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梅堯臣去世

    蘇油傻了：“?。俊?/br>
    要不要這么倒霉，走到哪里時疫到哪里？

    又聽李舜舉言道：“昨日，陳留縣有三位乞丐身亡，今日增到五人，汴州州橋外也發(fā)現(xiàn)了倒斃的一家三口，太醫(yī)驗看之后，確定都是溫癥。京中時疫，眼看就要暴發(fā)！”

    蘇油拱手，皺眉道：“眉山時疫防治條陳，不是早就呈上朝廷了嗎？相信能夠控制下來的。不知押班招我何為？”

    李舜舉搖頭：“這是京城，封鎖隔離那一套是行不通的，只能從施藥，還有條陳上那……衛(wèi)生入手?！?/br>
    “至寶丹，安宮牛黃丸，紫雪丹三方，已多年不用，這次召你過來，是想問問效驗，還有就是……你是否記得方子？寫出來供內(nèi)中前后參詳一番如何？”

    蘇油說道：“效用那是沒的說，病入營血，都拉得回來。我聽元德公說過，紫雪一方來自《千金翼方》和《外臺秘要》。其中兩方，一為紫雪，一為玄霜。紫雪比眉山紫雪散，只少了滑石一味……”

    李舜舉大喜：“知道丹方？當(dāng)真沒有找錯人！”

    蘇油說道：“丹方我不知道，不過方歌朗朗上口，我倒是記得。嗯——紫雪羚牛朱樸硝，硝磁寒水滑石膏，丁沉木麝升玄草，不用赤金法亦超?！?/br>
    李舜舉趕緊指著幾案：“寫下來！”

    蘇油也不遲疑，趕緊前去寫下丹方，順便將至寶丹和安宮牛黃丸的方歌也寫了下來。

    李舜舉拿起單子：“至寶朱砂麝息香，雄黃犀角與牛黃，金銀二箔兼龍腦，琥珀還同玳瑁良?！?/br>
    又看另一張：“安宮牛黃開竅方，芩連梔郁朱雄黃。犀角真珠冰麝箔，熱閉心包功效良。”

    蘇油拱手：“押班，分量我不清楚，如此能配出方子嗎？”

    李舜舉將單子交給王中正，王中正接過，轉(zhuǎn)入了錦幕之后。

    李舜舉拍著蘇油的肩膀：“小郎君放心，太醫(yī)局多的是高人，應(yīng)該能推算出配伍用量，你濟世度人，肯定會有福報的?！?/br>
    蘇油擺手：“何至于，想來與宮中的方子，是一樣的，這算不得濟世度人?！?/br>
    李舜舉微微一笑：“關(guān)鍵是——宮中經(jīng)過幾次火災(zāi)，這三個方子，竟然找不到了！”

    蘇油翻起白眼，難怪歷史書上說你們不是好東西，死太監(jiān)還會騙人！

    不過正事要緊，趕緊說道：“這三方以安宮牛黃丸為上，紫雪散次之，至寶丹再次之。元德公說后兩方，還要結(jié)合附藥行軍散，方為合用。”

    “三方實在是精貴，能保宮中貴人不失，但是卻保不了市井百姓?！?/br>
    “他在眉山還研制出三道方子，一道是板藍(lán)根為飲劑，一道是熏藥，還有一道很好記，黃芪三，白術(shù)一，防風(fēng)一。”

    “元德公說，以防風(fēng)之善驅(qū)風(fēng)，得黃芪以固表，得白術(shù)以固里。欲散風(fēng)邪者，當(dāng)倚之如屏，珍之如玉也。故名玉屏風(fēng)散?！?/br>
    “這三方貴賤皆宜，我也寫下來吧?！?/br>
    說完便又將三方寫了下來，交給李舜舉：“有了這三個方子，結(jié)合條陳中的其它舉措……押班，蘇油力盡于此，剩下的，就有賴朝廷了?！?/br>
    李舜舉看了方子：“醫(yī)家得方，多秘不示人，以為傳家之技……”

    說完對蘇油躬身一禮：“咱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明潤這般濟世為懷的，當(dāng)?shù)闷鹨还?。方才失計，這廂賠禮了！”

    蘇油趕緊閃過，托住李舜舉的手臂：“不敢當(dāng)，之前三方，乃官家仁德，許元德公得知，今日方才能神奇地流轉(zhuǎn)回來?！?/br>
    “后面三方，那也是玉局觀醫(yī)界同仁的功德，與蘇油實在是無甚關(guān)系?！?/br>
    “不過我大宋，如今的確需要留意搜求各地驗方，繪制本草，集成醫(yī)書，以遺惠兆民……哎喲我這是多嘴了。”

    李舜舉臉上露出了一絲輕松之色：“這不是多嘴，這是切諫。事不宜遲，就不留郎君絮叨了。出去后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明潤是聰明人，自該知曉。李憲，且送明潤回去！”

    從宮門出來上馬，騎出了一段，蘇油才松了一口氣：“皇城威嚴(yán)，讓人氣不敢出啊?！?/br>
    李憲笑道：“倒是沒看出來，郎君應(yīng)對，得體從容，我覺得好些大員都不如你?！?/br>
    蘇油默然不語，心道比你那上司得體是真的，高興得切諫都說出來了。

    皇城里這話能亂說？他當(dāng)自己是官家嗎？！

    次日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打發(fā)張藻張麒去藥鋪購藥。

    溫病三寶自己有備，如今就需要玉屏風(fēng)散和熏藥而已。

    然后通知明允堂哥服藥預(yù)防，閉門謝，梅都官那里能少去就少去，等這一波過了再說，家里還有兩個小孩子呢。

    章楶前幾天得到消息，他的父親章訪被下獄了，正在河北魏縣對質(zhì)。

    于是章楶只得放棄這次考試，急急忙忙趕赴魏縣辯冤。

    章惇也被蘇油勸走，偷偷告訴他京中可能會有事，君子不立圍墻之下，正好有任命，那就趕緊滾去商洛上任吧。

    想了想，又給大相國寺道隆大和尚寫了一封信，并附上了一千貫鹽鈔——這事情，依靠宗教人士，恐怕比官府還要可靠得多。

    很快，尼姑和尚們，開始在汴京各處施藥，熏藥，慈善措施被搞成了宗教儀式。

    四月，時疫大盛。汴京風(fēng)聲鶴唳，街市蕭條，幾如鬼蜮。

    四月二十五日，梅堯臣病逝，享年五十九歲。

    此次時疫防控，官方民間措施得當(dāng)，官家下?lián)軆?nèi)幣五萬貫，出犀角，龍腦香，黃金等名貴藥物配藥，慈濟坊發(fā)放了數(shù)萬份名貴藥丸，大相國寺，每天熬制幾十缸藥劑。

    家家閉門，各種偏方一起上。

    比如往井里丟豆子的……

    在墻角燒紙馬送瘟神的……

    草灰撒幾處屋角的……

    瘟神似乎真的怕了，禍禍了兩百多號人，到七月五日，時疫似乎總算控制住了。

    官家下召，從內(nèi)藏庫再撥千貫，在大相國寺修筑仁懷殿，并給道隆大和尚賜紫衣，金缽，感謝他在這次救災(zāi)里邊的巨大貢獻。

    《新唐書》其實已修成，只是還未來得及奏呈官家，梅堯臣就死了。

    歐陽修在朝堂奉上大部頭著作，然后大哭一場，要求官家酬答梅堯臣的功績，將他的一個兒子起用為官。

    七月九日，梅堯臣公祭，歐陽修，劉敞，蘇洵等大文化人各自撰有祭文。

    汴陽坊。

    蘇洵，蘇油，蘇軾，蘇轍，下得車來，步行進入公祭場所。

    一路全是襕衫文士，朱紫大夫，人擠人地前往靈堂祭奠。

    “城東之人市者廢，行者不得往來，咸驚顧相語曰：‘茲坊所居大人誰邪？何致之多也！’”

    “自丞相以下，皆有以賻恤其家?！?/br>
    蘇洵在梅堯臣靈前，淚下闌珊。

    他不但是痛惜摯友，還有對各自身世的感懷。

    梅堯臣，字圣俞，宣城人，世稱宛陵先生。

    少年時鄉(xiāng)試不第，隨叔父至洛陽，為洛陽主簿。后歷任州縣小官。

    五十歲后，始得宋仁宗召試，賜同進士出身。后任授國子監(jiān)直講，遷尚書屯田都官員外郎。

    兩人詩文之豐雅，仕途之不遇，何其相似！

    汴京城的官員們忙壞了，大災(zāi)剛剛過去，大比又要來了。

    八月十五，秋闈。

    張麒張藻蘇小妹，按照風(fēng)俗，給蘇油做了雞，其實就是風(fēng)雞，皮用姜黃抹過，這叫“黃甲頭魁雞”。

    “以德物稱之，是為佳讖。”

    蘇油撇著嘴：“都端黃甲雞，只得獨頭魁?！?/br>
    至于為什么不做黃甲頭魁鴨子——你別問我呀！

    這次考試是進士預(yù)科，對于蘇家人來說，不算是特別重視。

    從考官的級別也能夠看得出來，解試由州府通判主試進士科士子，錄事參軍主試其余各科士子。

    如果考官不懂經(jīng)義，可選次一級的官員充任，但要經(jīng)判官監(jiān)考。

    每一份試卷上要加蓋官印，考官和監(jiān)考官還要在試卷后面簽名。

    如發(fā)現(xiàn)作弊考生，當(dāng)場驅(qū)逐；考官受賄舞弊，要受嚴(yán)厲處分。

    宋代的舉人試難度比明代科舉之法大成之后輕松很多，因為每次科舉都要重考，并沒有實際的太多好處，因此難度差不多在明代的秀才和舉人之間，含金量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