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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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觸怒了淳寧帝,以謝谷豐為首,一串人都被剝皮實草。家眷罰沒,發(fā)往西北邊境。 這些女眷運(yùn)氣不好,路上染了疫病,死了小半。報了上去,也只是人數(shù),連名字都不曾在世間留下。 消息傳到余杭,陸夫人感慨:“越是貧賤出身,越是刮錢刮得很?!?/br> 這一點(diǎn)溫蕙同意。因她出身軍堡,實在很知道百戶們都是怎樣刮錢的。大嫂子楊氏的爹,尤其貪婪。 只說起來不免同情女眷。 “謝同知耕讀出身,謝夫人不過是秀才女兒,在江州女眷的圈子里,許多人暗暗排擠她?!标懛蛉说?,“但她其實是個很熱心腸的人。只穿衣打扮俗氣些,大家便看不上她?!?/br> “本來修堤是個不錯的政績。你公公還想憑這個挪個大府去,誰想先丁憂了。趙府臺倒是挪走了,趙家背景深,想動便能動了?!彼f,“獨(dú)謝同知,本想借這個升一升,也沒升上去,還留在江州,就卡在五品的位置上了。如今,唉……” 她們說起這個事的時候,猶在憐憫謝夫人。卻不知道,謝夫人已經(jīng)死在了流配的路上。 只這次的事,也連累趙府臺和陸正。他兩個雖未曾參與,卻都被下旨申斥了。趙府臺本已經(jīng)升去了京城,又被貶了出來。陸正丁憂,倒是不用貶,老實聽了申斥,三叩九拜謝主隆恩。 抹抹冷汗,總算過去了。 第135章 淳寧二年十月里,雨季過去后,受災(zāi)的流民也漸漸散去。溫蕙果然約了貞貞,一同去寺廟上香求子。 那廟里供奉著送子娘娘,香火極鼎盛。 溫蕙望著香爐中燃得盡了的密密麻麻的香根,心想,原來世間這么多的女子在求孩子。 送子娘娘能聽得到,能顧得過來嗎? 她不由輕輕嘆了口氣。 淳寧二年十一月,京城中寒風(fēng)蕭瑟,牛貴回到京城向淳寧帝復(fù)命。 “都督辦事,我放心。”趙烺道,“都督辛苦了,休息兩日吧?!?/br> 牛貴道:“為陛下辦事,老奴的本分而已,何談辛苦。” 牛貴出了禁中,卻沒有馬上回家,反而去了西苑。 太上皇在西苑養(yǎng)病,養(yǎng)得挺好的。 淳寧帝趙烺其實也是一個還算孝順的兒子。尤其,他曾經(jīng)是太上皇最寵愛的兒子。 太上皇這一年多來接受御醫(yī)針灸,已經(jīng)基本恢復(fù)了正常說話的能力,只寫字時間不能長,長了手還抖,也走不了路。 老內(nèi)侍一直在他身邊照顧他。 牛貴過去,找他喝茶。 牛貴和老內(nèi)侍都不喝酒。他們這樣的人,必須時時刻刻保持清醒才行。 兩個人以茶代酒,在暖烘烘的房間里閑聊。 牛貴到如今這地步,能配和他閑聊的人,寥寥可數(shù)。老內(nèi)侍是一個。 “哥哥若想離開,我來安排?!迸YF道。 “不用,不用?!崩蟽?nèi)侍說,“西苑就挺好的。今上孝順,好東西都往這里送,我在這里也挺好。他現(xiàn)在變成這個樣子了,我也不能離開他?!?/br> 牛貴嘿然:“這世上,沒有誰離不開誰的。” 老內(nèi)侍搖頭:“我和你不一樣。你是在外面做大事的,我從去了他身邊,就沒離開過他。他只要好好地還在,我便留在這里。在西苑里養(yǎng)老善終,也挺好的。” 人各有志,牛貴也不強(qiáng)求。 牛貴離開西苑,碰見了霍決。 霍決見牛貴,不執(zhí)官場禮,執(zhí)后輩禮,以示尊敬。 牛貴點(diǎn)點(diǎn)頭,問:“已經(jīng)暖宅了?” 霍決恭敬道:“暖過了,大家伙都過去熱鬧了一下,十分羨慕?!?/br> 牛貴笑了:“不必羨慕,你們都還年輕,等我們這些老家伙一個個退下來,便是你們的天下了?!?/br> 霍決道:“還需要都督多多教導(dǎo)我們呢?!?/br> 牛貴頷首而笑。 霍決如今掌宮城守衛(wèi)之事,但他也有許多別的事要做,經(jīng)常出宮。 他便想在宮外置個宅子,于公于私都方便。牛貴知道了,便贈了他一所宅院。 霍決欣然受了,在牛貴面前執(zhí)后輩禮。 你來我往,便是交情。 牛貴走了,老內(nèi)侍又去看太上皇。 太上皇坐在溫暖的殿中閉目養(yǎng)神。 殿中燒著地龍,溫暖如春,角落里又?jǐn)R著水盆,保持濕潤。太上皇的腿上蓋的是沒有一絲雜毛的狐貍皮,摸上去舒服極了。 淳寧帝當(dāng)初說他會孝順太上皇,并不是虛言。單論衣食住行的質(zhì)量,太上皇過得其實挺好的。 太上皇似乎瞌睡著,又似乎神游太虛。 他腿上的狐貍皮滑落了,老內(nèi)侍走過去,撿起來想給他蓋上。 他的動作忽然頓了頓,自言自語一般:“怎地沾上墨了?” 太上皇地袖子上,沾上了點(diǎn)點(diǎn)墨汁。 老內(nèi)侍給他蓋好狐貍皮,想著,等他醒了再給他換衣服。得提醒自己,別忘了。因他現(xiàn)在年紀(jì)大了,常忘事。 這年紀(jì),其實離入土不遠(yuǎn)了,就在這景色怡人的西苑里,陪著他好好善終吧。 但人有許多美好的愿望,比如父慈子孝,比如兄弟同心,比如得個善終……都不一定能實現(xiàn)。 霍決掌著宮城防務(wù),包括西苑。這一日,他的人從企圖溜出西苑的人身上,截住了一件東西。 霍決把那東西放到了淳寧帝趙烺的面前。 雖因手抖,有些字寫得歪斜了,但也還能看得出太上皇的筆跡。 這封詔書寫給三皇子——如今還活著的元興諸皇子中最年長的,淳寧帝趙烺的三哥,指趙烺借太子逼宮之機(jī),亦逼宮篡位,才登大寶。又稱他現(xiàn)在被囚于西苑,詔三皇子并內(nèi)閣,救駕勤王,匡扶社稷。 趙烺一邊看,一邊便淚如雨下。 “我沒有不孝他。”他落淚道,“我什么都給他最好的。他為什么就還不能滿意?為什么一定要做這等事?” 這詔書藏在了腰帶里。 衣帶詔啊。 “此事如何處置?”霍決道,“請陛下示下?!?/br> 趙烺流著淚看了霍決一眼,嘴唇微動。 “我……我從出生,就是他最愛的孩子?!彼f,“他那時候,非常寵愛我母妃。從小,我就是在他膝頭長大的,別的兄弟,都沒有這樣的待遇,十分嫉妒我。我還記得那一年……” 霍決默默地聽著。 在需要做出艱難決定的時候,皇帝卻開始追憶童年,回憶起往昔來了。 霍決一直沉默地聽著。 直到聽到趙烺開始回憶有一次,他是如何頑皮把書案上襄王最喜歡的那個玉麒麟鎮(zhèn)紙摔壞了的時候,霍決抬起了眼睛。 他走到御案前,伸手握住了那條腰帶。 趙烺停住了講古,淚眼模糊地看著他。 霍決拉住腰帶往外扯。 趙烺緊緊抓住,但腰帶還是一分分,一寸寸地從他的手中被扯了出去。 霍決把腰帶握在手中,看了趙烺一眼,一言不發(fā)地轉(zhuǎn)身。 趙烺張開嘴,伸出手,想阻止他,卻發(fā)不出聲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霍決的背影消失。 趙烺扶著御案,捂住了臉,失聲痛哭。 是夜,西苑上皇寢殿失火。 上皇沒能逃生。 被皇帝敬一聲“喜伯”的老內(nèi)侍沖進(jìn)火場,亦沒能生還。 火滅后,霍決帶人勘察。二人遺體猶保持著一人背負(fù)另一人的姿態(tài)。 只奈何,背人的那個已經(jīng)太老了,背不動了。 被背的那個說:“阿喜,你自己逃吧?!?/br> 背人的那個說:“不?!?/br> 他習(xí)慣了有主人,若離開了主人,不知道自己能往哪里去,能做什么。 最終,還是和他的主人一起葬身火海,再也沒有分開。 牛貴半夜被喚醒,收到了這個消息,道了一聲:“知道了?!?/br> 他坐在床邊,沉默了很久。 他的老妻頭發(fā)花白,自身后抱住了他。 “別怕。”他輕輕拍著她發(fā)抖的手,“別怕?!?/br> “連上皇都死了?!彼f。 “遲早的事?!迸YF卻并不意外,“世上,怎能同時有兩個皇帝呢?!?/br> 她還是怕,問:“我們什么時候能離開京城,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你答應(yīng)過我的?!?/br> 她年輕的時候,和一個個子瘦高、四肢頎長的內(nèi)侍做了對食。在深深宮闈中,求個互相慰藉。 后來,她的對食出人頭地,一步步走向高位。也把她從宮闈中接出,讓她作了他的妻子。 可是從那時起,她就再也沒有睡過一天踏實的覺。 牛貴的確是答應(yīng)過她,安排好退路,但不是現(xiàn)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