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都不可思議地張大了嘴吧，她甚至還夸張地伸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想確定自己的剛才沒有聽錯。

    不過，山茶對于蘇婉和武學之外的事qíng，向來都不怎沒上心，所以，震驚一下也就過去了。

    她很快就回過神來，擔心地看向蘇婉，怕她會傷心。

    心里卻將菡萏恨了個半死，還多了幾分憤怒，和輕蔑，覺得自己以前看錯了人，她這這么做，怎么對得起娘娘對她的信任和寵愛？

    身為下人，就要遵守下人的本分，她向娘娘提出這種要求，對娘娘來說，根本就是一種背叛。

    那野男人到底有什么好，在她眼里，竟然比娘娘還要重要。

    蘇婉好半晌沒有說話。

    菡萏也終于察覺到了不對，心中的羞澀漸漸被不安取代，臉上的羞紅也漸漸退去，反而多了幾分蒼白。

    她不安地動了動身子，但是蘇婉沒發(fā)話，她就不敢直起身來，只能繼續(xù)跪伏在地上。

    蘇婉端起炕桌放著的茶盞，卻發(fā)現(xiàn)茶已經(jīng)涼了。

    彩月，上茶！

    是，娘娘。在外間服侍的彩月，應了一聲，就下去了。

    沒過一會兒，她就端著茶盤走了進來。

    看都沒看跪伏在那里的菡萏一眼，給蘇婉上茶之后，就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即便如此，菡萏心里也覺得十分難堪。

    她在娘娘面前，一向極有體面，還是第一次讓其他人，看到她如此láng狽的一面，這讓她的臉又火辣辣地燒了起來，平放在地上的手掌，也緩緩攥了起來。

    她心里突然升起一絲后悔。

    但這絲后悔之意，很快就被她給壓了下去。

    她已經(jīng)走到了這一步，絕對不能放棄。

    此時，她心里已經(jīng)不像當初想的那么樂觀了，但是，只要娘娘肯答應她，無論讓他做什么她都愿意。這點難堪，又算得了什么？

    她早就知道這條路不好走，說不定，以后更難堪的事qíng多著呢！

    現(xiàn)在不習慣，將來也要習慣，否則，早晚要吃苦頭。

    這么一想，菡萏就平靜了下來。

    蘇婉一邊喝茶，一邊觀察菡萏，見她直到現(xiàn)在，還鐵了心要走，眼神微冷。

    其實，在菡萏開口的時候，就已經(jīng)讓蘇婉對她起了隔閡，就算她改變注意留下來，蘇婉也不會重用她了。

    然而，見到她如此執(zhí)迷不悟，蘇婉還是覺得失望。

    你什么時候?qū)λ鹆诵乃迹刻K婉放下茶盞，終于開口問道。

    菡萏jīng神一振，卻及時控制好qíng緒，恭敬又謹慎地說道：回娘娘的話，就是奴婢隨陛下去福王府接娘娘那次。

    蘇婉對此早有預料，兩人也只在那時候見過，現(xiàn)在不過是確認一下。

    你對他一見鐘qíng？蘇婉問道。

    菡萏忍著羞澀點了點頭。

    她也不敢說，福王世子私底下來找自己，詢問娘娘的事qíng。否則，娘娘知道了，必定不高興。

    她有分寸，不該說的事qíng，一件也沒說，她只怕娘娘誤會。

    那福王世子對你可有同樣的想法？抬起頭來回話。

    是，娘娘。菡萏緩緩直起身，只是依舊垂著眼簾，不敢直視蘇婉，心里卻多了幾分希望，娘娘的態(tài)度看起來已經(jīng)軟化了，說不定她真得可以得償所愿。

    她壓抑住心里的激動，想了想當初自己跟福王世子相處時的qíng景，心中又涌起一絲甜蜜，越來越覺得世子心里也是有自己的，便紅著臉，輕輕地點了點頭，說道：世子跟奴婢的心意是一樣的。

    蘇婉想到福王世子那風流的xing子，又見菡萏宛如一朵盛開的花兒一般嬌艷，心里便信了幾分，又問道：你知道，福王世子已經(jīng)娶妻了嗎？甚至還有了嫡子。

    菡萏神色卻是滿不在乎，直接說道：奴婢知道，以奴婢的身份，原本就不可能做世子妃，世子娶世子妃也是應該的。

    事已至此，蘇婉已經(jīng)對她徹底失望了，但還是說道：這么說，你寧愿也做妾也要跟他離開了？你要知道，憑借你現(xiàn)在的身份和本宮的寵信，你就是想要嫁給官員為妻，做誥命夫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就那么自甘下賤，非要給人當妾？

    這句話蘇婉沒有說出來。

    因為，她也沒底氣說這句話，她現(xiàn)在的身份也不是正妻。

    若是當初她有選擇的機會，她是絕對不可能給人做妾的，即便他是皇帝。

    想到這里，蘇婉突然覺得有些心煩意亂。

    菡萏垂著眼簾，心里卻一絲動搖都沒有。

    她一旦做了決定，就很難改變。

    不是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就是真做了誥命夫人，她也不會高興。

    相反，只要能跟心愛之人在一起，便是做妾，她也心甘qíng愿。

    何況，在宮里這幾年，她看得很清楚，只要能得到男人的寵愛，就是做妾，也不會太委屈。若是得不到男人的寵愛，也不過只是占著正室的名頭，獨寵空房罷了。

    皇貴妃娘娘，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

    想到這里，菡萏第一次抬起頭來，看著蘇婉說道：娘娘，您為什么對奴婢做妾那么排斥？奴婢不在乎名分，只想嫁自己喜歡的男人，娘娘當初不也是如此嗎？為什么您可以，奴婢就不可以？

    你說什么？蘇婉聽到這話，一下子站了起來，氣得身體都有些發(fā)顫，她下意識地捂著自己的胸口，怒視著她，厲聲說道：我是怎么成為楚國夫人，又怎么成為皇貴妃的，你應該很清是。我可從未像你這樣，上趕著給人當妾！若是有第二個選擇，我絕對不會走這條路。

    她這一世身體很健康，也沒有心疾，可是這一刻，她卻覺得自己的胸口隱隱作痛，而且因為起得太猛了，眼前一陣陣發(fā)黑，身體忍不住搖晃了一下。

    娘娘山茶一直都在注意著蘇婉，見狀大驚，急忙上前扶住了她。

    娘娘，您這是怎么了？就連在門外伺候的邱mama、彩月等人，聽到里面的動靜，急忙闖了進來，見到蘇婉被山茶扶著，臉色十分不好，一個個都臉帶焦急地上前詢問，有些人甚至還惡狠狠地等了呆住的菡萏一眼，以前的qíng分都不顧了。

    若是娘娘出了事，她們可都要跟著一起吃掛落。

    娘娘心善不假，陛下可不會對她們手下留qíng。

    邱mama立即派人去請御醫(yī)，不著痕跡地看了呆住的菡萏一眼，上前扶著蘇婉坐下，輕聲勸道：娘娘消消氣，為另一個奴婢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聽到邱mama的話，菡萏才猛然回神，見到蘇婉氣成這樣，她心中后悔無比，卻不是后悔自己的決定，而是后悔不該拿皇貴妃娘娘這來說事。

    她真得是無心的，也沒想到要惹娘娘生氣，她不知道娘娘會這么生氣。

    娘娘菡萏正要說些什么，讓娘娘消消氣，也為自己辯解一下，就聽山茶一聲bào喝

    閉嘴！把娘娘氣成這樣你還敢說！滾！別在娘娘跟前礙眼。

    山茶看著她的眼神冰冷又陌生，讓菡萏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又覺得有些傷心，她們可是最好的朋友??！

    山茶，我

    山茶冷冷蹙了下眉頭，走到她跟前，直接一把揪住了她的頭發(fā)，使勁拖著她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道：你不走是吧？好，我來幫你。

    啊好痛！山茶你快放開我菡萏疼得直掉眼淚，一邊說，一邊想要掰開她抓著自己頭發(fā)的手。

    可是，山茶的力氣又豈是她能比的？她再掙扎也不過是白費力氣罷了，她的頭發(fā)亂的不成樣子，釵環(huán)掉了一地。

    眼看就要被拖出西次間，菡萏才想起向蘇婉求救

    娘娘，救命啊！奴婢真不是故意要惹您生氣，奴婢知錯了，您快讓山茶停下來呀！

    蘇婉此時也緩過來了。聽到菡萏的話，她眼神冷冷地看過去。

    菡萏見到蘇婉終于看過來，臉上露出一絲欣喜之色，正要說話，然而，當她見到蘇婉那仿佛dòng悉一切的眼神時，她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在了臉上，有些心慌，有些心虛，竟然直接開了眼睛，不敢與之對視。

    山茶見到蘇婉看過來，就放開了菡萏，心里也有些忐忑，雖然她是為了娘娘出氣，但到底是自作主張。

    蘇婉看了菡萏一會兒，終于淡淡開口道：你伺候了本宮這么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既然你求到本宮頭上，本宮豈有不答應之理？

    菡萏原本已經(jīng)不抱希望了，聽到這話，竟是喜極而泣，也沒有多想，立即向蘇婉叩頭道：奴婢謝娘娘大恩大德，娘娘對奴婢的恩qíng，奴婢永世不忘。

    蘇婉見狀，眼中閃過一絲嘲諷之色，移開眼睛，淡淡說道：你也不用謝我，就當是這幾年伺候我的報酬了。

    菡萏聞言，頓時從喜悅中清醒過來，有些驚惶地看向蘇婉，娘娘

    從此之后，我們主仆之間緣分徹底了斷，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行了，你下去吧！蘇婉淡淡完，就扶著邱mama的手去了里間。

    娘娘菡萏聽了這話，一種莫名的恐慌傳來，心里更是空空落落的難受，她想要起身追上去，卻被山茶給攔住了。

    菡萏，你有點自知之明吧，娘娘現(xiàn)在不想見到你，難道你還想再將娘娘氣暈一回，娘娘沒有懲罰你，你就該偷笑了，別太得罪進尺。說完，山茶冷冷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身就進去伺候蘇婉了。

    菡萏呆呆地站在原地，眼中帶著失落和迷惘，明明天氣已經(jīng)比較熱了，她卻覺得渾身有些發(fā)冷。

    做了決定之后，她第一次對自己拋下一切去追隨自己的幸福，生出了幾分后悔之意。

    若是早知道會惹得娘娘如此生氣，甚至跟她斷絕多年的qíng分，她說不定就不會這么堅決地想要隨福王世子離開了。

    她這么做，到底值不得值得？

    想起這幾年來，娘娘對自己的好，她難過又心酸，竟是慢慢蹲下身，抱膝痛哭了起來。

    可惜，菡萏忘記了，這里是娘娘的寢宮。

    聽到她的哭聲，彩月皺了皺眉頭，走到她面前，冷冷斥責道：想哭去外面哭，別影響了娘娘休息。

    現(xiàn)在，菡萏已經(jīng)不是娘娘身邊的大宮女了，更是徹底失去了娘娘的寵信，她也不必對她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