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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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新媳婦回過門,進(jìn)入了第四日,便意味著婚姻生活開始進(jìn)入了正常軌道。只溫蕙大概是最倒霉的,新婚還要再繼續(xù)穿兩日孝服。 今日是正常天亮的時候才起的,睡得十分足。溫蕙早起就自己摸起來,先扎了馬步,又拉了筋骨。待用了早飯,溫蕙精神抖擻地帶著銀線青杏出門了。梅香望著她們的背影望了一會兒,才轉(zhuǎn)身回房。 燕脂跟落落說:“我們翻花繩?” 落落說:“我不玩,你自己玩吧。” 說完進(jìn)屋去了。燕脂是可以就進(jìn)屋的,便跟了進(jìn)去,見落落去了次間里,拿了少夫人的書在看。 讀書識字是個厲害的事呢。尤其在這種書香門第中,下人們都懂。燕脂原是想著看看落落干嘛,想纏著她一起玩,看她在看書,便不敢擾她了,自去玩了。 落落讀了一會兒,抬頭。 次間里沒有旁人,十分安靜。家具擺設(shè)都雅致,陽光透窗,獸爐飄香。恍惚竟以為家里還沒壞事,自己還是官宦人家的千金,正在閨中閑閑讀書。 只片刻便醒了。 這閨房不是她的閨房,這書不是她的書,身邊也沒有隨時聽喚的丫頭。 她自己就是那隨時聽喚的丫頭。 不由落下一行淚,抹去淚水,垂頭許久,想著好歹遇上個心思淳厚的主人,是不幸里的萬幸。終是嘆了一聲,把書放下,去了外面。 燕脂騎在院門的門檻上,一個人翻著花繩似乎很無聊。落落走過去,燕脂抬頭:“你不看書啦?” 落落道:“不看了,你悶不悶?進(jìn)來我教你打絡(luò)子?!?/br> 燕脂開心地跟她進(jìn)屋去了。 溫蕙還沒走到那株杏花樹下,便看到陸睿負(fù)手站在樹下。風(fēng)一吹,落下許多花瓣,像一場粉色的雪。平舟似是提醒了一句,他一轉(zhuǎn)頭,看見她,笑了。 怎么那么好看哪! 溫蕙開心起來,提著裙擺便跑過去了:“夫君,你是不是在這里等我?” “慢點!”陸睿板起臉,心中十分無奈。到底還是年紀(jì)小,人前還知道端著,私底下一開心起來就忘形,蹦蹦跳跳。 溫蕙訕訕,又忘了呢。趕緊轉(zhuǎn)移他注意力:“你怎么在這兒呢,我以為你直接去前面了呢?!?/br> 陸睿道:“今天沒那么早,我自然和你一起去給母親、祖母請安?!?/br> 溫蕙和他牽手走,問:“父親呢?” 陸睿道:“父親要去衙門,走得早?!?/br> 溫蕙好奇:“父親不哭靈嗎?” “去衙門便是哭靈去了?!标戭=忉?,“連百姓家里都要祭,衙門自然也有祭,規(guī)格比各家的要大得多。父親昨日便在那邊?!?/br> “咦?”溫蕙問,“那昨天咱家前面是哪位叔伯主祭的?” 陸睿理所當(dāng)然地說:“是我啊?!?/br> 溫蕙眼睛都睜圓了。 陸睿好笑,說:“叔伯們都出了三服了,家里既有有功名在身的男丁,自然不需親戚來替?!?/br> “可是,可是……”溫蕙吭哧,“那么繁瑣呢,能記住嗎?不暈嗎?” 她昨日只是跟著陸夫人都暈頭轉(zhuǎn)向呢。陸睿竟然主祭,太厲害了吧。 “不會?!标戭J?,“從小就背得爛熟了?!?/br> 溫蕙咋舌。 “誰像你,笨丫頭?!标戭H嗨念^,覺得好玩。 溫蕙卻捉住他的手:“你不許揉我腦袋,我哥哥們才這樣,他們當(dāng)我是小孩,你不能當(dāng)我是小孩?!?/br> 陸睿:“哦,那當(dāng)你是什么?” 溫蕙眼睛彎起來:“是你娘子呀?!?/br> 陸睿笑了,手指點了點她的唇:“好,笨娘子?!?/br> 那指尖與柔唇相碰的觸感忽然喚醒了昨日的記憶。微微顛簸的車廂里,有唇有舌,淡淡的酒氣。 溫蕙感覺莫名的熱氣氤氳了起來,她不自在地避開,嘟囔:“你才笨……” 卻不敢抬頭看陸睿的眼。因剛才一瞥間,已經(jīng)看到陸睿的眸色也變,顯也是回憶起了什么。 那種目光,讓她害怕。 光天化日,還能看見遠(yuǎn)處行走的仆婦,身邊還有平舟和她的丫鬟們。陸睿只笑笑,收回手,牽住她。 兩個人來到上房,卻正碰上三個沒見過的美貌婦人。 兩撥人相遇,都停下,三個婦人都福身:“公子?!?/br> 陸睿還了半禮:“姨娘們安好。”轉(zhuǎn)頭對溫蕙道:“娘子,來見過姨娘們?!?/br> 陸睿簡單給溫蕙做了介紹:“范姨娘,李姨娘,張姨娘?!迸缘模銢]了。 有他在前做范例,溫蕙上前便也行半禮:“見過姨娘?!?/br> 三個婦人都也還了半禮。這是因為她們雖也是主子,也是長輩,卻是半個主子,半個長輩而已。 三個婦人的年紀(jì)有差別,從范氏到張氏,年紀(jì)依次遞減。范氏看著像是已經(jīng)快有三十了,李氏還在花信年華,最年輕的張氏不知道有沒有二十歲。 她們是陸正的妾,前日認(rèn)親,連個臉都沒露。今天終于見到了。 范氏年紀(jì)最大,便代表三個人向二人道賀:“恭喜公子和少夫人新婚?!?/br> 陸睿只淡淡道:“多謝。”微微側(cè)身,向院門抬抬手,示意請她們先行。 姨娘們十分安靜,魚貫而入。陸睿才和溫蕙跟在后面,也進(jìn)了上房的院子。 有丫頭在正房門外候著,見到姨娘們來請安,道:“今日還是事多客多,姨娘們磕完頭早些回去,不要出來走動?!?/br> 說完又揚起笑臉:“公子,少夫人。”為陸睿和溫蕙打起簾子。 姨娘們十分乖覺,進(jìn)來后站的位置便不是正中,微微錯開站在了側(cè)邊,將正中的路留給了陸睿和溫蕙。 所以她們對著正房跪下的時候也并不擋路。 安安靜靜地跪下,安安靜靜地磕頭,安安靜靜地站起來后退,轉(zhuǎn)身,離開。 這是溫蕙在家里從未見過的場景,她往前走著,步速都緩下來,扭著頭看得人都怔住了。 陸睿瞥了她一眼,本在院子外面就放開的手,又牽住她,拖著她走。溫蕙醒過神來,忙掙脫他的手,自己跟著他進(jìn)了正房。 陸夫人自然收拾得整齊了。她沒坐在榻上,坐在了圓桌邊。 等兒子媳婦行過禮,便招呼他們:“先喝杯茶潤潤腸胃?!?/br> 原本這等晨昏定省,該是媳婦來服侍婆婆用早飯的。只這幾日的情況特別,不能一概而論,昨日便告訴了溫蕙,讓她用過飯再過來,以免時間太緊,來不及用飯。 更何況還要給陸老夫人去問安,傻子才會真餓著肚子去。 桌上原已準(zhǔn)備好了三只茶盞,分別是三個樣子,陸夫人面前的是淡淡蘭草紋的玉瓷,余下兩只一只是花鳥紋粉彩,另一只卻黑乎乎的,竟像是黑陶,又隱有不一樣的光澤流動。 三只茶盞竟不是尋常一套整齊的,更像是……專門的杯盞,給專門的人。 溫蕙用膝蓋想都知道那只漂亮的粉彩盞是她的,黑乎乎奇奇怪怪的是陸睿的。 果不其然陸睿坐在了那個位子上,溫蕙便也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只陸睿端起揭開蓋子,便有茶香散逸出來。溫蕙揭開蓋子,飄出來的卻是甜香。 那杯中液體是琥珀色,看著濃郁,嘗一口,肯定是蜜水,只不知道還加了什么別的東西熬制,特別香。 溫蕙微微垂頭,嘴角卻翹起。 陸睿都不用看,光用鼻子聞都知道溫蕙杯子里不是茶。他撥著茶葉,嘴角也翹起。 陸夫人端起自己的蘭草紋茶盞,垂眸微笑。 真是奇怪呢,溫蕙想,明明這里這么安靜,丫鬟仆婦安靜,婆婆安靜,夫君安靜,沒有一個人像溫家人那樣大呼小叫,或者哈哈大笑,可屋子里的氣氛就是與她從前在家里時的感覺很像。 叫人安心呢。 三人略吃了小半盞,潤潤喉嚨,潤潤腸胃,便放下了。陸夫人起身:“走吧。” 領(lǐng)著小夫妻,施施然往老夫人的院子去。 有她壓著步速,溫蕙便走不快了,只能硬壓著速度。怨不得陸嘉言總是叫她“慢點”。 她在后面悄悄看,發(fā)現(xiàn)陸夫人走路的背影特別好看。裊裊娜娜,纖細(xì)卻又不折不倒的感覺。溫蕙竟看了一路。 待到了老夫人的院子,溫蕙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了心態(tài)。她模仿著陸夫人的站姿——頭雖然微微垂著,以示對老夫人的尊敬,腰背卻始終都是挺直的。 站在她婆婆身后,十分無懼地準(zhǔn)備迎接來自老夫人的冷遇。 今日出來傳話的婆子,卻不是昨日那個趾高氣揚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陸睿也在的緣故,今日的婆子說話竟十分謙卑。只昨日老夫人只是不見溫蕙,今日竟連陸夫人都不見了。 婆子說:“老夫人頭風(fēng)犯了,經(jīng)不得吵,只想見見公子,因有話還要囑咐他。夫人和少夫人先請回吧。稍遲些老夫人自會過去?!?/br> 陸夫人點頭道:“辛苦母親了?!庇謱﹃戭5溃骸澳闳グ?,別吵著你祖母?!?/br> 陸夫人自是知道怎么回事。 昨晚老太太的院子動靜那樣大,怎么可能瞞得過主持中饋的當(dāng)家夫人。 陸睿新婚第三日,把老夫人給的通房丫頭攆回去了。陸夫人想想便想冷笑。 只又想到自己如冰似雪的兒子,卻要在老虔婆的跟前裝出那等紈绔憊賴的丑態(tài),又難過。心里更恨了陸老夫人一層。 要磋磨,磋磨她便是。做什么讓陸睿小小年紀(jì)時,便懂得作嬌賴狀替她擋槍擋劍。 男兒當(dāng)志在朝堂,為家中內(nèi)宅婦人之間的事竟要花這些狡詐心思,實是令人難過。 卻聽旁邊有人喚她:“母親?!?/br> 陸夫人轉(zhuǎn)頭看去。 兒媳正望著她。 這孩子有一雙好眼,十分干凈,讓人忘憂。陸夫人其實也能明白陸睿為什么喜歡她。 早早把她抬進(jìn)門放在自己身邊果然是對的。 陸夫人微微一笑:“我們先過去吧,可別讓親戚們先到了,等得久,便是我們失禮?!?/br> 陸睿雖然去見老夫人了,但溫蕙并不擔(dān)心。那些話本子里,磋磨兒媳的惡婆婆都可寶貝自己的兒子和孫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