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頁
既使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他要的,也只不過是平常女子對平常男子的qíng愛 我的心,落落地傷不為自己,卻是為他。與他相處,又喜又傷已近習慣,反而覺得他這個九五之尊竟然如此可憐。也許當年以為媚兒背叛讓他傷得太深太久,又或者愛人而疑人是帝王們通病,再或者 他的心中,也是不好受的罷。況且,我與他這段時日以來,一直處得小心冀冀,我們力爭不去觸及亡母身世,但那畢竟是我的一塊心病,只不知文澤心中又如何考量這一件事qíng?若哪一日他疑了我 又驚又怕,不敢深想 暗暗長嘆口氣,任他緊緊擁才包。是夜,文澤留宿聽雨宮。窗外飄大雪紛飛,他命燃起炭火,暖暖依在我懷中說他兒時趣事:朕做皇子時并比五皇弟還皮。那時月右中在前面,他只跟在朕后面搗蛋。我們爬樹捉魚、逃學撒謊 不知讓柳太傅捉住多少回 只后來人大了常常有人在耳邊提醒朕,這個不能做,那個也不能做就收斂些。及至登極親政,更是無時無刻要維護天子的威嚴 朕有時真的很羨慕五皇弟。有得必有失,帝王確實也是個不好當?shù)牟钍挛倚α艘恍?,將臉輕輕貼上他的頭頂。他說到動qíng處,從我懷中出來,輕輕吻著我秀發(fā)問:煙兒,你小時記憶最深的事又是什么? 兒時最深記憶?我在黑暗中苦笑,我記憶最深的是被流放的那一個月??志?、傷心、饑餓、寒冷、貧窮、遭人呵斥與白眼~? 文澤呀文澤,你可知那時,囚你要取代定懷太子君臨天下,給你懷中的這名女子曾帶來多么深的痛?我自顧思索,并不答話,將臉輕輕貼上他面頰,而他,呼吸平德均勻,早已沉沉睡去。 第二日去鳳至宮請完安,良妃與阿若又尋了機會在皇后面前將我亂捧胡chuī一通。我并不理睬,早早地離開去了同塢。同貴嬪的肚子已高高隆起,可她仍手腳不閑,走路快得帶風。我又急又笑,忙勸誡安慰一番,繼而再去榮萼兒處。萼兒正坐在桌前吃藥,淡褐色的一碗湯水騰起絲絲白氣。王河水侍立一旁,見我去時一臉媚笑見禮,我看到,他媚笑之后,眼中卻是很多很巨大的不安與恐俱。 我疑心頓起,忙問萼兒道:jiejie吃的什么藥? 她淡淡笑道:天氣涼,jiejie身子弱怕冷,讓太醫(yī)開了些補血氣的藥吃著?,F(xiàn)已吃下三副,果然好些。 說完,她摸索向我站立處伸出手掌。我忙遞手過去握住,觸及她冰涼十指,她吃了補血氣藥,怎么還會有這樣涼的手?驚詫著,我向王河水展顏微笑,道:王公公,說來也怪,本宮一向不著重什么,只不知為何卻很看重公公的xing命。王河水臉色頓時慘白,撲通跪倒求燒。 我揮手屏退其他宮人,趁熱打鐵:鳳至宮一向消息靈通,公公又是皇后面前紅人,莫非不知皇上接連幾日歇在聽.兩宮么?要不要本宮今晚在皇上面前提一提公公您的大名? 王河水額上有冷汗?jié)B出。 我進一步bī他,板著臉說:現(xiàn)在并沒有旁人,這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兒?王河水怔了半晌,方顫聲道:回慧主子,皇后娘娘怕榮主子失明是假,因此賜下這湯藥?;屎竽锬锪钆盘焯爝^來,親眼瞧著榮主子吃下后回去復(fù)命。這是什么藥?我皺眉道。王河水跪地不答,額上汗珠更大。 我也不說話,冷冷看他,與他僵持。 一直聽著我們說話的萼兒突然柔聲道:王公公去罷,今日之事慧主子問公公之事,本宮與慧主子自不會說出去。 王河水如蒙大赦,千恩萬謝叩頭而去。 我正要問,萼兒已先道:meimei,皇后多疑,她給我吃的這藥,原可使明眼人致盲。但jiejie現(xiàn)在既是真盲,又何必怕她? 我皺起眉頭,道:jiejie何必如此辛苦?等會子meimei便去打聽一下葉老神醫(yī)去處,請他為jiejie治好眼晴。然后咱們尋個合適機會,向皇上票明jiejie苦衷,務(wù)必求得皇上諒解 菩兒臉上露出又驚又怕的神色,慌忙在空中亂摸,緊緊捉住我手便不放開。她臉色堅定,決然說道:不可,皇上若知道jiejie一直是定懷太子的人,定不肯燒過我去。jiejie雖因家姊之故,有幸比別的姐妹多得到些皇恩但他是皇上,便是再鐘愛一名女子,這女子的份量,又怎會比江山皇位更重? 想起母親之死,我便不再言語。 她微微笑道:況且,jiejie失明一事,竟是塞翁失馬也未嘗可知。jiejie現(xiàn)在盲了,既不必覺得有愧于定懷太子,不怕他的人再來找我:又叫僥幸希望讓皇后放過我這個已對她毫無威脅的嬪妃,而且 她臉突然一紅,輕聲道:jiejie借此擺朕定懷太子后,還想有一個 有個皇上的孩子。 她說著,低下頭去,她雖已失明,仍紅了臉低下頭去,雙手絞動米色棉裙上系著的一條大紅色裙帶。屋內(nèi)炭火燒得又紅又旺,不時發(fā)出啪的一聲輕響。她雙頰為炭火光稱托得排紅,嬌艷艷如花綻放,那樣美麗而滿足的臉,我是第一次在女子身上見到。 第八十一章新寵連連 文澤在我的苦苦勸說甚至是懇求之下,終于再次踏進花萼宮大門。天氣更加寒冷,除夕這日,天空降下那年最大的一場雪。片刻間皇宮里頓時雪海茫茫,銀白一片。我著一身銀白貂裘,手抱暖爐,獨自倚在窗前觀看片片雪花飛舞,極目之處,但見中院中紅梅傲雪凌霜,開得喜人,忙命蓮蓬剪了幾枝進來,cha向屋內(nèi)深色陶罐。 蓮蓬一面cha花一面問道:小姐,今夜除夕,咱們向皇上進獻什么賀才好? 賀是宮人對新賀禮的簡稱。每年除夕之夜,近臣與已為天子臨幸的嬪妃們均要陪天子守歲,向天子進獻賀,以示臣子對君主祝福,因而蓮蓬有此一問 我想了想,淡淡笑道:皇上什么沒有,隨便找一件象樣的吉祥物呈上也就是了。 蓮蓬隨跟我多時,知道我的xing子不愛嘩眾取寵,便也不再多說. 雪越下越大,天地間從飛珠走玉直接變成了征棉拉絮。今兒這么大的雪,應(yīng)該沒有訪客罷。我心內(nèi)暗想,一時閑著無聊,又令小鶯為自己梳一個那年最時興的靈蛇髻,自己對了菱花同銅鏡,淡掃了蛾眉,拿出一小盒胭脂,用小指輕輕挑起放在掌內(nèi)化開,抹于雙頰與嘴唇之上。 我回過頭,朝眾宮人展顏一笑,我看見滿屋宮人呆在當場,他們真是的呆了,連文澤進來也無人查覺。我突然見他,羞得滿面通紅,忙起身,見禮,一面迎上去伸手拂去他肩上雪花,一面命小鶯去小廚房暖酒端來,又輕聲滇笑道:皇上,這樣大的雪,您怎么想起過來?您也不讓外面宮人通傳一聲,倒讓臣妾沒能及時接駕而失禮數(shù)。 文澤笑道:還沒怪煙嚇看朕,定你個驚駕之罪呢,煙兒倒先怪起朕來。我詫笑道:臣妾嚇著皇上什么? 他笑道:煙兒這一打扮讓月舒涼為天人,可不嚇著朕了么? 我臉又一熱,低了頭去只不理他,他卻笑道:煙兒,今夜你獻給朕的賀,莫非就是你自己么? 他一面說,一面低頭向我唇上吻去,我忙紅著臉躲開,輕笑道:臣妾窮得緊,也送不起什么厚禮,只怕今日會讓皇上失望。 文澤笑道:朕正是知道煙兒沒錢,因此想著打扮得天仙似的,賣身給朕抵當賀禮。朕可不是上門 收貨來了么? 他說著,牢牢捉住我,才包我進懷中,我又羞又笑道:同jiejie產(chǎn)期就在這幾日,皇上有空,怎么不多去陪陪同jiejie? 文澤卻定不依我,壞笑道:同兒產(chǎn)子,確也能算是給朕的賀禮,煙兒若真貧窮而又不肯賣身,倒不如跟同兒學學如何? 我又氣又笑,嬌滇道:皇上又頑皮了,臣妾可真拿您沒一點法子。也就在你這里這樣。文澤說,他寵溺微笑,他伸手刮我鼻尖,將我擁入懷中 天色漸暗。 李福在門外稟道:皇上,時辰已到,恭請皇上移駕豐和殿。 文澤攜我手一同坐進huáng色暖轎。我們暖暖地相攜了手,一路含笑行至豐和殿里。大殿中仍然又香又暖,燈火通明。眾嬪妃近臣已齊集其中,皇后一身大紅宮裝,帶領(lǐng)著良榮德三妃及十幾名妃殯坐在一處。大家見文澤來時,全部站起立恭身行禮。我被他牽著手,在眾人的迎接之中,深感不安,想掙脫他手回避,卻被他捉得更緊。不安中,我觸到皇后一雙冷眼,以及她嘴角不易察覺的一絲笑意,心中更冷。文澤卻牽我的手一路至他身邊坐下,他笑著說:母后去了蓮溪寺禮佛,慧兒就坐在朕身邊罷。 我正想推辭,突然看見群臣之中坐著父親與大伯父定遠侯二人,因礙著宮中規(guī)矩與二老很長時間沒有見一面,后來又出了母親那件事,更是不敢提出回家省親現(xiàn)在一見之下,心頭端的是感到無比親切。為了他們 我便也不再多說,含笑向上謝了皇恩,入座,用眼光朝父伯處微笑示意。 一時絲竹聲起,君臣把酒言歡。 我突然心中一動,不由舉目四望卻哪有文浩身影?自己也覺思想奇怪,便笑了一笑,低了頭去吃酒,在嘴角浮出一個微微自cháo的笑容。 不多時,群臣獻禮獻賀。也有獻珠寶的,也有獻奇石的,也有獻繡品的 再看我大伯父獻的,卻是親手繳獲的西托大汗頭盔,而父親的賀,是他親手畫成的一幅《 錦繡山河》 長卷。 文澤十分歡喜,笑道:柳家兩位愛卿一文一武,素有清官美名,現(xiàn)所獻賀禮費財不多,卻很合朕意。朕得臣子如此,幸何如哉? 薛相國忙站起身子,躬身道:君明才有臣賢。陛下英明,隆泰江山必會千秋萬代,江山永固。 眾人紛紛隨和,舉杯歡飲。 接下來嬪妃們相繼進獻賀。輪到良妃時,她立起身向文澤笑道:臣妾有份特殊賀禮獻給皇上。 她說著,走至大殿中間,輕拍雙手。絲竹聲再起,她突然褪去外面銀灰色長毛罩衣,露出銀光閃閃一件玫紅色金銀絲線繡花的珍珠舞服。樂曲聲起,良妃向文澤拋去一波眼波,便舒展四肢立原地翩翩旋轉(zhuǎn)起舞,其舞雖沒萼兒跳得好,但勝在她身材修長,此時更象一只盤旋的仙鶴,別有一番làng漫風qíng。 文澤不免驚喜,向良妃招手笑道:你何時學會這樣美的舞蹈?果然好看,朕很喜歡這份賀,快坐來朕身邊。 眾嬪妃臉色微變,萼兒的臉,更是白若蠟燭。我忙悄悄走至萼兒身邊,握住她冰冷手指,笑著安慰說:沒jiejie舞得好。 萼兒又悲又氣,低聲道:良妃算準我不能再為皇上獻舞,故意趁虛而入。我嘴角微揚,淡淡道:jiejie錯了。良妃從前多么高傲的一個人,現(xiàn)在卻要用這樣的辦法來爭寵仔細想想,她也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