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程瑜正在想著,一陣簫聲凄凄哀哀隱約傳來,似有無限愁腸一般。 崔銘忍不住大笑著搖頭嘆息道:“四叔這是傷感了?!?/br> 程瑜這次卻未答話,只低頭撿起了還未給崔通繡完的肚兜,又添了幾針。 而才向劉氏問過安的余氏,正往她住的那處凄涼之所走去。 這時有一陣大風(fēng)吹來,余氏拿了帕子一擋,卻抵不住風(fēng)吹得打,將余氏手中的帕子給卷走了了。 余氏的兩個丫頭就去追著哪怕,只余下一個大丫頭,一個婆子守在余氏身邊。 帕子最后掛在了一個樹杈上,兩個小丫頭如何也夠不到。恰好一個路過的小子看到,拿了竹竿子幫著挑了下來。 那小子大約十五六歲,生的十分白凈,聽得是余氏的帕子,更是不敢伸手碰。只見帕子挑了下來,就讓小丫頭拿走了。之后那小子就回避開,最后敢抬起頭看一眼的時候,就只能看見余氏的背影。但只這一個背影,就夠他臉紅大半日的了。 正文 28染天花 至春天,崔銘的任職文也批下來了,幾經(jīng)周折卻沒謀得他想要的那個職位。 不過品級倒是升了,卻只是個閑差,還被程尚書的管轄之內(nèi)。 程瑜的母親賀氏還是較會抓程尚書痛腳,騙程尚書上當(dāng),過后還在程尚書那里落個賢惠之名的。便是上世最后賀氏棄家而去,程尚書也未斷過對她的想念,逢年過節(jié)必將她喜歡的東西備上一份送給她去。這時那時賀氏徹底涼了心,實在沒心思再理程尚書。 而崔銘的才能有幾分,程尚書幾天也就看了出來。這時他終后悔給程瑜魯莽的定下這門親事,因瞧出崔銘是個得勢就張狂的,就暗中將崔銘壓在那松散安全的職位上,并不重用崔銘。 前頭崔銘想靠著程瑜謀取官途,這時不得不在層層重壓下,為了維持官路,而討好了程瑜。 崔銘委屈之極時,不得不將自己與那傳說中公主豢養(yǎng)的面首想比,不免覺得自己命途坎坷,程家太過狠心?,F(xiàn)如今就只他這么個女婿,不僅不加以鼎立相助,還似乎處處壓制他。 現(xiàn)在國公府內(nèi)大房衰敗的厲害,崔翊又有個孤煞星的傳聞,使得嫡出的兩房都顯得暗淡了些。慶國公這時又病重,長久被壓制的庶出的兩房這時竟聯(lián)起手來,向著長久以來受到的不平抗?fàn)幤饋怼?/br> 小閔氏沒料到她還未將大房完全踩死,她的兒子就有了什么孤煞星的傳言。什么孤煞?她好好的兒子如何就孤了?煞了? 再伺候過慶國公吃藥,小閔氏忍著惡心洗過了手,拿絲帕擦個干凈,才對那規(guī)規(guī)矩矩站在一旁的孫媳婦程瑜說道:“家中這么多人病著,你怎又要外出?” 程瑜輕聲回道:“是郭府添了個千金,要辦滿月酒。前幾日郭府下帖子時,祖母說過要孫媳備上禮去看一看的?!?/br> 小閔氏這時腦仁子刺痛,也想起了隱約有著這么一樁事。就一邊揉著太陽xue一邊說:“郭家那邊就由你三嬸子去吧?!?/br> 程瑜輕聲笑道:“通兒滿月時,郭夫人來了。如今她女兒滿月,我卻不去,未免顯得我們國公府禮數(shù)不周全?!?/br> 小閔氏揉著太陽xue笑道:“你倒是大房難得的周全人,聽說你們院兒的一個姨娘要生了?” 程瑜笑道:“還有兩三個月呢,聽太醫(yī)說,胎很穩(wěn)?!?/br> “是叫翠玉?”小閔氏瞇著眼睛說道。 程瑜笑道:“回祖母,現(xiàn)今改了名字,叫做翠荷。” 小閔氏皺眉說道:“都已經(jīng)做了姨娘了,怎又改起名字了?” 程瑜臉上一紅,說道:“是二少爺要改的,說她的名字與我同音,叫著不好。就要改了來。” 小閔氏合了眼睛說道:“這也太過折騰了?!?/br> 可不是太過折騰了,這改個名字還折騰的輕的。那年前翠玉門前的冰水,崔銘送給她的相沖的食物,事事樣樣都不想翠玉留下這個孩子。現(xiàn)今折騰的翠玉吃了再多補(bǔ)品,仍是干瘦的,只有個大肚子。 程瑜這般想著,卻只笑笑,并未直接答話。 小閔氏看了程瑜一眼,她早聽說程瑜對那個現(xiàn)今改名叫做翠荷的姨娘是萬般的好。小閔氏也是女子,她雖心中厭惡著慶國公,但卻也不喜慶國公納妾。這程瑜如何就能這般大度? 想著小閔氏的腦仁兒又一陣刺痛,因著頭疼所擾,小閔氏頗為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說道:“你去吧?!?/br> 程瑜垂頭說道:“祖母,那郭夫人那邊?!?/br> 小閔氏揮揮手說道:“去了罷,你若不去,不是顯得我們府上不懂禮數(shù)么?” 說著,小閔氏瞥了程瑜一眼,笑了一聲。 程瑜聽后,笑著退了出去。 待程瑜到郭家事,宴席已開了。據(jù)說郭老爺開心的很,他先頭已有了個兒子,這時就盼著一個女兒呢。程瑜看了眼郭家的小女兒,卻是是個招人疼的,一雙眼睛明亮清澈,笑時嘴角已經(jīng)會顯出梨渦,臉蛋兒胖得圓鼓鼓的,讓人真想咬上一口。 郭老爺這時升了官兒,戶部侍郎,直把自家女兒當(dāng)做福星。順著這心思,給女兒起了個名字叫郭福兒。讓這幫貴婦聽了這名字,都不由得將笑容僵上一僵。 這名字若是出在山野鄉(xiāng)村自是不用說的,只在一群叫著“倩云秀嫣蓮華敏慧”的官家女兒中,未免顯得鄉(xiāng)土氣濃了些。偏那世家出身的郭夫人依舊溫和的笑著說:“天下間,任什么都再比不得福氣好了,我家老爺當(dāng)真會起名字?!?/br> 哄著在前堂陪著賓客的郭家老爺聽得小廝來報信,直笑得合不攏嘴。 程瑜低頭看著自顧自吹著吐沫泡泡玩兒郭福兒,笑道:“還是有福好?!?/br> 待從郭家回來,程瑜就聽見崔通發(fā)了熱,就連忙去看崔通。 早先走時還好好的,這才離了不到兩個時辰,怎就突然發(fā)了熱? 程瑜第一個想著是否被人害了,待聽過并無旁人去看過崔通,只奶娘照看著他,甚至崔銘都未去過。程瑜才松了一口氣。在程瑜心中,崔銘那個父親,當(dāng)真不及一個與崔通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奶娘可靠。 只雖稍微安下心了,程瑜還是急步趕過去看崔通,頗為后悔這日不該離了他。 一時著急,程瑜就沒十分留意腳下,一腳踩空,就跌倒在地上。 待要再站了起來,左腳卻疼的厲害,許是扭到了。 程瑜這時就越發(fā)心急,也不顧著腳傷,就硬撐著往院中走。 “這是怎么了?” 程瑜聽著問話的聲音,匆匆抬頭看了來人一眼,而后立即低了頭說道:“見過四叔,通兒病了,侄媳婦正要回去?!?/br> “可你的腳似乎……”崔翊見程瑜剛才跌了一跤,這時見她不知是嚇得還是疼的,臉色煞白。不由得想伸出手去,扶上一把。 程瑜這時一面擔(dān)憂著崔通,一面怕崔翊有什么越軌之舉。 于是,還未待崔翊將手伸了過來,程瑜就即刻退后了一些,抬頭說道:“四叔若無旁的事,侄媳婦先告退了。” 說完,程瑜就強(qiáng)忍著腳疼,轉(zhuǎn)身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崔翊想著程瑜剛才忍不住流露出的厭煩防備的眼神,苦笑著將原本要伸向程瑜的手,負(fù)于身后。 在聽到崔通病了的后消息,程瑜就去找人請了大夫過來。崔銘也來看了一眼,見崔通小臉漲得通紅,就輕輕寬慰了程瑜幾句,而后休閑的就去了徐惠娘那里。 待兩個大夫輪番兒看過,都皺著眉說,這是見了“喜”了。 聽得程瑜險些沒站住,隔著簾子朦朦朧朧的看著大夫,冷聲說道:“那請?zhí)t(yī)開方子吧?!?/br> 崔銘聽說崔通這是“見喜”,未敢過來,派了的小廝過來傳話。說是崔銘再看過崔通后,就去抱了崔遠(yuǎn),讓太醫(yī)趕緊去看看崔遠(yuǎn)去,別再讓崔遠(yuǎn)染上了這要命的病。 程瑜聽后,罵道:“哪里有什么崔遠(yuǎn),我倒不記得這崔家族譜上有這個名字。哪個又是要命的???跟二少爺說,若要太醫(yī)自己去請去,別在這個時候惹我煩心?!?/br> 說完,也不再理旁的事,她現(xiàn)在也無心演戲。等兩位大夫開好的房子,程瑜又命人收拾好屋子,將大夫留在府上,輪流看護(hù)著崔通。 而因程瑜小時生過天花,又派人去問她的母親,看有什么偏方。后程瑜又想起了郭福兒,生怕崔通這是早已帶病,而她去看郭福兒時,許身上就是帶了病氣的。程瑜就強(qiáng)打起精神,隔著窗戶囑咐丫頭去給郭府去信兒,讓他們提早防備著些。 之后程瑜就守在崔通的面前。 崔銘頭一遭被程瑜在明面駁了面子,竟沒顧著上生氣,先行惶恐上了。 甚至沒顧著他自己的安危,竟敢去了程瑜的院子,隔著窗戶安慰了程瑜幾句。 程瑜這時也不顧著他了,只守在崔通面前。崔通到了晚上就起了疹子,又癢又疼,他又還未滿周歲,只一個勁兒的哭??薜贸惕ひ哺粔K兒哭,程瑜一邊哭著一邊那溫水給崔通擦起疹子的地方,只希望能讓崔通松快一些。 一直熬到第二天早晨,崔通仍未見好,反而添了抽搐之癥。 程瑜這時失了方寸,她兩世活了也有四五十年了,第一次真正慌亂起來,慌亂不知所措。 她也是真的沒有辦法了,該拜的佛都拜了,該念的經(jīng)都念了,該吃的藥也都吃了。從程府來的方子也都吃了。怎病不見輕,反而重了呢? 兩個大夫也守了一夜,這時都搖頭嘆息:“小少爺太小了,許熬不住?!?/br> 原來,我上世讓崔府滿門抄斬,連累了一些無辜,卻未受地獄油烹之苦,卻得以重生。 并不是天待我寬厚,而是時機(jī)未到,一直到這時才讓我受著挖心之苦。 程瑜咬牙哭著想道。 作者有話要說:這三更有點兒晚,盡力碼了。 正文 29郭福兒 在那些大夫都搖頭嘆息的時候,突然就有一丫頭急忙從門外進(jìn)來,也沒顧著避諱著崔通有了天花,直接就進(jìn)屋對著程瑜說道:“夫人,郭夫人那里的話已帶到。恰好前日她們宴客來了許多親戚,其中有個夫人家中的婆子很會調(diào)理小兒雜癥,也看好幾個與小少爺一樣病癥的孩子。郭夫人聽小少爺病了,就托了人情,叫那家主人將婆子從家中送了過來?!?/br> 程瑜此時聽得,也不顧著那婆子是否能治得好,只連聲說道:“那還等個什么,快請了進(jìn)來?!?/br> 那婆子是個極干凈爽利的人,進(jìn)到屋內(nèi),對程瑜行過一禮,就去給崔通看病。 過了一會兒,就開出方子來,交給丫頭們?nèi)プニ帯?/br> 天花多發(fā)于周歲之后,崔通這時還未滿周歲,而且身上還混有敏癥。先頭兩個大夫只按著天花治,且對崔通開得藥太重了。未等治好天花,崔通就先熬不住藥勁兒了。 這般,又煎熬了一天一夜,崔通才略見好了。之后,程瑜身邊的個丫頭又有了一個顯出天花的癥狀。那個丫頭平常只在程瑜身邊伺候,極少接觸崔通,且多在程瑜院中,她又是從何處染了天花? 隨后小閔氏那邊也有了小丫頭沒了,說是得了天花,被送出府埋了。而那個丫頭正是程瑜每次去,伺候著她的。天花是可以過人的,程瑜對崔通身邊的挑選的謹(jǐn)慎,大多擇些幼時就得過天花的人,做事也都十分小心。 那天花從何而來? 就府中染癥得人來看,能接觸到小閔氏身邊的丫頭,又與程瑜身邊的丫頭有所接觸,且能接觸崔通,算來算去也就只是程瑜與崔銘。而崔銘連著幾日都沒看過崔通,那剩下的就她自己了。 誰會防備著自己去害自己的兒子呢?程瑜在世間最相信不會害崔通的,許就是她自己了, 程瑜想到這處,就禁不住不寒而栗。許有人利用了她的為母之心,抓了她的疏漏,用她害了崔通。 程瑜雖不會得天花,但不代表她身上的衣物不會染了病氣,過給崔通。 若是有人設(shè)計讓程瑜接觸了感染天花之人的所佩之物,之后借著程瑜再帶了病氣給崔通。 那所用手法當(dāng)真綿細(xì)的很,且不好查證,畢竟這些事都只像一場意外。 程瑜這時倒沉靜下來,仔細(xì)琢磨著她在小閔氏那里喝過的茶,坐過的椅凳。 她熟知小閔氏,小閔氏會借刀殺人,會落井下石。但若崔通是被人用這樣的法子給害了,不大像出自小閔氏之手。且小閔氏若已做了這么多功夫,何不早早得將那丫頭也遮掩了,程瑜不是更沒頭緒去抓小閔氏的把柄? 何必由著那丫頭發(fā)了病,讓程瑜尋出這些牽連,懷疑了小閔氏? 而若是有旁人設(shè)計,這國公府里又藏著哪一個在上一世沒顯出野心的人? 程瑜聽著崔通哭聲,心被揪成一團(tuán)。她后悔自責(zé)。她上一世做錯事,可推說她年紀(jì)輕沒經(jīng)過事。這一世,怎還會犯下這樣的大錯?程瑜的手緊握成拳,因握得太過用力,小指上的長指甲就這么被她自己折斷了。 因著天花之癥較為難治,崔通又太小。那從郭家來的婆子,也早得了囑托,要將崔通徹底治好了才回去。那婆子倒也不辜負(fù)托付,崔通漸漸的好了。 “福兒,這個名字當(dāng)真起的好?!背惕た粗尥ㄈ諠u好了,面上才有了笑容。 若不是郭福兒辦滿月宴,她怎能機(jī)緣巧合的得郭家相助,送來這么個懂得醫(yī)術(shù)的婆子。 而那婆子舉止有禮,且醫(yī)術(shù)高明,并不似尋常仆婦。這樣的人必是主人家舍不得的,程瑜雖為了崔通將來能有多個保障,也做不得這樣不知感恩反而奪人所愛之事,就多問了些那婆子的身世,看自她家中能不能尋出個與她一樣有本事的。 而那婆子只說了她姓趙,老家是京郊臨縣的。旁得像她的家世如何都沒多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