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方說：這是何等圣母的觀點，死者當然不能復活，但害死它的人必須受到懲罰。

    反方說：懲罰也應該通過法律和正義，而不是用謀殺，謀殺一個人類，比虐殺一個小貓更加可恥！

    我煩躁不已，正好看見顧jiejie在家，敲門，顧jiejie溫和地問我吃過沒有，我說：“吃過了，我想和你說說話?！?/br>
    我來得可能不是時候，顧jiejie似乎有些煩心事，因為她在抽煙，窗臺上除了香煙還擺放著一小杯酒。

    “你有煩惱嗎？”我問。

    “我在做一個決定，我準備去見一個人，但又拿不定主意?！?/br>
    “顧jiejie，你拿不定主意的時候一般會怎么做？”

    “一般我會把各種利害、得失擺出來權(quán)衡一下，但實際上我又是一個很感性的人，最后總是會選擇讓自己后悔的那條路?！鳖檍iejie苦笑，“但不后悔一次，又不會甘心，我是這么矛盾的人??！”

    我知道顧jiejie一定有煩惱，不想再拿自己的事情麻煩她，但她瞧出了我的猶豫，問我在煩惱什么。

    我問：“你殺過人嗎？”

    本以為得到的會是否定回答，可是顧jiejie的眼神一下子變了，她小聲告訴我：“我確實害死過一個人，那不是出于我的意志，但我是那個人死亡的直接原因，這件事我一直非常后悔，過了這么多年，死者還會出現(xiàn)在我的夢里，月月，你覺得我是一個積極開朗的人嗎？”

    我說：“你一點也不積極開朗，你又陰暗又自閉，但我很喜歡你，因為我們很像?！?/br>
    顧jiejie微笑，“絕對絕對不要去殺人，我不是想說殺人的現(xiàn)實后果，其實一個人殺死另一個人之后，被捕、坐牢，是何等幸運的事情，殺人者可以切切實實地為自己的一時沖動還債，承受代價的沉重。最可怕的是殺人卻逃過制裁，死者的影子會像幽靈一樣折磨著你，這個秘密會蛀爛你的心，讓你無法直面自己，殺死一個人，就要一輩子用悔恨去還債，而且這個悔恨是不可彌補的，你做任何事情都不能彌補！”

    我點頭，顧jiejie像往日一樣溫柔，沒有追問我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我本可以留下來陪陪她，但我心事重重，我回家去了。

    我坐在沒開燈的客廳，對著那面白墻看了兩個小時，顧jiejie的話雖然很有道理，但那個念頭就像魔咒一樣糾纏著我，除了我認為正當?shù)睦碛芍?，還有一種黑暗的欲望，我認為我可以完成一次完美的謀殺，騙過陳叔叔、騙過林jiejie、騙過全世界。

    我幻想著梁佐鳴死后十幾年，他的母親積郁成疾，彌留之際我去看望她，在她耳邊告訴她：“你兒子是我殺的！”多么痛快。

    梁佐鳴是多么可憎的一個人，我寧愿給剛果的倭黑猩猩作人工呼吸，都不想和他說一句話，想想他做過的事情，他把嚼過的口香糖粘到“味噌”的頭發(fā)上，他把一個女生的衛(wèi)生巾從書包里搶出來在全班展覽，他在自行車棚后面把一個男生的嘴角扇到裂開，這些都是他的玩笑、他的閑鬧、他的“不懂事”！假如接生他的護士不小心把他掉在地上摔死，這位護士簡直可以得諾貝爾和平獎。

    梁佐鳴是該死的！

    他是該死的！

    他是該死的！！

    他是該死的?。。?/br>
    對，他該死，如果我連這樣一個渣滓都能容忍，那我也太善良了吧！

    人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我會為我的行為承受一輩子的內(nèi)心折磨，那么梁佐鳴，你也要為你殺死那只小貓而負責！

    我花了十分鐘制作完成“殺人鉤”，希望明天早點到來！

    5月28日，晴。

    午休時間，我把“殺人鉤”安裝到梁佐鳴的車上，這東西原理十分簡單，就是一個固定在車架上的小細鉤，用鐵絲擰成的，當車輪轉(zhuǎn)起來，朝左邊拐六十度的時候，它就會掛住輻條，整輛車便會前翻！

    當然，這取決于轉(zhuǎn)彎時車輪的速度，如果速度不夠快，大概只會——“該死，掛住東西了！”

    梁佐鳴看見這個小鐵鉤，可能會猜到是我（他屁股起痤瘡都會覺得是我干的），他會來找碴，反正我死不認帳，這個陰謀被拆穿的話，僅僅是惡作劇的程度，我有“好學生光環(huán)”加持，老師才不會相信他的一面之辭，何況他沒有證據(jù)。

    一旦“殺人鉤”奏效，梁佐鳴就會摔在車流不息的馬路上，或許一輛載滿乘客的公交車會從他罪惡的腦袋上碾過去，不，我希望是從腹部，把他的五臟六腑都擠出來，讓他嵌在馬路上慢慢地死一分鐘！

    做完這件事，其它同學走了進來，我悄悄離開，隨著午休的結(jié)束，學校里又恢復了熱鬧，我已經(jīng)不可能把“殺人鉤”取下來了，這意味著我回不了頭了。

    梁佐鳴，你去死吧！

    啊，他真的死了！??！

    我形容不出此刻的心情，我感覺喘不上氣來，我眼前揮之不去的全是梁佐鳴被撞死之后瞪大的眼睛，那雙控訴一樣的眼睛，慢慢把瀑布般的鮮血吞噬……

    我的手在顫抖，眼淚不停地落在日記本上，我知道自己犯了不可饒恕的罪！

    下午梁佐鳴騎著車沖上馬路的時候，我看見“殺人鉤”不斷摩擦著他的輻條，甚至出現(xiàn)了細小的火花，一想到梁佐鳴將要被卷進滾滾車輪，當這一幕即將變成現(xiàn)實，潮水一樣的悔意襲向我！

    我把書包扔了，追上去大喊：“梁佐鳴快停下！”

    同行的“味噌”嚇呆了，不少路人看著我奇怪的樣子，但戴著耳機的梁佐鳴壓根沒聽見，我被人撞了一下，差點跌倒，然后我聽見馬路上傳來一聲刺耳的聲音……

    已經(jīng)無法彌補了……

    已經(jīng)無法……彌補了……

    第877章 立案偵查

    “陳叔叔，當你看到這里，我大概已經(jīng)‘失蹤’了。

    殺人犯的悔恨是這世上最一文不值的東西，所以哪怕我現(xiàn)在滿心悔恨，也根本無濟于事，唯有選擇逃避。

    我感謝你把我從痛苦的生活中解救出來，讓我的人生只有了一絲寶貴的光明，但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好孩子，請你不要來找我了，當作我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吧！”

    日記到這里結(jié)束，林冬雪心中五味雜陳，她悲傷地說：“這個傻孩子！”

    “我已經(jīng)問了校方……”陳實語氣消沉，“現(xiàn)場是交警和民警處理的，沒有當作刑事案件立案偵查，畢竟誰也想不到這會是一起謀殺，那孩子的尸體已經(jīng)被家人領(lǐng)回去了?！?/br>
    “也就是說，如果我們不查，它就只是意外？”林冬雪震驚的話語中透著一絲微妙的弦外之音。

    “別讓它一錯再錯下去了，立案偵查，找到陶月月！”陳實盯著林冬雪的眼睛說，“這是我深思熟慮后的答案，其實我也很自責，那幾天我一點跡象都沒察覺出來，最后一次見面的時候，我感覺陶月月似乎有點不太對勁，但我沒有多想，假如我能多問一句，多關(guān)心一下，可能事情也不會變成這樣！”

    “你有什么好自責的，那幾天你哪有時間……”林冬雪嘆息，再次確認，“真的去查嗎？”

    “查！而且我作為監(jiān)護人會回避，假如查明確實是陶月月謀殺了那孩子，我會和她一起承擔后果?！?/br>
    陳實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一旦要查，這本日記也將提交給警方，日記上寫得如此清晰明白，對陶月月肯定是不利的。

    林冬雪點頭，“我現(xiàn)在就去辦理立案偵查的手續(xù)！”

    林冬雪回局里去了，等了一個小時，她和小李一起出來，上了陳實的車，林冬雪說：“以我和你的關(guān)系，本來我也應該回避的，但現(xiàn)在二隊真的一個空閑人手都拿不出來，我叫上小李一起，也算是有一個監(jiān)督的人?！?/br>
    小李說：“你們既然把這事拿來立案了，我想肯定不會隱瞞什么的?！?/br>
    陳實嘆息，“可能我仍然心存一線希望，希望真相并不是陶月月寫的這樣……我不和你們一起查案，那就當個義務司機吧！”

    林冬雪打算先把尸體弄回來檢查，考慮到那孩子的尸體恐怕很快就要火葬了，所以這件事是當務之急，她聯(lián)系上梁佐鳴的家人，聽說要司法解剖，處在悲憤之中的梁佐鳴父親極不情愿，吼道：“我兒子都這樣了，你們還要把他碎剮，早不查晚不查，偏偏要火化的時候查，我xxxx！”

    “砰”，電話掛斷。

    “太粗魯了。”小李說。

    “好像人在殯儀館，我們得加快速度！”林冬雪說。

    陳實這就把車往殯儀館開，路上林冬雪再次撥打電話，想說明情況，但對方根本不接。

    萬般無奈之下，只好委托信息科的同志查詢一下梁佐鳴父親的手機pin碼位置，果然是在殯儀館內(nèi)。

    一來到殯儀館，林冬雪和小李沖了進去，好半天才出來，見二人兩手空空，陳實問怎么了，交涉不順利么，小李回答：“就沒見過這種人，你知道他們對我們說了什么，男孩父親說，什么？我兒子的死可能不是意外？你們早不說，現(xiàn)在就派倆女的過來，什么意思，不拿我們平頭老百姓當回事??！我對他說了抱歉，為我倆的性別道歉。”

    林冬雪說：“老陳，要不就別查了吧，這對家長活脫脫就是無賴，他們要我們派最好的法醫(yī)過來當場驗尸，把死亡原因告訴他，否則不愿意配合。”

    “你這是氣話吧？”

    “不然還能是什么呢？”林冬雪苦笑。

    小李說：“日記我在路上看了，我覺得問題出在自行車上，尸體可以不驗的吧？”

    “當然得驗了，沒有疑問最好，有疑問……那就是重大發(fā)現(xiàn)！”林冬雪掏出手機，“我看彭隊長能不能派些人過來?！?/br>
    聯(lián)系過后，三人在此等待。

    梁佐鳴的葬禮突然停下來，一屋子親戚也很尷尬，葬禮的肅穆漸漸掩蓋不住眾人的不耐煩，梁佐鳴父親覺得自己是不是被耍了，直接撥了110，說：“耍我呢是不是！你們車咋還沒派來，我兒子就要火化了！”

    110接警中心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么，經(jīng)過梁佐鳴父親“耐心”的解釋，接警人員才明白他要表達的意思，沒轍，把林冬雪的手機報給了他。

    梁父還嫌棄，“能派個男的過來嗎？太尼瑪不重視了！”

    雙方通過電話后，梁父才知道剛才來的警察還在外面，跑來找他們，當看見陳實的時候梁父愣了一下，指認了半天，“你不是……那誰的爹么？你怎么在這？”

    “我也是警方的顧問?！标悓嵾x了一個比較不會引起麻煩的說辭。

    “哦哦哦！”梁父趕緊遞煙，“我兒子怎么死的，不是意外？派出所都結(jié)案了，怎么又開始查了？”

    “這個我們現(xiàn)在不能透露?！?/br>
    “唉，怎么一個個都這樣，為我兒子的事情我頭發(fā)都愁白了，要是查出來是誰干的，我非弄死他不可！”梁父咬牙切齒地說，眼中閃過淚光。

    陳實雖討厭這男人，但也知道他的憤怒和悲傷不是假裝出來的，他試圖勸說：“一會法醫(yī)的車就過來了，尸體肯定不能在這里驗，葬禮上來了不少親戚朋友吧，難道讓他們親眼看著你兒子被解剖？那不成鬧劇了嗎？我們一旦有發(fā)現(xiàn)肯定第一個通知的就是你們家長?！?/br>
    梁父含淚點頭，“道理我懂，我剛才說的都是氣話，不過我還是想問一句，算我求您，你們警方不會憑白無故把我兒子的死立案，肯定是有懷疑對象吧，不然這里這么多人火化呢，怎么不截他們?nèi)ソ馄?？?/br>
    陳實說：“你說的對，是有線索，我們現(xiàn)在只是為了證實線索的真實性，確認無誤之后才能對外公開?！?/br>
    梁父失落地嘆息，目光從陳實移向林冬雪，又移向陳實，“還是你這位男同志說話干脆利落，剛才你來找我，就不會搞這些不愉快了?！?/br>
    “這案子是她倆負責的，我是顧問，不算警察?！?/br>
    “??？不是警察？那你擱這裝什么b呢？”梁父的眼神瞬間輕視，告辭的話也不說一聲就走了。

    林冬雪無奈地笑笑，小李沖梁父的背影做了一個不屑的表情。

    第878章 魏曾瑪麗的回憶

    三人好不容易才把梁佐鳴的尸體給帶到了彭斯玨那里，時間快中午了，林冬雪叫陳實去吃飯，陳實搖頭，“我有點事情，下午再過來?！?/br>
    “有事情也得吃飯啊，我們出去吃頓好的，我請你！這兩天過得不人不鬼的，找陶月月這件事固然重要，但不代表要犧牲掉生活，你說過一個人今天高不高興是件很重要的事情，你今天一上午都沒笑過，我擔心你?！?/br>
    陳實苦笑，“在你的觀點里，烤魚治百??？”

    林冬雪也笑了，“你想吃別的也可以，我請你嘛！”

    “那就烤魚吧！”

    來到熟悉的烤魚店，看著潑滿油辣椒滋滋作響的烤魚端上來，陳實甚至想不起來昨天中午吃的什么，確實，這兩天一直被周笑和凌霜耍得團團轉(zhuǎn)，現(xiàn)在坐在窗明幾凈的店里，看其它桌的客人有說有笑，感覺都有點陌生了。

    “吃飽、睡好，人才會有精神，有精神才不會萎靡不振！”林冬雪一邊說一邊夾了一塊魚rou給陳實。

    “我在想，假如那本日記上說的是真的，陶月月這算是犯罪中止嗎，能減刑嗎？”

    “我們聊點別的……”

    “我現(xiàn)在腦袋里哪還有別的。”

    “評價一下烤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