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送走蔣太醫(yī)后,繡春準備了下,帶了些可能用得到的藥,等到傍晚,差不多到了與蔣太醫(yī)約定的時間,告了聲陳振后,便出發(fā)去往魏王府去。 她到的時候,天剛擦黑,正好在王府門口遇到同時到的蔣太醫(yī)。兩人一道被引進去,仍到禊賞堂坐定后,蔣太醫(yī)道:“請你來之事,我今日已經差人告知了殿下。陳小姐安心等著。殿下事若畢,想來很快就會回府。” 繡春點了下頭,端了侍女遞上的茶,唇剛碰到茶盞邊緣,就聽見外頭有了響動,疑似魏王回來了,忙放下茶盞隨了人出去迎,果然,遠遠看見他過來了。原本瞧著還走得挺快,等兩人視線一對,見他身形微微一頓,腳步便似有些緩了下來。一時也沒多想,只放低視線到他□,留意他的步伐。 方姑姑陪了魏王一般過來,一邊說繡春過來的事。又關切地詢問他今天白天腿腳疼痛的情況,聽他應得含含糊糊,心里便愈發(fā)懸了起來,因她知道他,從前哪怕發(fā)作得再厲害,一向也是不肯在人前喊痛的。等行到這里,發(fā)覺他竟連走路也慢了下來,愈發(fā)認定他是疼得厲害所致,強忍住不說而已。入了屋,對著繡春第一句話,便急急忙忙地道:“陳姑娘,殿下自兩日前不慎跌了一跤后,那舊疾處便發(fā)作得厲害。我勸他白日里在家養(yǎng)歇為好,他不聽。結果倒好,愈發(fā)發(fā)作得連入夜也難以安寢了!我心中著急!你快些給他瞧瞧吧!” 這場病痛的起源,明明是和自己有關,他回來在旁人面前卻絲毫沒提…… 方姑姑這樣說話的時候,繡春便再次看向蕭瑯。見他只立在那里,那樣瞅著自己,眼中帶了溫溫的笑,神色里并不見半點怨艾。 前頭這么來來回回地與他打過多次交道,她多少也瞧了出來,這個魏王殿下頗是自賞,又好面子,不愿意在人前顯露因了自己rou體而帶來的痛楚。方姑姑自然不會紅口白牙地咒他,她都這么說了,他這會兒越顯得沒事兒一般,那一雙膝蓋指不定越疼得厲害。心中的那絲愧疚感愈發(fā)濃了,急忙道:“請殿下躺下來吧!我檢查下?!?/br> ~~ 魏王殿下之所以裝痛,為的就是能將她哄來,好有再次親近表白的機會。這兩夜他也確實睡不好。自然,不是因了腿疼,而是相思磨人。見蔣太醫(yī)一直沒什么動靜,心里正琢磨著要不要委婉出言提點他一下的時候,今天白天在宮中便收到他打發(fā)小醫(yī)徒遞來的話,頓時感激不已,對他的好感度急劇上升。勉強壓下雀躍的心情,終于熬到傍晚時分,那會兒紫光閣里還有事沒完,七八個朝廷大員都在,z老頭子又噼里啪啦地吵個沒完,唐王仍作壁上觀。就在眾人紛紛向他投以求救目光,指望他再次出言調和時,他一語不發(fā),起身拔腿便走,在身后眾人詫異的目光注視之中揚長而去??梢娦那槭怯卸嗉逼攘恕?/br> 只是……現(xiàn)在真的把她哄了過來,聽她一開口就要替自己檢查,他忽然又有點擔心起來,生怕被她查出自己是裝病,到時候就恐怕有點難看了。且自己在外一天剛剛歸來,身上難免沾了些塵汗味,這樣便脫靴上榻,未免太唐突佳人了…… 蕭瑯道:“我還是先去更衣吧。”轉身去了。 方姑姑知道他愛干凈。往常外面一回來,只要無事,第一件事就是更衣。只這時候了,他還不忘這茬兒。暗嘆口氣,急忙叫蘭芝等人跟去伺候。 魏王更衣的空當,繡春便與蔣太醫(yī)討論他的病情。過了一會兒,見他回來了,換了身家常的衣衫,也沒留意他的表情如何,只起了身,站到那張貴妃榻側等著。見他被方姑姑扶著坐了上去。方姑姑彎腰下去,要親自替他挽褲腿,他慌忙攔住,道;“還是我自己來。” 方姑姑停了手。 蕭瑯飛快瞥了眼繡春,見她神情嚴肅,雙眼正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的兩條腿,那種宛如小孩撒謊怕被大人戳破的膽怯感一下又冒了上來。只如今也騎虎難下了,慢吞吞地卷起了一邊的褲腿,卷至大腿處,露出了一邊膝蓋。 他再次飛快看她一眼,見她目光落在上頭,眉微微一蹙,也不知她心里作何想,自己心先便咯噔一跳。硬著頭皮,又卷起了另邊的褲腿。 繡春神色凝重,俯身下去,端詳他的雙膝片刻后,伸手過來,試探著輕輕揉捏半月板及韌帶等幾個關健點,抬眼看向他,問道:“疼嗎?” 一點兒也不疼。 被她細柔的手這樣捏兩下,他只覺得仿佛有毛毛蟲在上頭爬,又酥又癢,舒服得很。 “有些疼?!?/br> 他沒敢看她眼睛,只盯著她那雙在自己腿上活動的手,機械地道。 繡春拿開手,依次左右輕輕抬起他的腿,引導作屈伸旋轉動作,仔細聽聲音。雖然沒聽到什么關節(jié)異常響聲,只沒轉兩下,見他面上便逸出了仿似強行克制著的痛楚之色,一時也不敢下手了,輕輕放下他的腿,沉吟了片刻。 從外相和自己方才觸摸的手感看,他的膝處似乎是沒什么大礙。只是…… 她仔細回想那天鹿群奔來,他從身后猛地撲了過來抱住自己倒在地上時的細節(jié)。倘若當時運氣不好,他是以膝處首先觸地受力的話,別說他這兩條腿,便是正常人,也極有可能受傷。只是瞧他這疼痛反應,倒更像是膝關節(jié)的隱性傷。手是摸不出來的。但隱性皮質下、骨皮質或軟骨受損都有可能。也未必一兩天內就會顯露癥狀。有臨床病例,患者膝處隱性骨折,只覺走路隱痛,但外頭并無明顯腫脹,直到個把月后忍不住痛去醫(yī)院檢查,這才發(fā)現(xiàn)了病情。 他會不會也屬于這種情況?如果是這樣的話,就有些麻煩了…… 繡春眉頭蹙得更緊,終于再次看向他,問道:“殿下,你的疼痛是怎樣的?持續(xù),時有時無?走路膝處是否像有針刺?或是像有筋牽扯住一般?” 蕭瑯正愁不知該如何應對她接下來的詢問。聽她一開口,便給自己提供了這么多的提示語,便順了她的話,含含糊糊道:“是。差不多就和你說的一樣……有時疼得厲害……有時也不疼……”一邊說著,一邊偷偷察看她的反應。 繡春怎會想到對面這個向來一派神仙風度的魏王殿下竟在拿自己開涮?信以為真了,基本也覺得大概就如自己所想的那樣。暗暗嘆了口氣,心中的愧疚感更甚。便望著他道:“殿下放心,也莫急。咱們慢慢來,會好的?!?/br> 蕭瑯心里正惴惴不安,忽然聽她說了這樣一句話,抬頭看去,見她正凝視著自己,神情溫和,那雙靈動仿佛會說話般的眼睛里甚至似乎還透出了些關切之意,雖然還不大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估計,應是蒙混過去了。頓時渾身輕松。點頭道:“我不急。你慢慢治好了。” 方姑姑卻忍不住了,忙問道:“陳姑娘,到底該怎么治?” 倘若是隱性皮質下骨傷,經適當制動,禁止他走路,休息半月,基本便可恢復。而對于后兩種,除了需要石膏托外固定至少一個半月后,還要進行持續(xù)的功能鍛煉。總之,急不來就是。 繡春用方姑姑能理解的話,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方姑姑一聽,焦急道:“這么嚴重?這可怎么好!” 繡春忙安慰道:“姑姑莫慌。還未確定就是我所想的樣子。但接下來幾日,不能讓殿下自己走路是一定的……”她瞟了他一眼,知道他不可能乖乖留在這王府里,便又補了一句,“倘若非要出去,則出入坐輦,總之不能再走路,免得二次傷害?!?/br> 方姑姑點頭,表示記住了。 情況會這樣發(fā)展,真是蕭瑯先前想也沒想到過的。雖然對引發(fā)方姑姑的擔心有些歉疚,但聽陳大小姐話里的意思,接下來至少半個月內,她必定是要天天來這里向自己的兩條病腿報到,那一絲兒歉疚感頓時便飛到了九霄云外去。面上卻不敢露出半分喜色,仍是那樣繃著。 “蔣太醫(yī),今晚先給殿下上些化瘀活血的藥吧,明日再定?” 繡春回頭,征詢他的意見。 蔣太醫(yī)對筋xue按壓保健方面是很精通,對骨傷卻只泛泛而已。此刻知道魏王之痛可能是因了骨傷引起,自然不敢再下手,生怕一個不妥弄得更嚴重,自己罪過便大了,見繡春詢問,忙道:“由你處置便好。” 繡春不再推脫,取出自己預先帶來對癥藥膏,凈手后,仔細替蕭瑯上藥。以掌心輕輕揉擦。 她上藥的功夫,方姑姑有事先出去了。蕭瑯見身邊還剩下蔣太醫(yī)和蘭芝,便對蘭芝道:“把太醫(yī)帶去用些茶點,再派車送回去吧。不必空坐在此處?!?/br> 蔣太醫(yī)忙推脫,終是抵不住魏王殿下的吩咐,隨了蘭芝去了。禊賞堂里,除了門外候著傳喚的侍女外,里頭便只剩了繡春和他。 繡春正也有話想單獨和他說,見時機正好,等上完了藥,問了一聲,聽他說還有些疼,便未收手,仍像從前那樣做過的那樣,替他揉按膝處附近的筋xue。片刻過后,開口道:“殿下,不想因了我,竟讓你遭這樣的罪,我心里實在過意不去……” 魏王殿下這會兒,承受著他私人女醫(yī)生那雙柔軟小手在自己腿上的用心撫摩。一邊陷入了帶了濃重罪惡感的自我鄙視里,覺得自己這般無恥所為,實在與登徒子沒什么兩樣,一邊卻是來自身體感官的最誠實反應,那就是享受,非常享受。全身的汗毛隨了她手的撫揉,仿佛都一根根豎了起來,簡直恨不得她永遠不要停才好。正口干舌燥、魂不守舍的時候,忽然聽她開口這樣說了一句,終于回過了神,茫然呃了一聲。 繡春方才替他推揉時,便留意著他的反應。倘若發(fā)覺有所不適,那就及時停止。見他那樣躺著,沒再像平日似的翻書,隨了自己雙手的動作,時時露出疑似遭受折磨的神色,漸漸便對自己的手法起了疑心,怕是牽扯到他的傷處了。此時見他有了反應,忙停了下來,改口問道:“殿下,方才我的手法是不是引你不適了?倘若沒有熨帖之感,甚至疼痛的話,需得及時叫我知道?!?/br> 蕭瑯見她一雙明凈的美眸那樣直直地望過來,目光坦誠而關切,雖然還十分不舍她就此停下,卻也實在沒那厚臉皮再哄她繼續(xù)下去了,愈發(fā)覺得喉嚨干燥,避開她的注視,道:“挺好的……很熨帖……” 繡春覺得這個魏王今晚有些怪異。和從前不大一樣。再一想,莫非是自己方才說的關于他病癥的話有些嚴重,引發(fā)他擔憂所致?便露出了安撫的笑,聲音也愈發(fā)溫柔了,說道:“殿下真的不必過于擔心。說不定是我誤斷。即便不是,咱們好好地治,你照我的叮囑做,一定會好起來的?!?/br> 蕭瑯凝視著她的臉,慢慢地點頭。 繡春抬了下眉,笑道:“那今晚先就這樣吧。情況還未明,過多按揉恐怕未必就是好??疵魅赵俣āN蚁然厝チ恕彼肓讼?,又道,“倘若夜里又發(fā)作,疼痛難忍的話,殿下隨時可以派人去叫我。我隨叫隨到。”說完起身,俯身到近旁的水盂中洗手。 蕭瑯從榻上坐了起來,下意識地抬腳下地,站起身要送她,被她轉頭看到了,急忙出聲阻止:“殿下,你又忘了我的話!沒事盡量不要下地走動!” 蕭瑯一驚,忙坐了回去。見她說完話,轉身背對著自己收拾起了東西,看了片刻,終于忍不住,裝作無意般地問了一句:“對了,聽說前些時候,不少人上門求親,貴府便有話放出來,說要替你招贅女婿入門?可有了合適的人?” 話剛說完,見她飛快回過頭,盯了自己一眼,心一跳,急忙解釋道:“你別誤會。我并無他意。只是前日偶聽蔣太醫(yī)提及,與你也算相熟,故隨口問一句而已?!?/br> 繡春收回目光,卷好自己的醫(yī)囊,隨口道:“還早呢。如今哪里有這樣的心思?!?/br> 沒有就好。蕭瑯懸了幾天的心,一下便歸了原位。 繡春收拾好東西,因了方才說了不少話,覺著有些口干,見自己先前喝過的那杯茶還在,過去端了起來湊到嘴邊,微微萘艘豢冢潤潤喉嚨后,便放了回去后,朝他施了禮,告退而去。 魏王殿下坐在榻上,自己照了醫(yī)囑不敢起身,只高聲叫外頭的侍女進來送客。目送她背影離去后,也覺口干舌燥,身上仿似有股火沒地方去。正要叫人送茶水來,目光無意落到她剛喝過一口的那杯茶上,盯著瞧了一會兒,終于起身過去,回頭看了眼門口,見無人,飛快端了起來,就著她方才的唇印,連著茶葉,一口便喝了下去。 他微微品了下口中的余味。 這滋味……自然是極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的留言我看到了。想稍微解釋下,這個故事的開頭,將近10w字,我一直都在鋪陳背景和人物。大約10w字左右,才開始有男女主的感情進展。 我的設想是劇情線和感情線交替發(fā)展。因為在預想里,這個故事除了男女主的感情,還有一些別的東西。 理解大家的感受。接下來我會盡量讓男女主多些感情方面的交流。但先前的基本設想不會變。 我想照自己想法,慢慢寫好這個我很喜歡的故事。希望大家能諒解。 文大概4050w字之間,不算短,也不算大長文。實在性急的親,可以等完結后再來看。o(n_n)o謝謝大家。 然后,我先前一直在謝投雷的讀者,因這好像是晉江作者的慣例?其實除了這些讀者,我最想感謝的,還是買v的讀者。謝謝你們沒去看免費的搬運文。這是對我最大的支持。 大家晚安。 ☆、第 47 章 次日,恰也是繡春入宮替太后診看眼睛的日子。完事后,順道去了太醫(yī)院找了蔣太醫(yī)。 昨晚從王府回了陳家后,她久久未眠。躺在榻上閉上眼睛后,腦海里來回翻滾著的,還是魏王的病情。這會兒找到了蔣太醫(yī),請他請了幾位太醫(yī)院里擅于骨科的太醫(yī)來,誠心商議魏王的病情。 太醫(yī)院里的諸多御醫(yī)們,好容易接受了董秀這個乳臭未干的小子,一眨眼,小子就便成了丫頭,頓時別扭了起來。聽說是魏王的事,幾個御醫(yī)們才勉強過來。 太醫(yī)院里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倘若上頭沒點名召醫(yī),他們自己一般是不會自告奮勇前去診治的。如今過來,有心想在這個陳丫頭面前賣弄自己的水平,聽了情況后,無不旁征博引滔滔不絕。 繡春請他們來,主要也是想廣征意見。有時候,精于某道的醫(yī)生,往往可能會有旁人意想不到的獨到見解。等討論完畢,人也去了后,粗粗理了下方才的思路,拜托蔣太醫(yī)白日里替魏王上藥,留意他的傷情,這才出了宮。 今日是北市的集市日,平常回陳家的那條路可能會阻塞,接送她的許鑒秋便改道另走。路上,她一直在想方才那幾個太醫(yī)們的話。其中提到的一些點,還是頗有參考價值的。正出神時,忽然聽見外頭起了一陣嘈雜聲,熙熙攘攘的街邊,似乎有人在打架,便掀開自己坐的騾車簾子往聲源處瞧去,見不遠處前頭,是季家百味堂的一家藥鋪,邊上有個飯館,門口圍了里三層外三層的人,正在瞧著熱鬧,議論紛紛。 這條街本就不寬,被這么一鬧,立馬去了大半邊。騾車過不去,停了下來。 繡春看了過去,見是兩個伙計在廝打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叫花子?;镉嬃R罵咧咧道:“蹲我家門口不走,晦氣!竟還狗膽包天地去偷包子!走,見官去!叫你去吃牢飯,省得再偷!”一邊罵,一邊不住地踢打那叫花子。 邊上有人便看不過去了,嚷道:“不過是個包子,扭去見官便也罷了,何至于打成這樣!小心出人命!” 那伙計冷笑道:“他今天偷包子,明天不定就摸進來偷錢了!打還有錯?你這么好,你替他賠錢!”說罷,又是一腳。 那人沒作聲了。 繡春皺眉,正要從身邊荷包里摸出幾個銅錢叫許鑒秋遞過去,忽然聽見那倒地的花子痛叫了一聲,哇地哭了起來,嗚咽道;“我沒有偷……不要見官,別抓我見官……我肚子餓……” 方才她沒留意這花子,只覺得年歲不大。此刻聽到這聲音,忽然覺得有些耳熟。急忙再次掀開簾子看去,正看到他的一張臉,雖然此刻鼻青臉腫滿面臟污,但還是一眼便認了出來,竟然是杭州蘇家的二少爺蘇景明! 繡春驚呆了,等反應了過來,見那倆伙計還要再抬腳,大叫一聲“住手”,人便已經跳下了騾車,分開圍觀的人,擠了進去。 地上哭的人,可不就正是蘇景明。正又痛又恐懼的時候,忽然看見有個神仙一樣的jiejie從天而降,阻攔了那還要打自己的人。定睛一看,竟正就是自己苦苦想要找的繡春,頓時委屈得不行,哇地一聲又哭了出來,從地上一骨碌爬了起來,撲過來便緊緊抱住她的腿不放,仰頭看著她嗚咽道:“繡春!我沒偷。我是看到門口桌子上有半個客人吃剩下的,我肚子餓,就過去拿了。我真的不想偷……嗚嗚……” 繡春也來不及問他怎么會成了這副樣子,急忙俯身下去拍了下他的頭安撫,這才看向那個伙計,冷冷道:“不過是半個客人吃剩下的包子,罵幾句也就完了,何至于這么往死里打?” 那倆伙計見冒出來個漂亮的年輕姑娘,看她穿著也是普通,哪里放心上,嘻嘻地笑道:“怎么了?這小叫花子雖又臟又臭,一張臉蛋卻還不錯,細皮嫩rou的,莫非你……”話還沒說完,忽然看見一個壯實少年虎著臉站到了她身前,衣衫下胳膊上的肌子rou一塊塊地隱隱可見,頓時收了嘴。 繡春往地上拋了幾個銅錢,沒再理會對方,扶起蘇景明便往自家騾車去。邊上有人認出了她,叫道:“她可不就是金藥堂的陳大小姐么!果然是名不虛傳!”頓時又一陣嗡嗡聲起。 繡春扶著蘇景明上了騾車,自己正也要上去,目光無意掠過邊上的那家百味堂藥鋪,看到門口不知何時站了兩個人,一個是那日曾過來送過賀禮的季家管家劉東,另一個……正是季天鵬。 她目光一滯。 自從知道季天鵬與陳立仁暗中有往來后,她對他便懷里十二分的戒備之心。前次祖父壽日又弄那樣一出,厭惡感更甚。沒想到在這里竟會這樣遇到。 她盯著他的時候,季天鵬似乎也有些認出了她。原本漫不經心的目光驀地定在了她的臉上,神情里現(xiàn)出了一絲困擾之色。 繡春收回了目光,爬上了騾車。 熱鬧既沒得瞧了,人群漸漸便也散了。許鑒秋驅車繼續(xù)往前,很快,經過了百味堂的門前。 “你方才說,她就是金藥堂的那個陳繡春?” 季天鵬盯著漸漸遠去的騾車,問道。 “是,少當家的,就是她,沒錯。” 劉東應道。 季天鵬忽然想了起來,一臉的錯愕之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