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不說話了。

    卻也沒動。

    最后幾間屋子也安靜地燃起了燭光。

    透過淺淺的麻布封緊的窗戶，可以看到高高低低的人影。有的雙手扒在窗上，也有的安靜站著，在這肅穆寂靜的夜晚，如此數(shù)十個突然出現(xiàn)的影子，扭曲又寂靜地望著外頭。

    “望”著外頭。

    細(xì)長的，像是手指的線條，慢慢地?fù)钢?，?xì)細(xì)碎碎的動靜響起，如同老鼠在竊油。

    一下，一下不停的。

    秀娘第三次說道：“回去?！?/br>
    她說著，人也慢吞吞地踩過皚皚白雪，漸進(jìn)地迫近對面的人。她身后的女郎安靜又從容，卻輕輕哼起古怪的小調(diào)。

    嘎吱，嘎吱……

    商隊的人無聲退去了。

    秀娘定定地站在那處，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暗色盡頭。

    她們也退了回去。

    “今夜不睡了。”

    雖然她們本來就沒怎么睡著。

    “秀娘?！蹦莻€陪著她出去的女郎柔柔地說道，“商隊或許是好心，或許是意圖不軌，但有句話是沒錯的。營寨里出事了?！?/br>
    屋里幾個人對上了眼。

    “我去?！?/br>
    …

    “所以你是來殺我的？”

    徐丫丫很驕傲，她甚至不愿意在這個“我”后面再加上一個“們”，哪怕她與曹巖是同謀。

    然后她頓了頓，搖頭說道：“不，你看起來不想自己動手?！?/br>
    “那是你想把我交給營寨里的人？”徐丫丫古怪地笑起來，“他們不會信的，這具身體不過才十歲出頭，誰會相信采毒，下毒的人是我呢？”

    采毒……

    蔡緒寧恍然。

    “所以當(dāng)初在山上，你不是要自殺，而是為了冒險采摘毒草？”這鉤吻必然不是在太靈山上采摘，畢竟抵達(dá)太靈山的時候，早就是入冬飛雪，就算是有草藥也多是枯萎。

    徐丫丫道：“誰會費勁跑到半山腰去自殺？在冀州這種草藥可不多見。能遇到，我自然是想要的?！蹦切┤思Y(jié)著要去搶奪商隊，把孩子們都關(guān)在了尋到的山洞里。她輕易哄騙了幾個看守的婦人，就偷偷溜了出來。

    “不過我確實是得感激你。”徐丫丫偏頭看他，“畢竟我那會，是真的失手了?！?/br>
    她低估了峭壁的險峻。

    “你的回報倒是令人難忘?！辈叹w寧幽幽地說道。

    徐丫丫的笑意散去，陰沉地看著蔡緒寧：“也比不上你這個異類讓人更加難忘呀……你又何必如此虛偽，假惺惺地表露出你對這些古人的關(guān)懷？”

    蔡緒寧沉默不語。

    “你為他如此拼搏，可曾想過，劉秀值不值得？”徐丫丫又突地笑起來，咯咯笑聲帶著些許憐憫，“他知道你如此全心全意待他嗎？而你，難道知道他所有的事情？”

    刑房內(nèi)是徹骨的寒意，蔡緒寧覺得身體涼透了，站起身來活動了下筋骨。

    他不想聽徐丫丫的這些話。

    沒必要。

    也無所謂了。

    徐丫丫住了口，與曹巖兩人猛地往后倒退，避如蛇蝎。

    看來曹巖確實是給徐丫丫科普過他凌空飛鞭的事跡。

    “我不會把你交給營寨的人處置。”蔡緒寧搖頭，“當(dāng)初處理山賊，是為了給沒沾血的人練膽。可你不同，把你交出去是很輕松，卻也容易讓營寨走向極端。”

    【直播間】

    [ID兔九：其實如果小緒子殺也是對的，這畢竟是他的任務(wù)]

    [ID吳下阿萌：前面陰差陽錯，主播好像從來沒有真的自己殺過穿越者吧？]

    [ID西梅仙森：徐丫丫還是個孩子吧？]

    [ID金錢來：同態(tài)復(fù)仇很爽啦，但是確實容易極端]

    [ID臨墨：看起來像是個孩子而已，這女人心理年齡少說得有二三十了，下手也很狠毒]

    [ID無可奈何花落去：主播，我想你需要承認(rèn)一件事，你的任務(wù)終究是得你動手?。∧悴豢赡芸恐N種意外事故，每次都靠著旁人的推進(jìn)?。【退隳悴幌雱邮?，可你不可能每次都有這種幸運。你不殺人，別人就要殺你?。。

    花大佬的彈幕刷刷刷彈過去。

    那一個個感嘆號讓直播間也一堆問號。

    【直播間】

    [ID子非魚：……游戲而已，花大佬沒必要這么認(rèn)真]

    [ID城惠：？？？？？？？我差點以為來到了教育課堂，主播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啊]

    [ID晚來天欲雪：說真的……你們不覺得這游戲太真實了嗎？不管是情感還是邏輯和劇情，我總覺得我是在看真人秀]

    [ID絢琉澈：其實會有心理負(fù)擔(dān)的]

    無可奈何花落去的彈幕是在真情實感咆哮了。

    蔡緒寧嘆了口氣。

    “你說得沒錯?！彼f道。

    蔡緒寧在回答徐丫丫最初的問題。

    “我是來殺你的?！?/br>
    他憑空抽出一把長劍。

    月光下，此劍霜白。

    …

    蔡緒寧打開門的時候，渾身散發(fā)著厭厭的感覺。

    他隨意掃了掃附近，余光瞥到好似門口站著一個人。

    卻是倚墻而站的劉秀。

    蔡緒寧大驚，原本出門的些許頹廢全數(shù)消散，猛一把邁出了門檻，竄到了劉秀面前：“你怎么起來了？”

    他焦急握住劉秀的肩膀，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就差沒拽開他的衣服仔細(xì)檢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