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航一！”司樂樂慌亂地跟在他后面跑了過去，“你他媽自己小命都才剛從閻王爺手下奪回來，能不能先把你自己的傷養(yǎng)好?！?/br>
    “我已經(jīng)幫顧歸做過了檢查了，他沒有什么大問題！過一會兒就醒了?。?！”

    霍航一在他的喋喋不休下終于止住了腳步，他在顧歸的病房前停了下來。

    他的手扶在門把手上，偏過頭去看司樂樂，篤定地道：“他有?！?/br>
    他那么怕疼，他那么怕沒有我。

    司樂樂一愣，最后嘆了一口氣，罵罵咧咧地準(zhǔn)備去給霍航一找新的紗布，準(zhǔn)備給他重新包一下。

    霍航一放輕了腳步走了過去，拉開顧歸病床邊的椅子坐了上來，他抬著手，細(xì)細(xì)地一點(diǎn)點(diǎn)描繪著顧歸臉上的棱棱角角。

    ——十幾歲的少年身型除了比以前高了點(diǎn)，但依舊清瘦得像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一樣，霍航一想不明白，明明都給他喂了那么多好吃的了，怎么就是長不胖呢。

    霍航一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不知是他的心理作用還是事實(shí)，他總覺得顧歸更加瘦了，原本就明顯的鎖骨凹得更深了。

    他替顧歸將擋在眼前的發(fā)絲捏開，重新?lián)艿侥X后。而后——他的手掌慢慢下移，最后抓到了顧歸藏在被子下的手掌。

    霍航一把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擠進(jìn)去，硬性地和顧歸的手交錯在一起。

    十指相扣是最親密的牽手方式，細(xì)長手指上的角角落落都會被對方掌握在手心，扣得越緊，感受到的東西也變得越明顯了。

    就像現(xiàn)在——

    “怎么那么涼啊?！?/br>
    霍航一的另一只手撐著下巴，目光灼灼地盯著顧歸。

    他盯顧歸旖麗脆弱的眉眼，盯他蒼白無力的脖頸，盯他和自己連在一起的手掌。

    人類總是奇怪的，很多小心思只敢說給自己聽，霍航一仗著顧歸聽不見，也仗著顧歸看不見，肆無忌憚地做著小動作，說著掏心窩的話。

    “你不是很怕疼嗎，不是膽子很小嗎？”

    “不是最聽我的話了嗎，為什么我讓你在家里乖乖呆著你就是不聽了呢？”

    他小心地摸著顧歸手臂上留下的粗大的針口，像是開玩笑一樣地問：“那么急著跟我殉情??？”

    司樂樂很早就抱著紗布站在了門外，或許是因?yàn)榛艉揭蝗サ锰?，病房的門沒有關(guān)緊，虛虛地掩著還留下了一道小縫。

    霍航一趴在床邊說的那些話一句一句不太完整地露了出來，他站得都快腳麻了，里面的人終于把自己想說的話說了個完。

    司樂樂象征性地敲了敲門，里面理所當(dāng)然地沒有回應(yīng)，但他還是推了門進(jìn)去。

    他走到霍航一的邊上，腳指一勾，勾了把椅子過來：“我?guī)湍銚Q紗布?！?/br>
    霍航一卻好像聽不懂話語的雕塑一樣無動于衷，司樂樂見不得他這個樣子，在他的耳邊吼道：“霍航一！我?guī)湍銚Q紗布！”

    霍航一終于有反應(yīng)了，他淡淡瞥了司樂樂一眼，才屈尊降貴地啟唇道：“小聲點(diǎn)，你會吵到顧歸的?！?/br>
    司樂樂只覺得自己胸口堵住了一口氣，悶得他呼吸不暢，他想明白了，估計(jì)今天顧歸不醒來霍航一就要在旁邊這樣作賤自己。

    他忍住自己想要罵人的沖動，跟霍航一道：“顧歸他只是因?yàn)榘l(fā)燒加上貧血，所以才會短暫的昏迷不醒?！?/br>
    “短暫？”

    “好吧…才能昏迷那么久沒醒?！?/br>
    霍航一對著顧歸滿目柔情，轉(zhuǎn)頭看司樂樂的時候又立馬收?。骸八裁磿r候才能醒？”

    “快了吧?！?/br>
    霍航一蹙眉：“什么叫快了，你有沒有一點(diǎn)嚴(yán)謹(jǐn)性？”

    司樂樂猛地把手上的紗布抓緊，要是沒這個動作，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地把這個應(yīng)該用來包扎傷口的紗布，拿來繞在霍航一的嘴上，再用幾層膠水給他牢牢地黏在一起。

    他們僵持不下時，病床上的人終于動了動，顧歸只是小小地移了下自己掛著點(diǎn)滴的右手，就被霍航一扣住了手腕。

    霍航一提醒道：“別亂動，針會滑出來。”

    而他自己扣著顧歸的那只手的手背上針頭留下的血跡斑駁。

    顧歸剛醒來時還有些迷蒙，左手被霍航一禁錮住了手腕，他想要動一下右手，卻依舊動彈不得。

    顧歸低下頭去，才發(fā)現(xiàn)自己和霍航一正牽著手，好像還是霍航一主動的。

    他像是突然之間回過神來，先下意識地把和霍航一十指相扣的手指扣得更緊了一點(diǎn)，像是要把他們的血rou也黏在一起。

    “霍航一……”

    顧歸的喉嚨有點(diǎn)干澀，聲音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的青澀，這是顧歸第一次叫霍航一的全名。

    他以前都是一口一個“哥哥”叫霍航一的。

    在霍航一眼里當(dāng)成代碼的名字從顧歸嘴里說出來好像變得不一樣，他本能地想要去回應(yīng)，他也這樣做了。

    “我在?！?/br>
    霍航一輕輕地應(yīng)了聲。

    顧歸又把稱呼換了回去，喊他：“哥哥?！?/br>
    他才明白眼淚這種東西不僅能來得突然，還能取之不盡，就比如現(xiàn)在——

    顧歸清楚地明白自己已經(jīng)哭了很多次，也哭了很多時間了，但他現(xiàn)在又忍不住了。

    睫毛一眨，眼淚就“簌簌”地往下滾。

    他像是患了失語癥一樣，其他什么話也不會說，就知道在那邊默默地掉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