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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琰有些奇怪。她與小皇帝素未謀面, 雖有些才名, 多是世人看在父親面上不跟她計較。今日晨起聽說萬年長公主要來, 蔡琰早早梳洗過等候于閨閣前。 此刻,她望著那霏霏yin雨, 眼前卻閃過來長安路上撞見董卓兵的一幕幕。 那些兵丁渾然不似漢人,盡是些羌人胡種, 他們馬前掛著男人的頭顱, 馬后卻綁著劫掠來的婦人。 若不是有長安派來的人馬護送,恐怕她也要沒個好下場了。 “朕不告而來, 伯喈可不要怪朕?!鼻懊婧鋈粋鱽砣苏Z聲。 蔡琰細聽,不禁越發(fā)奇怪,怎得小皇帝先來了? 劉協(xié)帶著皇姐劉清前來蔡邕府中, 在前廳坐了, 道:“怎么不見令嬡?” 因皇帝年幼,且身份貴重,倒不好講什么男女之防。 蔡邕便令奴婢去請蔡琰前來。 一時蔡琰來到前廳。 劉協(xié)看時,卻見是一位極清麗的少婦,年方二十如許, 眉目間有股與蔡邕相似的書卷氣。他笑道:“快請坐。朕與先生初見面,便有一則不情之請,先生可不要推辭?!?/br> 蔡琰聽皇帝稱她為先生,嚇了一跳,道:“臣女見過陛下,不敢當陛下‘先生’之稱。” “‘達者為先’,蔡先生學識過人,怎么不能稱一聲先生?”劉協(xié)堅持讓她坐了,便直奔主題,道:“說來慚愧,朕與皇姐雖托生為先帝子嗣,卻都幼年顛沛,雖有良臣名師,奈何錯失學習時機。如今朕僥幸,有盧子干為師,能稍通義理。朕之皇姐,囿于宮廷,雖有心求學,無處求師。今聽聞蔡先生在長安,便忙尋上門來。先生可切莫推辭?!?/br> 蔡琰看了父親一眼,見后者向她點頭,便由看向一旁正端詳她的萬年長公主,道:“臣女資質淺薄,承蒙陛下抬愛,只要長公主殿下愿有所問,臣女自當傾盡所學,不過也只是閨中切磋交流罷了,當不得師生之稱。” 劉清自方才就沒說話,一直在打量蔡琰。從蔡琰一出場,她的目光就沒離開過蔡琰身上。蔡琰因是新寡,尚著素服,本就清麗,此時更是綽約生俏,且言談舉止,都是大家風范,不同凡俗。劉清一見之下,只覺跟蔡琰相比,就連新衣金飾的董家女兒都成了一群野鴨。 是以劉清顧不上說話,只看蔡琰挽的發(fā)髻也妙,穿的衣裳也俏,就連說話時緩急有度的節(jié)奏都好似音律一般叫人喜歡。 此刻聽蔡琰這般說,劉清忙起身,托著蔡琰小臂,笑道:“蔡先生受學生一拜!從前我就羨慕皇帝文有盧子干、武有呂奉先,如今有了蔡先生,我可是心滿意足了。先生隨我入宮住去?若住不慣,我就來先生府上住?!?/br> 蔡邕與蔡琰父女都覺長公主殿下求學心切、禮賢下士。 唯有劉協(xié)借著喝茶偷笑,他皇姐這看臉的毛病,看來倒也并非全是害處。 如此,蔡琰便住進了萬年長公主所在的長樂宮。劉清忙著學蔡琰的衣品妝容、談吐氣度,難免也學到了一點文化知識,一時間倒把從前攀比夸耀的交往全都淡了。 初平三年三月末,曹昂帶著父親曹cao的信回到長安城中時,皇帝劉協(xié)正在檢閱益州牧劉焉送給朝廷的一支叟人軍隊。 這是個難得的晴日,長安城中連綿兩個月的雨終于停了。 “你一回來?!眲f(xié)笑望著曹昂,道:“雨便停了?!?/br> 曹昂來去一年間,路上諸多艱辛困苦,只一心想著要回到長安來,此刻見了皇帝的笑容,胸中莫名有些激動的情緒,可是卻也講不出什么君臣情深的話來,也只能一笑道:“臣回來了。真是個好天氣?!?/br> 劉協(xié)指著空地上的那列叟人,道:“瞧瞧,這些人曲發(fā)環(huán)鐵,乃是蜀地之南的一種少數(shù)族裔,喚作叟人。益州牧劉焉獻給朝廷的,有一千人之數(shù)。你回來得巧,就給你帶了,如何?” 正常的兵權都落不到劉協(xié)手中,全給董卓把持著。 只有這種朝貢意味的,好似禮儀兵吉祥物的存在,董卓不怎么在乎,手指縫漏一漏,便漏給皇帝了。 在董卓看來,這些叟人,就像傀儡小皇帝一樣,全是假把式。 是夜,自然又是曹昂給皇帝守夜。 淳于陽都習慣了,當著皇帝跟曹昂的面,同馮玉揶揄道:“往日陛下待咱們再好,都是曹大公子不在的緣故。曹大公子一來,咱們都得退一射之地?!?/br> 馮玉只是笑。 劉協(xié)笑道:“這是對朕不滿?” 淳于陽道:“論起來,臣跟曹公子一般,在前線廝殺過的。怎得曹公子一來,就掌了一千人馬,臣就這么才不如人?” “說到底,你就是想帶兵?!眲f(xié)點評道。 “對!”淳于陽也干脆,“陛下也一直清楚的?!?/br> 劉協(xié)便笑道:“那好,就將這一千叟人,分作兩隊。一隊歸你,一隊歸子脩,一月為期,各自cao練,一決勝負,贏者通吃,如何?” 淳于陽大喜,道:“陛下此言當真?” “君無戲言?!?/br> 淳于陽忙道:“那子脩兄好好守夜,我先去挑人了?!北阕еT玉走了。 一時內室只剩了劉協(xié)與曹昂兩人。 曹昂低聲道:“淳于陽久在陛下身邊,性情剛烈,是個好將軍苗子。臣卻一年未在宮中。他心中不平,也是常理,便將這一千叟人給他吧。陛下若要用兵,臣愿往各地去募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