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位親兵剛好走過來，聞言道：“不是親生的，到底不一樣?！?/br>
    雖然跟隨李利來的這五千士兵，基本上已經(jīng)換成了原本長安城中的士卒，但跟隨在李利身邊的數(shù)百親兵，自然還是自西涼一路跟隨的老人。

    不管皇帝是寬厚還是刻薄，這些人自己心里清楚，他們身上打著“降將”的烙印，與最初就跟隨皇帝的人自然是不同的。

    這樣的情況下，竟說不上是被皇帝遺忘更糟糕，還是被皇帝記起更糟糕。

    先頭那親兵便道：“若是能打一仗就好了?！?/br>
    打一仗就好了！

    這念頭是只有上位者和未曾直面戰(zhàn)爭的熱血青年才會有的。但凡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的殘酷，但凡是沖在第一線的士卒，不管事先想得多么慷慨激昂，一旦上了戰(zhàn)場，真真正正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原來不過一刀一槍便能消滅，便再沒有了對戰(zhàn)爭的渴盼。小兵是沒有盼戰(zhàn)爭的。

    李利卻并非小兵。

    打一仗就好了！

    他在洛陽守陵墓，搜集情報，雖然手下五千人衣食無缺，但離逍遙快活總是遙遠的。而他本人的地位，從西涼首領(lǐng)李傕的侄子，到如今皇帝手下一位小小降將，很多隱性的待遇也是一落千丈。

    李利雖然說不出“混亂是階梯”這樣的話，但他卻隱隱明白，只有在戰(zhàn)爭中，他這武將的地位才會越來越高。

    就這么在陵園里日復(fù)一日守下去，他的地位恐怕要比不過在宮中種菜的妻子了。

    “你去問問校尉哪日得空?！崩罾麑τH兵道：“我請他吃飯。把咱們從潁川回來的人叫來，我今夜細細問他?！?/br>
    跟司隸校尉吃飯，是為了套取情報，以呈送長安朝廷。

    李利自己心里盤算著，就算皇帝在洛陽城中還有別的眼睛，卻也盡能搪塞過去了。

    蒼茫大地上，飛舞著無數(shù)只蝴蝶，每只蝴蝶都有自己的心思，它們按照自己的心意扇動著翅膀，就此攪出一個無人能掌控的時代。

    長安城皇宮濯龍園中，長公主劉清壓低聲音道：“仔細，別驚飛了那只黃蝴蝶。”她躡手躡腳上前，看孫平為她撲蝴蝶。

    “花園改了菜園，你倒能一樣快活。”劉協(xié)負手走來，一開口便驚走了那蝴蝶。

    孫平忙斂容行禮。

    劉清望著飛走的蝴蝶，嘆氣道：“皇帝今日怎么有空過來？”看一眼天色，道：“這個時辰你不是都往西山打獵去了么？”

    劉協(xié)笑道：“原是要去的。子柏（淳于陽字）說有人要刺殺朕，朕便留在宮中了。”

    劉清嚇了一跳，仔細看了他兩眼，見他不是說笑，忙屏退左右，連孫平也叫她走了，才道：“這話是怎么說？誰要殺你？”

    劉協(xié)笑道：“進益了，還知道避著人了?！彼查_一步，側(cè)身垂眸看著跟在自己身邊的盧毓，后者也正仰頭望著他，仿佛在問跟長公主一樣的問題，“還能有誰，便是城中那些豪族的門生賓客罷了?！?/br>
    這個時代的主仆之間，還有古時遺風(fēng)。況且劉協(xié)一滅豪族，原本附庸在豪族身上的門生賓客，處境也大不如從前，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說起來好聽——其實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哪里有給主人家養(yǎng)著舒服呢？

    劉清會意，道：“他們要在西山對你動手？可是……”

    西山作為皇帝游獵之處，每當(dāng)皇帝出行，防守不可謂不嚴(yán)密。如果是等閑人想要進入西山都不容易，更何況還要沖破層層護衛(wèi)，對皇帝行刺。

    “能讓子柏當(dāng)成一回事兒來告訴朕，”劉協(xié)淡聲道：“看來那些豪族養(yǎng)著的，也并非酒囊飯袋之徒。”

    劉清道：“他們武藝很好？”

    “武藝好？”劉協(xié)嗤笑道：“武藝再好，也不過幾個人，豈能傷得了朕？他們既然有自信要刺殺朕，想必是有內(nèi)應(yīng)的?！?/br>
    “皇帝是說護衛(wèi)之中……”

    “有些人只當(dāng)追究不到自己頭上，拿了銀錢，賣個消息，又何樂而不為？”劉協(xié)瞇起眼睛，道：“也許還有更毒辣的?！?/br>
    劉清摟緊了雙臂。

    劉協(xié)看著她，道：“朕告訴你，也是給你提個醒。你自己留心，把身邊的人過一遍。等西山事發(fā)，你便借著將長樂宮中也整頓一番。朕聽聞……你宮中有幾個奴婢，與袁夫人、吳夫人等人也頗多往來。這些貪財?shù)逆九?，就算此時沒有要你命的心，卻難保不會害了你的命?！?/br>
    劉清只覺齒冷，頓了頓，才想起來問，“那今日代你去西山的，是何人？可是馮玉？”要假扮皇帝，自然要是極為親信之人，又要與皇帝年齡外形相仿。也無怪乎劉清會想到馮玉。

    第111章

    孫權(quán)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錯了, 但是他已經(jīng)被調(diào)出羽林衛(wèi)核心圈半個月了。

    原本拱衛(wèi)皇帝的羽林衛(wèi)共計三百人，但是這三百人中也有上下之分，雖然薪俸官階都是一樣的, 但是皇帝親厚之人總是那么幾個, 時常都帶在身邊的, 而孫權(quán)無疑便曾是其中之一。

    但是這半個月來，中郎將淳于陽發(fā)了話，叫他按照年齡排到了伴駕出行的隊尾。如果說真是按照年齡排序的，但為何同歲的趙泰仍舊遙遙在前呢？當(dāng)然趙泰乃是最早跟隨皇帝的少年郎之一，就算有父親的舊情在, 孫權(quán)也并沒有底氣跟趙泰比, 但他總要弄明白自己突然的“失寵”是因為什么。

    寫去江東給兄長的書信中, 孫權(quán)也提了一筆。他猜想, 也許是此前皇帝待自己優(yōu)厚，叫旁人看了心中不滿。但中郎將淳于陽看起來也不像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