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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月英自己心里已經(jīng)理順了,但此時卻不能告訴丈夫,若是把實情告訴丈夫,丈夫這口氣xiele,到時候反而是皇帝要信不及了,因此只道:“事不過三,皇帝已來了兩次,誰知他還會不會來第三次?皇帝若是不來,你又如何見他?” 諸葛亮啞口無言,訥訥道:“我若是求見,陛下想來不會……”拒絕吧? 黃月英睨他一眼,道:“夫君好大的臉面。”見諸葛亮面紅耳赤,這才噗嗤一樂,笑倒在丈夫懷中,又道:“若陛下果真不來了,你去求見,豈不是更折臉面?” 諸葛亮拿自己這促狹的妻子沒辦法,被弄得一顆心七上八下,此刻摟了她無奈道:“那也都顧不得了?!边@才算是下定了決心。 而另一邊馮玉與淳于陽陪著皇帝出來。 馮玉笑道:“臣方才看著,那黃夫人分明是有意引出她丈夫的,陛下既然早有意要用諸葛亮,怎得卻不接話?” 劉協(xié)瞇眼笑道:“用人之道,也是一張一弛,大有學(xué)問的。” 馮玉隱約也懂,便不再多問。 劉協(xié)道:“你來的時候像是有事兒?” “正是?!瘪T玉是半路上遇到的皇帝,被拉著一同前來,此時才得空說正事兒,“劉琮被抓之后,他哥哥劉琦得了消息,不知聽了誰的餿主意,要學(xué)重耳先逃亡別處,還沒出城就給臣的人抓了回來?!?/br> 劉協(xié)聽得一樂,道:“其實單以劉琦、劉琮這對兄弟本人的能力來說,就放他們出去老老實實做個農(nóng)戶也沒什么。但他倆雖然成事不足,但到底頂著個‘劉’姓,又是劉表的兒子,恐怕要給有心人打了主意,推出來作惡。到時候朕就不得不殺他們了。上蒼有好生之德,如今關(guān)著他們,是救他們性命。等過幾年,那些跳梁小丑少寫了,再放他們出來吧?!?/br> 馮玉應(yīng)了。 劉協(xié)又道:“那日蔡?;厝ブ?,可有什么行動?” “蔡?;馗?,倒是閉門不出。但是他府上,與張允等人府中,時有人員往來,定然是有傳遞消息的。只是如今不見動兵馬,也不見調(diào)糧草,臣的人只日夜盯著?!?/br> 劉協(xié)瞇眼道:“老蛇窩起來了——是察覺天冷了嗎?” 馮玉輕聲道:“大約是……他們還沒摸清陛下的心意?!?/br> 畢竟,雖然劉協(xié)與心腹臣子明白,皇帝是要限制這些豪強大族勢力的,但是限制到什么程度,都還不清楚。從前眼看著冀州,但冀州的大族也沒有動。益州倒是遷走了本地的大族,但益州豪強大族還是太弱,不像荊州、冀州這么成氣候。 所以在蔡瑁、張允等人看來,還在試探皇帝意圖的階段,他們擔心益州的事情在荊州重演,因此先用了恐嚇的手段。 如果這是一局棋,那么蔡瑁等人已經(jīng)走了第一步,接下來要看皇帝如何出招了。 “朕的心意嗎?”劉協(xié)笑了,露出白森森的牙齒,“他們會知道的。” 馮玉退下后,召來了行宮負責諸葛亮夫妻的宮人,詳細問過兩人的飲食起居與習(xí)慣性情,并叫他們下去加倍留意,日后按日報來。行宮是他安排的,除了服務(wù)于皇帝的宮人之外,其余人員那里,馮玉想要知道什么信息,還是容易的。 按照皇帝目前的規(guī)劃,如果一切順利,等到皇帝離開荊州后,此地的話事人就會變成他與諸葛亮。不管是朋友還是敵人,提前有所了解,總不會是壞事兒。 馮玉又望了一眼諸葛亮所居偏殿的方向,揮手示意宮人退下,自己滿懷心事,緩步出了行宮。他想天下形勢,想荊州情形,當然這幾日想的最多的,還是皇帝?;实鄣膽B(tài)度,性情,偏好,喜怒……絲毫的變化,就會引起天下的震動,他無法不去想。 而諸葛亮與黃月英,絲毫不知道暗中已經(jīng)有位馮大人對兩人的起居坐臥上了心,再次度過難眠之夜后,頂著一模一樣的黑眼圈,眼巴巴等著,看皇帝是否會第三次造訪。 兩人等啊等啊,等到夕陽昏黃,月上柳梢。 諸葛亮嘆了一聲,道:“怕是不會來了……” 黃月英安慰道:“陛下日理萬機,未必今日來,興許哪日有空了……”話音未落,就聽腳步聲紛雜,宮燈明亮,又是熟悉的先行宮人到了,只因為這日來得晚,亮起了宮燈。 諸葛亮與黃月英忙起身等候。 黃月英又仔細為丈夫整理了衣冠。 劉協(xié)一步踏入室內(nèi),目光掃過諸葛亮與黃月英臉上,與諸葛亮的目光一觸即分,便知道今日時機已經(jīng)成熟。 一個人準備好了,跟沒準備其實是兩種狀態(tài)。 如果你也像劉協(xié)這樣閱人無數(shù),那么這兩種狀態(tài)是很容易分辨開來的。 前兩次劉協(xié)來的時候,諸葛亮明顯還是沒有準備好的狀態(tài),他的目光迎來時有幾分不甘不愿的意味,那種想要表現(xiàn)自己,展露自己才學(xué)的意圖也沒有對達到最高峰。 但是今日,劉協(xié)知道,時機成熟了。 這一日劉協(xié)獨自前來,并不像前兩次帶來了黃月英制作的棋盤或是九連環(huán),而是帶了一樣新的“玩意兒”。 劉協(xié)晃動手中的盒子,打開來,見里面十幾枚木質(zhì)的“棋子”,看樣子像是棋子,只是背面都刻了字,仔細看時,那些字都是反著刻的。 劉協(xié)笑道:“此前只從夫人所制的器具中得到樂趣,朕今日是來償報了?!庇谑墙o那“棋子”刻字的背面蘸取了墨汁,按在紙上,立時就是一個清晰明白的隸書“漢”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