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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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四哥真正走的路,面對的境況,太難,太難?!?/br> 所以月牙兒其實,也并沒有完全忘記他,霍決想。 心里那些黑色的影子收縮起來,利爪和獠牙,都縮了起來。有些柔軟的東西,溢滿了心間。 這種感覺許久未有了。 這世間,只有一個人能讓他有這樣的感覺。 她垂著眉眼。 膚若凝脂,唇若點朱。 江南的水土當(dāng)真是養(yǎng)人。昔日的小姑娘,長成了這般婉麗的女人。 霍決便生出了貪念。 人,總是很容易生出貪念的。 從前,盼她能嫁得好,別被嫁妝簡薄拖累了,就心滿意足了。 后來,知道她在江南過得平安美滿,就心滿意足了。 如今她就在眼前,霍決卻不知足了。 總還想要更多。 既近了,便想更近。 霍決伸出了手。 溫蕙抬眼,看著那只靠近的手,再抬眼,看向霍決的眸子:“四哥?” 霍決的手停住,離那美麗的面龐不過寸許。 但她粉面繃著,看著他。 霍決的手收回來,轉(zhuǎn)頭看著空氣。 “月牙兒,我不是男人?!痹S久,他道,“你現(xiàn)在懂了吧?” 溫蕙垂下頭。 當(dāng)年其實連凈身是怎么回事都不懂,便對霍決說出那番自以為是的話。 如今為人妻多年,對男人的身體,自然是懂了。 因為懂了,才知道當(dāng)年霍決的處境到底有多難。 才覺得自己當(dāng)年傻。 霍決撣撣衣擺,站了起來:“明日我有事,不過來陪你了。” 溫蕙望著他離去的身影,輕輕嘆了一息。 如今他是天下聞名的人物了。 經(jīng)歷過三王奪嫡,北疆軍備案,乾清宮兵變,親手扳倒了牛貴,掌了監(jiān)察院。這都還是明面上大家都知道的,能傳到江南,能偶爾飄進溫蕙耳朵里的事。 在那些不知道的地方,誰知道他都經(jīng)歷了什么呢。 當(dāng)他說起陸夫人的時候,都能把那樣光風(fēng)霽月的一個人,描述得那樣卑鄙險惡。 這些年他走過的路,隱隱可窺。 霍決離開溫蕙的院子,在寒氣里讓自己冷靜了片刻。 在這片刻里,他遠遠地忽然看到一個人。 那個人小跑著,臉上帶著笑和期待。他沒見過這個人臉上露出過這樣的神情。 他通常見到她的時候,她的臉都是木然的。 她叫什么名字,霍決并不知道。但她,是蕉葉的婢女。 見到小梳子,霍決突然才想起來蕉葉的存在。 “去,告訴蕉葉?!彼睿皬慕裉炱?,沒我允許,不許出院子。” 蕉葉沒想到,小梳子跑了一趟廚房,她忽然就失去了自由行走在霍府里的權(quán)利。 “怎么回事呢?你干什么了?”她問。 小梳子才委屈呢:“我什么也沒干啊。好吧,我在廚房的確是先吃了一碗熱酥酪。但我也給你帶了一碗回來啊?!?/br> “傻。”蕉葉托著腮幫子道,“跟酥酪有什么關(guān)系。一定是發(fā)生什么事了。” 小梳子道:“是你失寵了吧?” 蕉葉低頭算算:“挺長時間了,按說該來找我了。怎么沒來呢?” 那個人非但沒來,還限制了她的自由。 待遇下降了呢,這可是很糟糕。 第158章 陸睿相識的一些舉子在年節(jié)前后陸續(xù)抵達了京城。這幾日適逢過年,大家都在異鄉(xiāng),聚會飲宴便頗多。常常是中午一場,晚上再一場。 又大家各有交際,彼此引薦,不斷地結(jié)交新的朋友。作一二交談,何人投契,何人話不投機,便心中有數(shù)了。 初四這一日,酒樓中宴散了。與宴諸人投契者三三兩兩,說說笑笑,把臂同出。 陸睿容貌才學(xué)都佼佼,走到哪里,都有人愿意結(jié)交他。 正與人下了樓梯,往外走,一時不察,叫人迎面撞了肩頭。 陸睿只覺一股大力將他向后帶,下意識地捉住了同伴的手臂。 于此同時,撞他的那人也捉住了他的手臂,將他穩(wěn)穩(wěn)地拽住了,使他沒有倒下去。 那人道:“抱歉?!?/br> 陸睿抓住他手臂站穩(wěn),蹙了蹙眉,道:“無事?!?/br> 說完,才看到,那人手臂伸出,斗篷撩開,露出了里面黑底金線的衣料,龍爪有四趾。 抬眸,被攝入一雙幾沒有感情的眸子。 那眸光叫人心頭微凜。 隨后才看到了那深暗的唇色。 但那人眸光只在陸睿面孔上停了一息,便放開他手臂,與他擦肩過去。 他身后還有數(shù)名隨從,皆都裹著黑色斗篷,氣勢壓人,緊隨其后。 舉子們都不由自主地向兩側(cè)避讓開。有喝了酒反應(yīng)慢一些的外地舉子避讓不及,身邊的人也趕緊拉一把,拽過來。 樓梯上的客人亦紛紛避讓,一行黑色斗篷的人如入無人之地一般登上繁華酒樓的二層。 陸睿轉(zhuǎn)了轉(zhuǎn)手臂,拉了拉衣襟,扭頭看去。 那男人已經(jīng)登上二樓回廊,走動間,亦轉(zhuǎn)頭向下望過來。 在看他,陸睿想。 但那人又收回了視線,消失在二樓的回廊上。 大堂里莫名的安靜才結(jié)束了,每個人好像都吁了一口氣。人們又重新活過來似的,該上樓的上樓,該下樓的下樓。 剛來被人拽了一把的舉子忍不住問:“什么人啊,這么大架子?” “噓!”有個京城本地的舉子低聲道,“噤聲,那是監(jiān)察院的人?!?/br> 外地舉子立刻便噤聲了。 陸睿頓了頓,問:“那個人,可是監(jiān)察院都督霍決?” 舉子們嘩然,又忙壓低聲音:“嘉言怎知道?” 陸睿道:“我看到他穿著蟒袍?!?/br> 若是監(jiān)察院穿蟒袍的,那必是霍決無疑了。 想不到竟能看到他本人。眾人神情不一,有好奇,有興奮,有畏懼,有嫌棄。 閹人,從來在歷史上都是站在讀書人的對立面上的,本朝也不例外。何況是這種權(quán)閹。 只權(quán)勢之下,誰也不敢高聲。眾舉子低聲談?wù)撝?,走出了酒樓?/br> 陸?;氐阶约旱恼永?,對平舟道:“家里有沒有活血化瘀的藥酒?” 平舟詫異:“公子用?” 陸睿擼起袖子,手臂上淤痕清晰,是人的手印。 霍決站在酒樓雅間的窗戶旁,冷冷看著陸睿上了馬車。 陸睿陸嘉言,月牙兒的夫君。 他知道這個名字已經(jīng)很久了。曾經(jīng),聽到月牙兒與夫君恩愛相諧,心酸中,也曾欣慰過。 他亦知道陸嘉言今年春闈要下場,人已經(jīng)在京城。但在月牙兒被送到他身邊之前,他并未想過來看他。 終究還是……想遠遠的。 只天意不可違。 到底,他還是得來看看這個娶了他未婚妻的男人。 浙江解元。 一省解元是一個什么概念?人中菁英。 浙江解元又是什么概念? 為平衡南北差距,大周的科舉分了南北榜,南方北方分別錄取。便是因為南方文風(fēng)鼎盛,北方根本不敵。 如浙江、江蘇這些地方,別說解元了,往后捋,二十來名的位置,吊打北方諸省的解元。 更不要說,陸嘉言本人生得這樣一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