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二章連消帶打

    蘇油笑嘻嘻地說道：“林牙莫要這么大脾氣嘛，大家都是斯文人，道理講清楚不就是了？”

    “首先，遼人在界河打魚在先，過錯不在我方，界河巡檢趙用無罪。”

    “大河改道，雄州有備，貴軍已然不能渡河，林牙要實現(xiàn)戰(zhàn)略意圖，只能看今年黃河是否封凍。這是其二。”

    “林牙要將我留在這里，那就是違背了兩國外交禮儀，事情就鬧大了?！?/br>
    “林牙啊，遼朝軍法，邊臣聚兵六萬，只能抄掠，不能深入過三百里。如今興軍才四萬，說明林牙也是一時起意，意圖訛詐邊臣而已。”

    “既然已經(jīng)被識破，加上天決黃河，再要固執(zhí)己見，那就沒意思了?！?/br>
    蕭禧冷笑道：“將在外，君命尚且有所不受，要是我偏偏要固執(zhí)己見呢？”

    蘇油放下杯子：“要是林牙非要不講道理，那我也就只能不講道理了。”

    蕭禧都?xì)庑α耍骸叭缃癯兄家讶蛔酝读_網(wǎng)，怎么著？還能安然走出我四萬大軍的營寨？”

    蘇油嘆了口氣：“既然如此，便請林牙出帳，我與你看場戲法如何？”

    蕭禧起身：“我不信你家娘子有飛天遁地之能，還能飛過來施展雷法！”

    蘇油也站起身來：“走吧走吧，看過就知道了，很壯觀的。”

    兩人出得帳來，蘇油一指大營后山口一塊巨石：“林牙，且看哪里?！?/br>
    說完一揮手。

    舟船之上，種誼正拿著雙筒望遠(yuǎn)鏡觀察遼營，見狀喊道：“二號目標(biāo)，標(biāo)尺六十五，滿弩，三斤標(biāo)稱彈，放！”

    大船上“嘣！”“嘣！”幾聲連響，蕭禧就見到數(shù)件白色帶尾翼的古怪物事高高拋起，然后從大營上方掠過，接著在下落過程中變得穩(wěn)定，朝營后的大石落下。

    “轟！”“轟！”“轟！”

    一連串的劇烈爆炸，將草皮，碎石，泥土翻起數(shù)丈高，從谷口到大營，山谷山谷形成一個喇叭型，聲音經(jīng)過集中放大之后，聲勢異常駭人。

    營中都是騎兵，馬匹頓時炸鍋了，四處奔散，軍士根本喝止不住。

    濃烈的硝煙味道沿著山谷飄向河道上方，高高的煙塵住遮蓋了巨石的身形。

    蘇油揮了揮手，咳嗽一聲：“林牙，可還看得？”

    蕭禧看著大營里一片混亂，強作鎮(zhèn)定：“這……是何物？”

    蘇油好整以暇地說道：“今年元宵節(jié)，官家駕臨宣德樓，與官民同賞天空焰火，五色燦爛的焰火，貴國應(yīng)該有耳聞吧？”

    “既然能施之于數(shù)十丈高空，那就更加容易施加與地面，這不是自然之理嗎？”

    蕭禧臉色有些發(fā)白，蘇油繼續(xù)加碼：“蘇油如果不是出于至誠，為了兩國交好而來。只需今晚夜中駕船潛至，將之施放林牙中軍大帳，林牙會是什么后果？”

    蕭禧臉色又白了一分。

    “不過那樣事情就大了，不管你我，任一傷損，兩國必然戰(zhàn)事大起?！?/br>
    “所以，還是大家喝茶聊天比較好，是吧？”

    “對了，這東西，叫震天雷。看，孫能手里還有個便攜式的……”

    蕭禧也是光棍，叫來副將：“將人馬撤離谷口?！?/br>
    副將大急：“那林牙你……”

    蕭禧說道：“大宋蘇探花都信不過？我在此陪客，趕緊自去！”

    副將匆匆走了，蕭禧才施禮道：“蘇承旨宅心仁厚，蕭禧多謝了?！?/br>
    蘇油說道：“我此次任務(wù)在河工，剛剛說了，幾下料理完此間，還要繼續(xù)考察?！?/br>
    “蕭林牙擅興大軍，勞而無功，接下來怕是不好向朝中交代。唔……既然大家已經(jīng)是朋友，我再送一件功勞給林牙，如此便無礙了?！?/br>
    蕭禧再不敢小視蘇油，恭恭敬敬地拱手：“承旨請講?！?/br>
    蘇油淡淡地說道：“黃河決口，界河舟船盡皆翻覆，叫天佛被隔絕在南岸，無法返命，要不我知會雄州知州，安撫副使王光祖一聲，給你送回來，你這次行動就算是成功接應(yīng)他返遼，無過有功，如何？”

    蕭禧表情就跟見了鬼一般：“什么叫天佛……我，我不知曉……”

    蘇油說道：“哦？叫天佛乃大宋雄州境內(nèi)一股悍匪，騎良，用弓兩石四斗。抄掠之時，軍一名，打草谷家丁，守營鋪家丁各一名?！?/br>
    “人馬備鐵甲九事，弓四，箭四百，長短槍，骨朵，斧鉞，小旗，火刀石，馬盂，石料，氈傘，糜馬繩兩百尺?！?/br>
    “這要不是差了金魚符，我還以為就是林牙手下的捉馬精銳呢，既然不知曉，那我回去就嚴(yán)命雄州，剿殺了完事兒。”

    蕭禧趕忙制止：“別別……承旨，聽你所言，的確像是遼軍游勇，這個，這個……橘生淮南淮北，其性不同。要不，將他們驅(qū)趕回來？要真是遼人侵犯宋境，我一定嚴(yán)加懲辦！”

    蘇油這完就是詐蕭禧，他對那什么叫天佛的信息，其實僅僅來自從其用箭得到的推斷，不過添油加醋將遼人軍制附會上去，如今看來，欺詐成功。

    蘇油笑道：“林牙還真是處處為國相爭，說起來大宋在南，遼國在北，橘子只有在你們那里才長不好，這比喻不恰當(dāng)?！?/br>
    蕭禧滿臉通紅：“忘了蘇侍制是宋朝探花，名次比大蘇先生還高的?！?/br>
    蘇油說道：“不提這個還是好朋友，提起來就傷心，文章都荒廢好久了……那就這樣，五日之后還是這個渡口對面，夜里會有三艘大船，可以供人過河?！?/br>
    “不過馬匹怕是只有留在南岸了，這個還請林牙你多擔(dān)待，咱們這算以船換馬?！?/br>
    蕭禧將頭上所戴青羅泥金笠取下來：“便請侍制以此為信，或者他們看到遼朝衣冠，便起了思鄉(xiāng)的興致，自己就回來了，不勞征剿?！?/br>
    蘇油笑道：“好，如此方是好聚好散，那就請蕭林牙送我們到河邊登船吧?！?/br>
    《蜀中雜記》：

    “元年，河決。以界河巡檢趙用唐突，契丹蕭禧率四萬眾臨河，且造橋具，實以相脅也。

    時油按河至雄州，乃攜二從赴禧營，以言語折之。

    蕭禧遽揮兵去，且付所戴青羅泥金笠以為信。

    時已有詔罷光祖矣。

    油回，薦光祖，永清。

    樞密使吳充曰：‘非光祖明于料事，以身阻之，又使子冒白刃從油取約，則事未可知。宜賞而黜，何以示懲勸？’

    乃除真定鈐轄?！?/br>
    ……

    五日之后的夜里，一支百十人的隊伍來到雄州城外。

    雄州大門緊閉，城外沒有燈火行人。

    碼頭邊的沙灘上，果然停著三艘木船。

    一個頭目模樣的人派出三人前去查探情況，很快回報送來：“指揮，正常?！?/br>
    那指揮啐了一口唾沫：“招呼兄弟們上船！過河！”

    船至中途，指揮回望了一下黑黢黢的雄州城，又看了腳下滔滔河水，胸中的郁氣難以抒發(fā)，抽出長刀在船幫上一通狂砍：“這直娘賊的黃河！林牙數(shù)年籌謀，毀于一旦！毀于一旦——”

    一名參軍說道：“這蘇探花真有通天徹地之能？他怎么就知道我們是遼朝軍隊？”

    指揮恨恨地說道：“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何用？不過宋朝北境虛實，已盡在兄弟們心中，總有一天，我們還會殺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