬腿,看著鏡前眉目柔婉的美人笑道:“沈jiejie,她挨了次罰,你卻給了她自由,要是不知道的,還當(dāng)那丫頭挑撥我和沈靖玉是受了你的差遣呢?!?/br> “……你說得對?!本钢耖]了閉眼睛,這人一睡不好,就連腦子都遲鈍了,她什么時候也做起這樣不討好的老好人來了?她完全沒必要因為一時心軟而冷了親meimei的心,想到這里,靖竹便沉吟著道:“還是,把賣身契交還給鄭王府吧,就說這丫頭該受的罰已經(jīng)受過了,剩下的就交給鄭王府處置?!?/br> 沉吟這才滿意,點了頭從床上起身:“沈jiejie,你什么時候出發(fā)啊,到時候我一定去給你送行?!?/br> “不是明天就是后天吧?”靖竹也不太確定,運送藥材的車隊還沒有消息,她也不敢保證車隊路上會不會遇到什么事情被耽擱。 “這么快?”沉煙壓下嘴角,“好長時間見不著你,才見到就又要分開,沈jiejie,你什么時候才能一直陪在我身邊,什么地方也不去呢?” 靖竹:“……”弄不明白,沉煙公主對自己詭異的占有欲是怎么回事。 兩個人在閑云閣用了早膳,沒多大會兒的功夫,謝明端就帶了人光明正大地來尋她。 沉煙跟著靖竹到正廳去見謝明端,見了人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個禮:“皇叔?!?/br> “嗯?!敝x明端臉色不辨喜怒,轉(zhuǎn)頭看向靖竹時眼底的淡色卻被溫柔覆蓋:“運送到琿州的其他物資已經(jīng)準備得差不多了,我想找你去幫忙看看有沒有什么紕漏?!?/br> 靖竹不解地看著他,按說去琿州賑災(zāi)之事和謝明端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怎么也不該輪到他找自己幫忙。 好像看出了靖竹心中的疑惑,謝明端又補充了一句:“陛下已經(jīng)下旨,讓本王為欽差,親自率隊到琿州安撫疫情?!?/br> “是你自己去請旨的?”靖竹看著他問。 謝明端沒有否認,“你一個人過去,我無論如何也放不下心?!?/br> 靖竹翕動唇瓣想勸他些什么,但是想到圣旨已下,事情已無挽回的余地,便只得作罷。 “要去哪里?”靖竹垂頭喪氣地問,頗有些聽天由命的無力感。 謝明端拉起她的手:“跟我走?!?/br> 沉煙眼瞧著兩個人要走遠,下意識地要跟上去,王武卻面無表情地攔在她身前:“公主殿下,屬下找人送您回宮。” “我不要回宮,我要去找沈jiejie!”沉煙跑了兩回都被王武攔下,只好站在原地,滿臉氣惱地對他道。 “殿下和沈大小姐有正事要談?!?/br> 沉煙自信又囂張地道:“什么正事我不能知道???我和沈jiejie關(guān)系很好的,她什么事都不瞞著我。” 王武仿佛沒聽到沉煙的話,只堅持著伸著手:“公主殿下請回宮。” 沉煙被他氣得跺腳,躲躲逃逃了一會兒謝明端二人早沒了影,沉煙只好放棄,在原地好像在看仇人一樣看了王武半天:“本宮一定要你好看!” “屬下自覺樣貌尋常,當(dāng)不得公主如此夸贊?!?/br> 沉煙聽了他這話差點沒被氣的冒煙:“你以為我在夸你??!” 王武靜靜地看著她,還是沒有一點表情,只是沉默的態(tài)度像是在對待一個頭大無腦的孩子。 沉煙咬牙切齒地在原地挖苦了半天,王武卻始終不言不語,沉煙被磨得沒了耐性,實在沒辦法,之后點頭:“好好好,我回宮回宮,你滿意了嗎?” “來人?!蓖跷涑砗蠛傲艘宦暎⒖逃泻谝率绦l(wèi)上前:“公主殿下,馬車已經(jīng)備好了,您請隨屬下來?!?/br> 沉煙哼了一聲,斜了一眼依舊面無漣漪的王武,心說這皇叔是個冷面殺神也就罷了,就連皇叔身邊的侍衛(wèi)都和他一個德行,這樣的人,沈jiejie怎么會看上他呢? …… 為了省事,要運往琿州的物資被停放在京外的一間大庫房里,有專門的士兵看管,閑雜人等不得進入。 靖竹進了庫房之后照著謝明端給的冊子走了一圈,只略微加了幾味藥材,而后便在謝明端耳邊夸耀道:“不知這準備物資的太醫(yī)是哪位大人,準備起東西來這樣事無巨細,真是難得?!?/br> 謝明端跟在她身后,聽到她的話便道:“應(yīng)該是太醫(yī)署的太醫(yī)吧,你要見一見嗎?” “見一見也好。”靖竹合上冊子,抬頭順著庫房外透進來的些微光芒看向謝明端:“若是那人醫(yī)術(shù)可靠,我可以帶他一起到琿州去協(xié)助我嗎?” “你若是需要,當(dāng)然沒問題?!敝x明端想也別想地答道。 “你別答應(yīng)得這么快,去瘟疫之城可是要命的差事,等閑人都不樂意去,一個不謹慎全家老小就沒了主心骨,誰心甘情愿去冒這種險?” “本王要他去,誰敢拒絕?” 靖竹白他一眼:“我想尋此人與我同行是因為這個人細心,但是若是這個人是心不甘情不愿跟我去的,心思也一定全然不在救災(zāi)治病上,說不好還會壞事,既幫不上忙又落不得好,何苦來哉?還是順其自然的好?!?/br> 很快準備藥材的太醫(yī)就被帶了過來。 靖竹雖沒料到,但當(dāng)真見了那人倒是一點都不覺得吃驚,張思愛慕謝明端,知道他是前往琿州的欽差也必定會事事親力親為,她在太后面前又得臉,私底下攬下這差事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明白是一回事,真正想要理解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靖竹相信任誰知道了旁的女子覬覦自己的未婚夫婿都不會覺得舒服,即使那個女子身世坎坷,更曾和自己惺惺相惜。 靖竹想到那一日謝明端強行要取自己心頭血時張思曾經(jīng)說過,謝明端于她有救命恩情,一時間心頭更是說不出的發(fā)酸。 這兩個人看起來還頗有淵源呢! 謝明端卻沒發(fā)覺靖竹百轉(zhuǎn)千回的心思,攬著靖竹坐在士兵搬來的凳子上,瞟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張思,若有所思地道:“這個人瞧著有點眼熟。” 靖竹滿心滿嗓子眼的酸水頓時全沒了。 任憑張思對謝明端再深的情意,按照謝明端這樣的性子,兩個人之間也是擦不出什么火花來的,她到底在瞎擔(dān)心什么? “思姑,我們可是好久沒見了?!本钢胥曅﹂_口。 張思低著頭,盡力讓自己的目光不落向那個心心念念的人兒身上,聽到靖竹的招呼聲才克制地抬起頭,目光也不亂瞟,“自從上次雨后一別,也有快兩個月了。對了,你身上的傷可好全了?” 靖竹沒想到她還記著自己那日的傷情,意外地點頭:“已經(jīng)痊愈了,就連傷疤都沒留下多少,還要多謝你那天幫我包扎。” “我是太醫(yī),幫你包扎也是太后給我的命令,你不需要跟我道謝的。”張思說著又有些敬佩地對靖竹道:“我聽說了你要到琿州醫(yī)治瘟疫的事情,太醫(yī)署里的太醫(yī)們都對你贊不絕口呢?!?/br> “是嗎?”靖竹含蓄地笑了笑,眼睫垂下片刻又抬起,她微抿紅唇,不著痕跡地瞥了瞥身邊的謝明端,想了想還是出聲問道:“這次勞煩端王殿下請你過來,是有一件事相求?!?/br> “下官是太醫(yī)署的醫(yī)者,端王殿下有事只管吩咐就是?!睆埶颊f著,眼神終究是落到了謝明端臉上,但也只落了一瞬,轉(zhuǎn)瞬便又移開。 這話明顯是對謝明端說的,靖竹不好再插嘴,便碰了碰謝明端的手臂。 謝明端想要拉過靖竹的手,大手伸過去的瞬間才想起有外人在,便哂笑著收了手,對著張思說道:“靖竹看了你準備的賑災(zāi)藥材,覺得你做事很細心,所以本王才命人找你過來,其實是想問一問你,是否愿意隨同賑災(zāi)隊伍一同到琿州去醫(yī)治得了疫癥的百姓。” 張思一喜,當(dāng)即跪倒在地上:“百姓罹難,下官本就憂心忡忡,若是真能隨隊到琿州幫助守災(zāi)的百姓,下官自當(dāng)喜不自勝。” “那就好?!敝x明端討好轉(zhuǎn)過頭,一臉求人夸贊的表情。 靖竹被他的表情逗得發(fā)笑,對著還傻傻跪在原地的張思道:“出發(fā)去琿州還要等一兩日,思姑請先回太醫(yī)署準備,等到長嶺草運達京城我們便即刻出發(fā)?!?/br> 看得出來,在這件事中靖竹一直處于主導(dǎo)地位,端王殿下對靖竹的命令也全都聽之任之,完全是一副情深似海的少年模樣。 張思暗暗發(fā)苦,認識端王殿下這么久,何曾見他如此討好過一個女子,可是就在這短短一個月內(nèi),他就接連給了她兩次打擊。 最讓人難熬的是,即使心中再大酸楚,她也不得不承認,比起靖竹這個集美貌與才情于一身的絕世女子來說,自己的確沒有讓端王傾心的資格。 這樣美的一個女子,若是對人笑一笑就能讓人失了三魂七魄,誰又舍得不愛她呢? 失魂落魄地退出庫房,上了回城的馬車,張思看著窗外變化的街景,心里頭思緒萬千,久久不能平靜。 從城外回城必定經(jīng)過京兆尹府,這次從京兆尹府衙門前經(jīng)過時張思遙遙瞥見衙役門向外扔出了一名女子,一副渾身是血的慘烈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