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喜歡笑就多笑笑吧,待會就怕你笑不出來了。”林秋浦拿起一沓打印紙,走到陳實面前,把紙一撂,“你的履歷可真夠豐富精彩的??!” 陳實瞥了一眼,道:“這些是我過去干的,怎么了,這就是你們懷疑的理由?” “一個劣跡斑斑的刑滿釋放人員,凌晨兩點載著漂亮的女乘客,且對她進行言語sao擾,隨后女乘客遭到jian殺,換作是你,你會怎么想?” “我非常不同意你的話,政府設立監(jiān)獄的目的不就是為了幫我們這種人改造,一個過去走過彎路的人,經(jīng)過國家的改造重返社會,不偷不搶,自食其力地養(yǎng)活自己,難道不應該是值得鼓勵的正面典型,怎么到你那卻成了被懷疑的理由?照你這樣說,我們這樣的人出來之后非得重cao舊業(yè),才合情合理是不是?” “少在這里繞彎子,說,你那天晚上究竟干了什么?” 陳實不耐煩地擰起眉毛:“該說的我都說了,你死活不相信,我理解你的想法,我國庭審采用的是有罪辯護,但我覺得你把這套策略帶到審訊室來,只會釀成大量冤假錯案,哪怕我自己走進派出所,說人是我殺的,你們要做的也是千方百計找到我的犯罪證據(jù),才能定我的罪!可我現(xiàn)在看到的是,你們手上沒有一件拿得出手的證據(jù),卻在這里紅口白牙威脅一個清白的公民認罪,你這樣做對的起祖國的培養(yǎng),對的起你身上這身制服,對的起百姓嗎?” “你!”林秋浦氣得來回踱步,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哥!”林冬雪小聲提醒了一聲,生怕林秋浦在氣頭上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惹毛了林秋浦的陳實毫無自知之明,還在那里白乎:“假如今天我認罪了,首先我個人受到了侵害,我的家庭也會跟著遭殃;然后死者沒有沉冤昭雪;最后真兇逍遙法外,也許不久的將來他還會繼續(xù)作案,你一下子害了多少人你知道嗎?林大隊長,案上一滴墨,民間千滴血,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林秋浦氣急敗壞地揚起手。 林冬雪和筆錄員都嚇壞了,就在這時,陳實突然把腦袋往不銹鋼的檔位上重重磕了一下,磕出一個紅印,他抬起頭,一臉狡猾的笑。 “你干什么?”林秋浦呆住了。 “打人啦!林大隊長打人啦!”陳實扯開嗓子囔囔。 “住嘴!不許喊!” 陳實陰險一笑:“現(xiàn)在這里沒有監(jiān)控,我腦袋上這個傷,出去可解釋不清哦!” “荒謬!”林冬雪也看不下去了,站起來,“有我們兩個在場,你還想訛人?” “你們兩個的證詞有用嗎?一個是下屬,一個是meimei,我國法律重物證輕人證,再加上親屬避嫌的原則,真要上了法庭,你們覺得你們能說得過我?” 林冬雪和筆錄員面面相覷,這家伙太厲害了,瞬間反客為主。 林秋浦吼道:“你當這里是什么地方!” “派出所,講法講理的地方!沒有證據(jù)強制拘留、審訊;違反審訊條例關掉監(jiān)控器;嫌疑人身上出現(xiàn)傷痕,僅此三點,我不必找龍安最好的律師,隨便找個剛畢業(yè)的小律師,你也百口莫辨!作為執(zhí)法者經(jīng)常會忽視一件事,我現(xiàn)在提醒你,法律不光約束坐在這張椅子上的人,也約束你們!” 一陣沉默,林秋浦汗流浹背,用手指勾著脖領,那是他無可奈何的表示。 林冬雪說:“哥,有件事我忘了說……” “你說什么?”林秋浦不敢相信地看看她,又看看一臉微笑的陳實,“逮捕途中,他竟然繳了你的槍?” “是……是的!”林冬雪羞愧地承認,“所以我覺得,他也許真的不是。” 陳實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改變一個人的想法很難,就像那幾件事加在一起制造了對他的懷疑一樣,他所做的幾件事,也慢慢改變了林冬雪的想法。 從常識來說,男人往往要比女人更固執(zhí)一些。 林秋浦深吸一口氣,走到桌子邊拿起電話,交代了一句:“放人!” 陳實離開派出所的時候,專案組炸開了鍋,頭一次遇到連林大隊長都拿不下的嫌疑人,為了照顧臉面,林秋浦自言自語道:“再狡猾的狐貍也斗不過獵人,他還會再來這里的!” 沒想到五秒之后陳實又回來了,林秋浦嚇了一跳:“你還想干嘛?” “我車呢?” 林冬雪說:“停到地下車庫去了,我?guī)闳ト??!?/br> “有勞!” 林冬雪帶陳實來到地下車庫,陳實居然把車里里外外檢查了一遍,林冬雪噗嗤一聲樂了,“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們還能把你的車怎么樣了?” “萬一有個劃痕什么的,我找誰說理??!”陳實點上根煙,倚在車門上勾勾手指。 林冬雪暗想這家伙好沒禮貌,但還是走過去了,陳實神秘地壓低聲音:“我?guī)湍闫瓢?!?/br> “什么?”林冬雪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 “我說我?guī)湍闫瓢?,要不要,過了這村可沒這店了?!?/br> “拉倒吧你,破案可不是耍嘴皮子,沒受過專業(yè)訓練的人……” “聽我說,直覺告訴我,這案子另有蹊蹺,極有可能是一樁蓄謀已久的謀殺?!?/br> “你偵探小說看多了吧!” “你哥在我這里碰了釘子,接下來他會這樣查——調(diào)查當晚經(jīng)過命案現(xiàn)場的其它車輛,擴大目擊證人范圍,以及調(diào)查我身邊的朋友,我明確告訴你,這些方向是完完全全地浪費時間,你們將錯過最佳的破案時間,放跑真兇,如果我說中了,今晚帶上尸檢報告來找我!” 陳實把煙頭彈掉,拉開車門,臨走前沖林冬雪揚了揚下巴:“晚上見!” 林冬雪完全懵了,直到那輛車消失在車庫門口,才跺著腳罵道:“自作聰明!” 第7章 未卜先知 吃過午飯,林秋浦召集大家去趟會議室,林冬雪進來的時候,見徐曉東正眉飛色舞地對幾名女警員說:“聽說沒有,上午林隊被一個的哥戲弄得啞口無語,最后乖乖放人了!” “瞎說些什么呢!”林冬雪撂下手里的資料。 女警員們各回各座,徐曉東嬉皮笑臉地湊過來:“我也沒別的意思嘛,你不要動氣,我看這家伙是個老油條,沒有證據(jù)他是不會輕易開口的?!?/br> “離我遠點!”林冬雪嫌棄地說道。 “林大小姐,有氣也別往我身上撒嘛,要不我晚上請你吃火鍋?” “滾滾滾,誰稀罕!” 這時林秋浦進來,底下立馬安靜,林秋浦清清喉嚨說:“目前這案子已經(jīng)有了一些眉目,但我們手上還是缺乏證據(jù),我知道各位查案辛苦了,但仍然不能松懈……” 簡單地匯總了一下目前手頭上的情報,林秋浦給警員們分派任務:“小齊,小王,你倆去趟交管局,調(diào)查一下當晚經(jīng)過命案現(xiàn)場的車輛有哪些;曉東,老王,你倆在現(xiàn)場周邊走訪一下,我需要擴大目擊證人范圍;其它人,我會給你們發(fā)一份上午的審訊記錄,你們?nèi)ズ藢嵰幌玛惸乘f的情況是真是假?!?/br> 林冬雪瞪大眼睛,難道陳實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嗎?幾乎連措辭都一模一樣! 有人站起來提問:“林隊,你還覺得陳實有嫌疑?” 林秋浦回答:“我不相信他是完全清白,此人極可能是一個突破口,不能輕易放掉!”林秋浦說得鏗鏘有力,不少人信服地點頭。 若不是陳實有言在先,林冬雪可能也會跟著贊同,現(xiàn)在她腦袋里嗡嗡作響,盡管一直以來討厭哥哥,但她從不否認哥哥的能力,可是現(xiàn)在她卻在懷疑這一點。 后面的話林冬雪一句也沒聽進去,直到林秋浦宣布解散,她才站起來往外走。 第一時間給陳實撥過去電話:“你在哪?” “看來我說中了?”電話那頭還是漫不經(jīng)心的聲音。 林冬雪實在不想抬舉這家伙,就說:“勉強蒙對了?!?/br> “哈哈!”陳實大笑,“我現(xiàn)在在楓之林酒店外面,帶上尸檢報告和現(xiàn)場照片過來,給你一小時。” “哎哎!”林冬雪叫沒叫住,那邊已經(jīng)把電話掛了,林冬雪氣得跺腳。 尸檢報告之前隊里影印了好幾份,林冬雪輕易地搞到一份,至于現(xiàn)場照片她只能溜進林秋浦的辦公室,用手機偷攝下來。 林冬雪叫了一輛車來到楓之林酒店,左看右看,正準備撥電話,陳實在喊她:“這邊這邊!” 陳實大咧咧地坐在一家牛rou面館里面,正在吃面,林冬雪在旁落座:“你倒是清閑!” “我在查案?!标悓嵨锪锏爻粤艘淮罂诿鏃l。 “跑這里查什么?” “我反復跟你們講,那天晚上的女乘客是在這里下車,你們死活不信,我只能親自跑一趟嘍,不過人家不讓我看入住記錄,還得借你的證件一用?!?/br> “楓之林酒店?可是那女人半路上就死了,按理說……” 陳實作出一個無奈的表情:“你還認為人是我殺的?” “說不準!你這么狡猾!”林冬雪突然想,自己在干什么啊,眼前這人很可能是真兇,她居然和他在討論案情。 陳實一言一行都是如此的坦蕩自信,哪里有半點兇手的感覺,但也說不準,林冬雪在警隊里呆了半年,參與過幾樁案件,但都是敲敲邊鼓,從沒有參與過核心調(diào)查,也不知道真正的兇手是什么感覺。 陳實從她手里拿過尸檢報告,一邊打開一邊說:“你要是相信我,我回頭送你一個頭等功?!?/br> 陳實掃了一眼尸檢報告,念出上面的幾句話:“后位勒斃……勒溝與耳廓平行……死者身上驗出微量酒精……死前曾發(fā)生過性行為……死者的胃容物里找到酒精了嗎?上面沒寫!” 林冬雪說:“死者是一名醫(yī)藥代表,平時應酬較多,據(jù)其同事稱當晚她有飯局。” “喝酒了嗎?” “應該喝了吧?” 陳實樂了,“林大小姐,你查案全靠蒙嗎?” 林冬雪臉上一紅,辯解道:“這個問題很重要嗎?兇手顯然是見色起意,死者吃喝過什么,與案情關聯(lián)不大?!?/br> “你這話槽點太多,我都不知道從哪里吐槽好,案子偵破之前,一切細節(jié)都是重要的。我告訴你這個細節(jié)意義何在,如果胃里沒有酒精,血液里卻有,那么死者很可能是通過其它方式攝入的?!?/br> “其它方式?” “你還真是笨吶,酒精是一部分藥物的溶劑,比如乙醚!” 林冬雪恍然大悟,陳實從口袋里掏出一支鋼筆,在尸檢報告旁邊補充一句:“胃容物是否存在酒精,血液里是否含有麻醉藥劑成分?!?/br> 他說:“死者是醫(yī)藥代表,醫(yī)科生,如果是身邊的人行兇,出現(xiàn)麻醉藥劑的可能性很大?!?/br> 陳實繼續(xù)看文件,他用手指敲打著那張紙,道:“有過性行為、衣服破損、身上有多處淤青,據(jù)此就得出強jian殺人的結(jié)論,我認為有點草率?!?/br> 林冬雪仔細考慮他的話,突然說:“你就算想洗刷自己的嫌疑,也不能這樣混淆視聽,這怎么不是強jian了?” 陳實猝不及防地問:“你是處女嗎?” 林冬雪的臉唰一下紅到耳根,氣得拍桌起立:“說什么呢你!” “強jian的甄別不能全憑這二者,在被外人強制發(fā)生性關系的時候,由于身體沒有性喚起,私處干澀,往往會伴隨撕裂、出血,內(nèi)部擦傷的位置又可以判斷兇手采取的體位。僅僅因為有過性行為就斷定是強jian,我認為相當草率,難道不能是死者在死亡前與他人發(fā)生過性行為嗎?” “呃!有道理!”林冬雪不情不愿地承認。 “在此基礎上,jian殺就更加不成立了,試想如果是強jian的話,兇手必然要控制住死者的手腳,采取前入位,即便是勒斃也是前位勒斃,可是死因卻是后位勒斃,我想象不到兇手是如何完成這一套動作的。” “這也未必啊,也許是辦完事之后,突然殺人……”林冬雪臉紅紅地說道。 “我說的是大概率事件!兇器從形態(tài)上看是一根很粗的繩子,似乎是跳繩之類的,按照你們的假設,這是一樁激情殺人,現(xiàn)場出現(xiàn)一根跳繩,這也屬于不合理?!?/br> 一邊說陳實一邊在文件上寫上自己的補充意見,整張紙快被寫滿了。 林冬雪深感佩服,這家伙明明是個外行,可是所說的卻句句在理,簡直比在刑偵課上聽講還要受益。 “強jian殺人,依我看,極可能是偽造出來的!”陳實道出自己的結(jié)論。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