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麗梓的爸爸也不是不心疼女兒。

    但是沒辦法。

    他跟班主任打過招呼，說孩子病了，能不能只上課不寫作業(yè)，班主任卻說

    “孩子的健康重要嘛，我知道。家長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老師布置的作業(yè)不愿意寫的話，我們也沒辦法。只不過等她長大以后進入社會，萬一再有個頭疼腦熱的，能不能跟自己的領(lǐng)導(dǎo)說我就拿個工資不干活兒？”

    正陽實驗小學勉強也算重點小學，學生們能進來，學區(qū)什么的，家長報名也是折騰了一番的。

    都是平頭老百姓，也沒有關(guān)系說轉(zhuǎn)班就轉(zhuǎn)班，何況就算轉(zhuǎn)班了，萬一別的班主任因為轉(zhuǎn)班對孩子有意見怎么辦？

    進退都難。

    他一個同事的兒子，去年中秋節(jié)因為孩子的問題跟老師吵一架，現(xiàn)在兒子每天在學校玩兒瘋了，根本沒有老師管他。

    什么樣的孩子，經(jīng)得起這樣的放縱？

    ……

    廖麗梓爸爸的脾氣硬生生壓住了。

    他咬著牙根忍住了，回家哄著女兒寫作業(yè)，所幸除了低燒之外，女兒自己也堅持住了——只是他一個大男人，哄女兒寫完作業(yè)就哭了。

    今天來家長會，眼皮還有點腫。

    這會兒聽著班主任意有所指的話，不由心頭憋悶。

    不過班主任的重點今天顯然不在于他女兒。

    只聽她在臺上說道“各位家長都知道，孩子現(xiàn)在正在成長最關(guān)鍵的時候，一言一行如果不加以約束的話，長大以后就會造成很大的影響?！?/br>
    “今天，我就著重說說班里兩位學生的一些行為——”

    “班里兩位小朋友，原本家境貧困，吃的穿的日常都需要班里小朋友們幫助，這樣的孩子我并不歧視，反而很心疼，所以接受他們進入咱們?nèi)??！?/br>
    “但是最近，兩位同學都帶著新鮮水果，來教室里換零食——想必各位家長也聽說過，帶來的水果如今剛上市，價格都不低。先不說水果是怎么來的，但是一顆小小的藍莓，就從同學手里換走那么多零食，這種市儈的行為，就不應(yīng)該被提倡——好的東西要學會分享，而不是小小年紀就唯利是圖。”

    “在這里我要請問一下學生家長，首先，水果是哪里來的？其次，這種交易是不是家長同意的？”

    班主任說完，家長們面面相覷，一時說不出話來。

    ……

    大家也不是頭一次參加家長會了，這兩個孩子……應(yīng)該就是每次小測驗都排名前三的，孤兒院的孩子吧……

    如果是的話，又是昂貴水果又是換零食的話，確實有些不好……

    而這時，頭發(fā)雪白的院長奶奶站了起來

    “這位老師，謝謝你對孩子們的關(guān)注，但是我也想說幾句話——”

    她走上講臺。

    ……

    “大家好，我是慈心孤兒院的院長，大家都叫我院長奶奶——不分年齡，大家都這么叫。”

    “老師說的是我們孤兒院的兩個孩子，關(guān)于對我的教育、對兩個孩子品性的質(zhì)疑暫且不論，我先來說說別的吧?！?/br>
    這樣一位老人家上臺，本來大家就抱有一種很尊重的態(tài)度。她談吐落落大方，整個人都有不一樣的自信，甚至看起來比在場的年輕人更加讓人矚目，大伙不由坐直了身子，認真聽她接下來說的話。

    “老師雖然說不點名，但是接受捐助又家庭貧困的孩子，所有家長應(yīng)該都知道是我們孤兒院的，何含，何章?！?/br>
    班主任臉色有點僵。

    她發(fā)現(xiàn)這位老太太，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樣。

    ——在這個時常曝出貪污新聞的社會中，一個公益組織作出什么成就，通常面臨的第一個問題，就是金錢問題。

    在班主任原本的想法中，孤兒院其實是一個肥差，學生家長們聽到之前那種關(guān)于“昂貴水果”之類的話，應(yīng)該第一時間就警惕起來。

    可是在場的家長都是70后，80后，甚至還有90后，他們大都接受過教育，并且很多人的素質(zhì)優(yōu)秀。

    面對孤兒院的院長，第一時間不是覺得——這是個肥差。

    而是——她值得尊重。

    ……

    院長奶奶還在講話“首先我想澄清一點，我們孤兒院的孩子要上學，學區(qū)是拿不出來的，靠政府安排——政府把我們安排在哪里，我們就讓孩子去哪里。當然，何含何章在正陽小學，班主任您的不歧視和接納，我也很感謝?！?/br>
    家長們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老太太的意思很明確啦——政府安排到哪兒，我們就去哪兒，你接不接納的，其實問題不大，有本事去跟政府反對呀！

    底下看不慣這班主任的還有不少，比如廖麗梓的爸，他自己雖然沒勇氣，但是不妨礙他一看班主任吃癟，就忍不住想笑。

    ……

    院長奶奶笑了笑“何含何章是去年才到孤兒院的，他們是一對雙胞胎，被警察從人販子手中救下來的?！?/br>
    “只可惜可能因為飽受虐待，所以想不起來之前的事了?！?/br>
    以下不少家長都驚呼起來。

    何含何章在班級里屬于明星人物，不少小朋友都樂意跟他們玩，家長們自然也聽說過這個名字。只不過之前了解的，只是他是孤兒院的，沒想到居然還有這樣曲折又心酸的經(jīng)歷。

    此刻很多家長都忍不住心疼起來——那兩個孩子他們也是見過的，玉雪可愛，聰明懂事，小小年紀特別會講大道理——完沒有想過之前還被虐待到忘記往事。

    哎呀這些人販子！

    ……

    “他們是不是好孩子，我嘴上說說并不算，但是我這里有一張單子——”

    單子并不大，一直羅列了簡單的幾行數(shù)字“在他們之前，我們孤兒院還有個女孩子，天生兔唇，并且智力發(fā)育緩慢。”

    “大家都知道，孤兒院都是義工多一些，剩下的孩子也都很小，我們?nèi)粘Ｊ菦]什么收入的。吃穿住行靠熱心人士捐助和政府撥款，但是這些錢，如果有多的，也必須優(yōu)先考慮一些孩子的重癥治療——比如先天性心臟病等?！?/br>
    “除非有大筆捐款，否則的我們不可能將錢直接花在這種不致命的病癥上。”

    這就是生活的無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