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趙郡李家

    當蘇油看見城門樓子旁手腳架的第一眼，心中立刻翻現(xiàn)出四個字——以工代賑！

    趙郡李家，出人才?。?/br>
    不過這也是有群眾基礎的，趙郡李家的威望，在河中府的口碑，怕是比蘇家在眉山的口碑只高不低。

    因此大家才會如此聽老頭的話，一直到賑災之事結束以后，百姓之中沒有發(fā)生爭搶偷竊物資的事情，街巷之間都很安定。

    能力絕對沒得說，司馬光和蘇油進城，老頭一路介紹“瀛洲與契丹通使，朝廷對老夫的奏報回復很快，我在七月請求從瀛洲周圍多余的士卒中抽調(diào)人力，從防備河患的儲備木材中抽調(diào)一部分，又調(diào)用了一萬貫從真定各地購買木材?！?/br>
    “自從兩國和平，瀛洲以前的防御守戰(zhàn)裝備，早已經(jīng)廢棄了，這次正好化害為利，整飭一番?！?/br>
    “新城方圓十五里，城墻上面修建了御敵的譙樓，四千六百間戰(zhàn)棚?！?/br>
    “以前的正門，過于窄小粗陋，現(xiàn)在也擴大了?！?/br>
    “這些工程從七月庚子開始施工，計劃十月完工，現(xiàn)在還有些掃尾工作沒有完成。”

    “接下來我會發(fā)人力修整瀛洲南北通道，繼續(xù)以工代賑，安定地方?！?/br>
    一路過來，蘇油發(fā)現(xiàn)百姓的房屋都已經(jīng)修繕完畢，倒是州衙還是草頂，只做了簡單的修繕。

    司馬光一路贊嘆，一邊對蘇油介紹“當年公儀為大名府修冠氏堤，工就弗擾，民悅之，請為宰；橫隴之決，護衛(wèi)金堤，滿歲無河患；通判澶州，鳩工構城屋凡千區(qū)，中貴人銜命來視，規(guī)置一新，驚賞嗟異，聞之于朝。明潤，多多請教，必有裨益?！?/br>
    幾個小的早都被瀛洲新城驚得目瞪口呆了，蘇油趕緊拱手“先生大才，當年鄭國子產(chǎn)，衛(wèi)國文公，救災舉措得當，國人謳之。夫子錄于《詩》，流芳百世。先生今日之德，必亦有謳之者?！?/br>
    老頭笑道“趙郡蘇家千里駒，早有耳聞了，你在夷人里邊的聲望，可不一般啊。”

    蘇油趕緊擺手“阿烈瞎說的吧？”

    老頭呵呵一笑“阿烈可能瞎說，唐介唐子方也瞎說？”

    蘇油這才想起來，唐老頭入京之前就在這片做官，還燒了遼人的寨子來著。

    老頭說道“君實說得有些夸張了，我興工，救災，其實就簡單四個字——按工給價?！?/br>
    “歷任河工，調(diào)用民力，興怨惹謗，其原因就在于此?！?/br>
    “如果真要是給出的工錢足夠公允，夠民夫生活所用，大家爭相效力都來不及，哪里還會有什么怨言？”

    “歐陽公與河渠司對六塔河工程的造價差別如此之大，是河渠司想用丁役之法，壓根就沒有想到要給這些人工錢！”

    “力作之人，日給米兩升，鹽一兩，這是起碼的?？纱笏味∫?，地方上多把下限當做上限，還要在這個底線上諸般克扣，加上胥吏上下其手，到達力夫手上的，怕是要折去多半了?！?/br>
    “這點收入如何活人？加上遠赴數(shù)百上千里之外服役的，沿途還要自擔費用，破家亡身者，不計其數(shù)，所以大家才聞役色變?！?/br>
    “其實大災之后，如果調(diào)運得當，正是興役之機?！?/br>
    “一來人力集中，且無生計，能夠靠工役得活?！?/br>
    “二來大水之后，朝廷需要修整的地方很多，工程量也大，這些人正好解了急需?！?/br>
    “所賴者，是胥吏不能盤剝，官府不能失信，轉(zhuǎn)運及時，所給從厚?！?/br>
    “因為一年半載之后，這些人是還要回鄉(xiāng)的，所以還要留有些積蓄。”

    “地方官員，多有一個‘怠’字，平日里尚不覺有差，真到了河北今年這樣的情形，怠上一個月，翻年就是赤地千里餓殍遍野的結局，不能不急啊?！?/br>
    司馬光深吸了一口氣“老夫今晚就將公儀的舉措和在大名府商議的方案制成條陳，上報陛下和中樞，瀛洲有公儀坐鎮(zhèn)，實在是百姓之幸啊?！?/br>
    蘇油拱手道“李公，這些費用，從何而來??？”

    李肅之說道“問道點子上了，河北防遼重地，各種物資軍器堆積如山，不過平日里不得用而已，如今事急從權，今后在慢慢調(diào)補吧?！?/br>
    蘇油沉吟了一下，轉(zhuǎn)頭問司馬光“學士，你說你通判過鄆州？”

    司馬光點頭“對?！?/br>
    蘇油問道“鄆城應當產(chǎn)煤鐵，學士在鄆城的時候可曾見過？”

    司馬光說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鐵我知道是有的，不過鐵戶用的是松炭，大冶四五十人，小冶二三十人，如果算上取礦，造碳的，那就不止了?！?/br>
    “不過聽說風險極大，這些都是官榷，榷費很重，常常起爐不通風，或者風路雖通，熔冶不成，那就得重新起爐，重起不得補費，因此破家的豪商巨賈，也不是一戶兩戶?！?/br>
    蘇油想的卻是另一個問題，明代開始用北方煤炭含煉鐵，鑄造的鐵炮因為含硫過高，極易炸膛，不知道經(jīng)過自己焦化之后會是什么效果。

    不過就算不能造炮，造刀槍箭矢，那也比遠從汴京調(diào)運強得太多。

    后世東平，可是重要的產(chǎn)鐵區(qū)，地點就在如今梁山泊邊上的鄆城，有鐵有煤，還有造水泥的灰?guī)r，比后世更優(yōu)秀的是，那里如今還有大量水源，有個方圓四百里的大湖，簡直就是得天獨厚的工業(yè)基地！

    大宋徐州，“自古為鐵官商賈所聚，其民富樂，凡三十六冶，冶戶皆大家，藏鏹巨萬。”

    能讓河北自己解決掉軍器問題，漕運壓力會減輕不少，將鄆城發(fā)展起來，怕不又是一個徐州，嶲州！輻射河北，應該綽綽有余！

    要是再在海邊尋幾處鹽場，水泥曬池一抹，那就是種錢啊……

    李肅之見蘇油陷入神思，也知道這娃點石成金的本事“明潤，這是想到河北致用之策了？”

    蘇油這才回過神來“哦，剛剛來了個天馬行空的想法，不過大河不治，一切都是白想，且先顧眼下吧。”

    次日，司馬光帶著石薇的和尚道士隊伍們?nèi)コ菈さ匮膊?，檢查工人食宿是否如李肅之所說那般，同時還要慰問鰥寡，幼弱，發(fā)放藥品，指導衛(wèi)生。

    經(jīng)過幾次救災，現(xiàn)在大相國寺和天師府已經(jīng)形成了統(tǒng)一的防疫規(guī)條，至于個人衛(wèi)生守則，蘇油則找可貞堂的才子們編造成了簡單易懂的歌訣，稱為《避疫歌》。

    見石薇實在是忙不過來，蘇油也不好意思一定要她陪同，只好帶著種誼和測量小分隊出發(fā)。

    一路辛勞繁瑣自不必說，船隊到了樂壽埽，一膄小船駛了過來，船上一個高聲喊道“船上可是蘇大監(jiān)嗎？”

    蘇油正在彎著腰看沙漏呢，聞言直起腰來“誰呀？”

    小船靠攏，卻是一名內(nèi)官，點頭哈腰不敢上船“小人程昉，官家剛抬舉了西京左藏庫副使，現(xiàn)為河北屯田都監(jiān)?！?/br>
    蘇油招呼道“聽說過，那快上大船敘話?！?/br>
    內(nèi)官還是有些不敢，小聲問道“學士在船上嗎？”

    蘇油說道“學士在瀛洲坐鎮(zhèn)呢，怎么你想見他？”

    程昉臉都白了，連連擺手“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不在就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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