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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他這般表現(xiàn),云遲就知道那弟子所言定然不虛。 魔靈引和細作之事后清虛北境受了重創(chuàng),需要整修,孟煜卿竟發(fā)了公告向下界募捐。從前是清虛北境窮困,不得已那么做,自從孟博瀚當上掌門之后是再沒有用過這手段的。 云遲沉默,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無聲與他對峙。 孟煜卿轉(zhuǎn)動著拇指上的扳指,似笑非笑:“師叔,我這也是為了清虛北境?!?/br> 云遲沉著臉:“撤回告示?!?/br> “師叔,你在開玩笑吧?清虛北境重整花銷巨大,募捐是最好的法子。” “煜卿,師叔曾告訴過你,做事不要太急躁,清虛北境還不至于撐不下去。你爹在時無論多困難都……” 清虛北境從來不向下界百姓索取什么,就連百姓請求除妖御魔也從不收取銀子,沒有募捐只不過是慢一點,一旦開始募捐,性質(zhì)就不一樣了。 孟煜卿臉上的笑容扭曲了一瞬,吼了出來打斷他的話:“曾經(jīng)是曾經(jīng),現(xiàn)在我才是掌門!” 云遲停了下來,蹙起眉頭。 “對不起師叔,是我太著急了?!泵响锨溟_始賠笑臉。 “總之這件事我不同意。”云遲態(tài)度堅決。 “好,師叔?!泵响锨漉獠街粮呶蛔?,喝了一口茶,目光落在云遲身上,緩緩一笑:“師叔別生氣,我方才說的都是氣話,既然師叔不同意,我讓人撤回告示就是?!?/br> 他給云遲沏了一杯茶:“啊,方才只顧著說話,倒是忘了師叔一直站著,坐下來喝杯茶吧?!?/br> 云遲看著他的笑容,莫名覺得有些不適。 茶香幽微升起,他認得這味道,是老掌門生前最喜歡喝的茶,也只有老掌門一人能種植出來。 自他死后便沒人再喝,僅剩的一點茶葉都被封存進了藏寶閣珍藏。 孟煜卿先前是不喜歡喝茶的。 聽著云遲說出他的疑惑,孟煜卿端茶杯的手一頓,又自然而然地繼續(xù)方才的動作:“從前不喜歡的現(xiàn)在未必不喜歡?!?/br> “茶葉就是給人喝的,放在藏寶閣里豈不是浪費了?” “我相信老掌門也不會介意的?!?/br> 孟煜卿歪著腦袋看云遲,“師叔不想嘗嘗嗎?” “不必了?!痹七t站了一會兒,眼見著孟煜卿遲遲沒下命令,自己喚了弟子進來。 “即刻將發(fā)往下界的募捐告示撤銷。” 那弟子眼中有猶疑,下意識看了孟煜卿一眼,見后者沒有任何反應(yīng),他才下去:“是!” “師叔現(xiàn)下可滿意了?” “我今日按著師叔的話做了,但有些話也不得不與師叔言明——如今清虛北境是我當家,師叔既然不愿讓這些雜事纏身,那以后就只管在你的辭凰殿里住著。” “清虛北境大小事務(wù)就不勞師叔費心了。” 云遲靜靜聽著,并未反駁。 “還有,過去的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人不能沉湎于過去,更該往前看。所以師叔今后也別再提起從前的事了?!?/br> 云遲沒有說話,轉(zhuǎn)身。 “啊對了,師叔——灝江仙君正要離開,不如師叔代我去送送?!?/br> 云遲邁步而去,到臨風閣與江韞崢告別。 來時他是要來醫(yī)治申均的,走時那人卻已去世。 江韞崢的視線在他的脖頸處徘徊,隨后像是松了一口氣,“那日過去,來不及問你,最近宋時樾都與你睡一張床嗎?” 沒想到在他這里也聽到了宋時樾的名字,不可避免地又被勾起煩心事。 江韞崢意味不明地看著他:“最好……還是讓他回自己屋里?!?/br> “你自己往后多加小心?!?/br> 看著他迷茫的神情,江韞崢心下嘆氣,照他這遲鈍的性子,只怕被那小子吃得骨頭都不剩之后還要想著什么師徒情深。 送走江韞崢,云遲又在外頭晃蕩了一陣,終于走到辭凰殿,內(nèi)心還是沒有平靜下來,為孟煜卿的突然轉(zhuǎn)變,也為徒兒的不省心。 當天夜里,小團子還想爬床,直接被云遲趕回自己房間睡。 這幾日云遲心里惴惴難安,總覺得會有什么事情發(fā)生,他把自己關(guān)在寢殿里,一關(guān)就是好幾天,也不讓宋時樾進門,只讓弟子把飯菜都送到小團子房里,不陪著他吃了。 直到聽到兩名送飯過來的弟子一聲驚呼,說灝江仙君終于突破,以后上界要再多一位仙尊了,他才打開門。 南邊高山之巔果然金光閃閃,如此強大的力量只有將至化神境的人會有。 想來江韞崢應(yīng)當是用過通靈石了。 “請仙尊安。”兩名送飯的弟子連著幾天沒有見著仙尊,見著他終于出門,忍不住多嘴問了一句:“仙尊近日怎么沒有陪著樂師弟用膳了?” 云遲往宋時樾那屋的方向看了一眼:“你們見著他近日如何?” “師弟正在睡覺,我們把飯菜放那兒了,他說不吃,還把我們都趕出來了?!?/br> 云遲皺起眉頭。 兩名弟子對視了一眼,面露難色:“其實……樂師弟這幾天都沒吃多少?!?/br> “我瞧著這兩天臉瘦了些?!?/br> “仙尊還是陪著他吧,師弟年紀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br> 云遲面色如常,擺擺手打發(fā)個了他們。 在長廊下駐足了一會兒,還是抬腳往宋時樾那兒去。 門虛掩著,云遲進入,帶進一方光亮與料峭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