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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女戶在線閱讀 - 第21頁

第21頁

    程宅上下忙碌半日,方洗了澡換了衣裳,又趁太陽好,晾曬鋪蓋、洗衣裳。朵兒并無新衣,李mama抓了一把錢,央家內(nèi)一個跑腿的小廝兒往外頭成衣鋪子里胡亂買了兩套先與她對付著穿了。只待回了秀英,家下尋裁fèng裁衣裳的時候捎帶手兒與她再裁兩套。

    秀英聽了李mama所言,掐指一算:大姐兒生日將近,也要做新衣了,就順手與她做兩套罷,連著鞋襪,也與她買幾根頭繩兒扎著。

    李mama應(yīng)了,自去與程福講不提。

    秀英因帶了些土產(chǎn)回來,打點分贈街坊。與陸氏有仇,便不分與她家。除開自家留用些,余者便分贈各家,程家大門打開,使女、小廝往各家敲門去。又帶了各家主人的謝言回來說與秀英,也有邀秀英過幾日家中坐坐的,也有恰家中有好茶果的命回禮的。十分熱鬧。

    旁家猶可,紀主簿娘子何氏卻是一刻等不得,攜著女兒娥姐親往程家來與秀英說話。

    娥姐初來厚德巷時是十歲,今年已jiāo十二,初見了成人模樣,秀英因見何氏面皮不好,故把娥姐夸上一夸:到抽條長個兒的時候兒了,幾日不見,竟似又大了些兒,生得越發(fā)好了。

    何氏勉qiáng笑笑:到長個兒的時候不長,豈不要愁煞人?我瞧玉姐才是生得越發(fā)好了呢,喲,這丫頭是哪里尋來的?

    秀英道:這是鄉(xiāng)下帶來的朵兒,后母待她不好,叫玉姐遇上了,也是玉姐與她的緣份了,便把她帶了來。又叫朵兒與何氏磕頭。朵兒看一眼玉姐,見玉姐點頭,方拜下來。何氏嘆道:是個好丫頭。袖子里摸出套銀三事兒賞與朵兒,朵兒又看一眼玉姐,玉姐道:嬸子大方,快謝嬸子哩。朵兒方接了。

    何氏道:你們一處玩去罷。

    玉姐抬手拉了娥姐的手:朵兒會編蚱蜢哩,真跟活的一樣,阿姐與我看看去?喜歡了,過幾日歇好了,叫朵兒給你編來玩。

    娥姐似有心事,笑也有些勉qiáng:成。

    玉姐只覺娥姐略有不妥,并不知內(nèi)里究竟為何,只拿鄉(xiāng)間事與娥姐來說。不想娥姐父親中舉先,原也在鄉(xiāng)間住過,雖不似朵兒艱辛,知道的事比玉姐只多不少。次后竟是玉姐發(fā)問,娥姐來答。漸次說開,娥姐面上舒緩許多。

    何氏卻在秀英房里大罵紀主簿:我便說這死鬼不該做官,一做官,便走了形兒。

    原來,這程宅添了個使女,紀宅也添了一個使女。程宅是玉姐帶回個憨丫環(huán),已略有些忠仆模樣兒。紀宅那一個,卻是紀主簿收了份禮縣令與的一個妾。因縣令任滿,要調(diào)走做同知,家中下人頗多,孺人要散去些兒。內(nèi)里一個使女,平素有寵于縣令,孺人必要賣了她去??h令不好為一使女與妻子爭執(zhí),丟又舍不得,帶又不值當。索xing送與紀主簿,也算露水姻緣后盡了份心力。

    使女生得不壞,會彈唱,又識字,還年輕,引得紀主簿三不五時往她屋里歇。何氏以娥姐長大,不好使看這些為由,不令她彈唱,紀主簿因思女兒好談婚論嫁,將來是做主母,這些詞曲愿不該分娥姐之心,也不爭辯。

    何氏尤不忿,聞得秀英回來,便來訴個苦:你家這丫頭好,打小兒養(yǎng)著,一遭兒長大,也知脾xing,也好使喚,也易收伏。我看這小丫頭就認死理兒,只聽玉姐一個的。我家倒來個攪家jīng。

    秀英笑道:這有何難?娥姐出了門子,還有安郎,一個攻書的哥兒,哪得聽得這些個小曲兒?便是哥兒去學(xué)里讀書,她要唱,你只管聽,長子是你出的哩。使女不算甚人物,別叫她生多了兒子分安郎家產(chǎn)就是了。

    一語提醒了何氏:妹子說的是實話。

    兩人密語良久,何氏方帶著娥姐返家。

    秀英原道紀家使女之事與已無gān,不過添個說嘴的事兒,與何氏又近幾分關(guān)系。不想家中還有一個素姐,險些弄得她下不來臺。

    原來紀家使女有個好聽名兒,是縣令所賜,就叫宛卿,到了紀家,何氏嫌拗口,與她改作青兒,倒真像個丫環(huán)名兒。又拘她在家中,不令出門。偏生五月里紀主簿做生日,邀了街坊去吃酒,又因青兒會彈唱,前后命她彈唱幾曲。街坊齊夸:不是主簿家,沒得這樣好彈唱。紀主簿未免飄飄然,又命青兒往娘子那里也彈唱。

    素姐平靜不喜熱鬧,聽了兩曲,便去散散酒氣,偏遇上青兒彈唱畢,屋內(nèi)何氏不令她再見客,打發(fā)出來。兩下遇到,素姐因見青兒滿面哀愁,不似堂中歡欣之色,不由多問幾句。

    因聽青兒自訴:奴也是好人家兒女,因遇上天災(zāi),不得已骨ròu分離。天幸賣與李縣令家,也不令動針線,也不令做粗使,只學(xué)些彈唱。奴原名宛卿,原是一絲兒念想,不枉伏侍舊主人一場,名兒也改了。

    素姐聽她身世便十分同qíng:紀主簿官兒不如縣令大,家里人口簡單,也好處哩。休要多想,安心就是。

    青兒泣道:家中娘子好生厲害。奴只這一手琵琶能見人,偏不令彈,手且生,想三五年后,人老珠huáng,當要化作塵土了。原思得遇良人,不想總是奴命薄。

    素姐便十分同qíng她:你是新來,總要敬順大婦,她見你柔順了,總會喜歡。熬二年,她也會好,人心總是ròu長的。你要十分苦,可往我家去,我那里倒清凈,喘口氣兒也好。

    青兒十分感念:娘子不令奴出門哩。

    素姐道:無妨,過幾日我與你家娘子說,便說我聽你彈唱得好,也要聽一聽,借她個人兒。

    青兒十分感念:奴有來世,銜糙結(jié)環(huán)。

    素姐自覺做了一件好事,過不幾日,便說與何氏,要借青兒。何氏與秀英素來相得,見是素姐來借人,使自己的丫頭伴青兒往程宅來。素姐見青兒來,使焚香伴何氏丫頭去吃茶玩耍。自命擺茶果,便聽青兒嘆:原主人家倒有好茶果,與這個也仿佛了,我有些日子沒吃到哩,不想還能嘗這般滋味。說著落下淚來。

    素姐道:主簿家茶果也好。

    青兒道:奴一使女,哪吃得到哩。也不得好湯水,粗茶淡飯,總是我的因果。

    素姐又十分勸她:便在我這里多用些兒,與你捎些回去。

    青兒十分不敢:恐娘子說。

    素姐道:你便時常往我這里來,我做與你吃。

    一月間,素姐便喚青兒七、八回,焚香覺出不對來,悄說與秀英如此這般:簪子也與她三、五根、墜子也與她好幾個,都說是年輕時的,如今戴不得了。若說與老安人,必要發(fā)怒,我說與娘子,千萬別叫人知是我說。白日間娘子、姑爺不在,街坊倒有幾個在家的,怕都知道哩。

    秀英氣個倒仰:怎地不早說與我?只因素姐十數(shù)年如一日,只管在屋中誦經(jīng),從不出門,無須日日詢問她究竟做了甚,秀英實不曾想過她還有此一好。

    又往說素姐:紀主簿家自有娘子,娘不曾與何娘子一針一線,倒與他家使女這般親密,這不是與使女做臉,折人主母面子么?

    素姐吃驚道:這又是甚話?我叫了她來,悄悄兒與她,又不曾張揚。她也可憐哩

    秀英目瞪口呆。

    不想紀宅那里卻生出事來,原來紀主簿歇在青兒房內(nèi)時,青兒特cha帶了簪子,問紀主簿:可還看得?程家安人與的。

    紀主簿花迷人眼,自是說好。青兒把素姐好生一夸:奴的簪環(huán),娘子道輕浮不許cha戴,便整日頭上禿禿,幸而有安人垂憐。又說素姐溫柔可親,與她飯吃。紀主簿漸次聽出味兒來,次日便尋何氏說話。

    何氏怒道:眼皮子淺手賤的小賤料兒!道還是做彈唱姐兒時?我家是好好人家,自有女兒要說親、兒子要進學(xué),打扮得窯姐兒一般,要做甚?要做甚?討東西討到街坊家里,我是缺她吃還是缺她穿?要好吃喝,另尋財主去!我自家在家都不盛妝,她妖妖嬈嬈的想做甚?把梯兒與我鎖了,免得叫她掇了去架墻上!

    說得紀主簿面上掛不住,甩袖兒走了,晚間哪個房里也不歇,自與兒子安郎擠作一處。

    何氏不免與秀英道:你家嬸子倒好心哩,只別叫人騙了。秀英面皮臊得通紅:我娘就是這個xing子,面耳朵。太公將家jiāo與我cao持,你道為甚?有人哭,她便憐,從不辨?zhèn)€真假。你多擔待,那小妖jīng再來,我叫人打她出去,我家清白人家,不容輕浮人踏。

    何氏道:我是知你,換了別個人,我便道她藏jian哩。

    秀英含淚道:換了我,也是這般想。你家那個,不是省油的燈哩。我娘從不聽曲兒的,念佛多少年,家中有個姐兒讀書,哪能這般吵鬧?我竟不知她們是如何對上的。

    何氏一想,素姐平日不出門,竟是真不知如何對上,恨道:真是個妖jīng!妹子放心,我自有數(shù),這幾日說不得話了,我須把家里清凈了。秀英好話說盡,將人送走。免不了借著與娥姐東西的名頭,又送出一副金鐲子與紀家。

    事qíng瞞不下,秀英只得告與林老安人:千萬叫我娘休再生事。

    素姐聽林老安人數(shù)說,反有些愕然:何娘子這般容不下人么?林老安人氣極敗壞,下令道:但凡不是誦經(jīng),素姐做什么,都要報與我。

    第22章 說書

    女兒做了錯事,可打可罵,親娘做了錯事,打不得、罵不得,只得勸、只得諫。這道理連玉姐都明白,秀英自也挑戰(zhàn)不得。幸虧少時有吳家時不時鬧上一鬧,秀英于素姐之脾xing知之甚深,只氣過一大場,并未氣死。只管請出林老安人來壓素姐一頭,不令素姐與外jiāo通。

    知女莫若母,林老安人一頭白發(fā),倒有一半兒是為素姐而來。見她十分扶不起來,索xing下了死令:不許她與外頭有牽連!又說素姐:為著你,倒叫孩子去與主簿家娘子陪著小心,白花許多銀錢賠禮,你還小么?倒叫秀娘為你cao心!往年吳家也是這般,只一開口,你便恨不得甚么都搬與人,他們那般囂張,都是你慣縱的哩!

    素姐內(nèi)心十分不服,卻有一條好處:膽小,不敢頂嘴。悶悶地低著頭,手里捻著念珠。林老安人那般脾氣,一見她這溫吞水的模樣兒,卻是發(fā)作不得。休問你說什么,她便仿如死了一般,你能做甚?說得急了,她便哭,再無一字。林老安人一拳打在棉花上,反把自家氣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