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對這人無感，在周靜的記憶里，對他的印象很模糊。今日一見，跟殘存的印象基本能對得上號。

    個子高瘦，模樣清秀，有一股書香氣。

    也難怪原主當(dāng)初看上他，在這七里八鄉(xiāng)的，的確沒哪個男人能比得上他？當(dāng)然，這也是因為程遠(yuǎn)一直在外當(dāng)兵的原因。

    他身邊有個女人跟他并肩走著，這肯定是女主周麗芬了。

    周麗芬跟原書描寫的差不多，跟李小芳那樣，都屬于小家碧玉型，但五官比李小芳更為精致一些。

    她到底是女主，外形總不至于太差，但不是周靜自戀，她站在自己身邊真的要被秒下去，真不知道作者為什么要這樣設(shè)定？

    “這就是你當(dāng)初看上的男人？不怎么樣嗎？”耳邊突然傳來程遠(yuǎn)不屑的聲音。

    周靜扭過頭，小聲回答道：“嗯，當(dāng)初太年輕，眼光不太行。樣子沒你好看，身材沒你結(jié)實，要是你當(dāng)初早點(diǎn)出現(xiàn)在我面前，還有他什么事？”

    她的這段話成功取悅了程遠(yuǎn)，他那唇角再也壓不下去了。

    李香蘭本來還擔(dān)心小兩口，但看著兩人交頭接耳，偷偷說偷偷笑的膩歪勁，她覺得自己的擔(dān)心是多余的。

    “各位社員，分燒豬要準(zhǔn)備開始了，請大家先找地方坐好，我念到名字的就上來抽簽，抽到什么部位就割什么部位回去，公平公正。”周愛國拿著大喇叭在大喊。

    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了，鄉(xiāng)親們紛紛找臺階或者大石頭坐下來。

    周軍一早就占了塊大石頭，還是非?？壳?。

    李香蘭拉著周靜往那邊走，周愛國還在臺上繼續(xù)喊話：“咱們生產(chǎn)隊今年收成不錯，所以又多宰了一頭豬，做成鹵豬rou，中午大家?guī)献酪?、碗筷，我們一起聚在這里，吃新年的第一頓飯?！?/br>
    “好好好……”

    這鹵豬rou算是今天的大彩蛋了，鄉(xiāng)親們高興得手舞足蹈。

    不一會兒，就輪到李香蘭上去抽簽，但她把這個機(jī)會留給了康康。

    康康也不知道上去干什么，任由外婆牽著，左右搖擺地走到抽簽箱那邊。

    小家伙長得白嫩又可愛，大家一時間也沒有因為他動作慢而感到不耐煩，只一個勁地討論這小娃娃怎么長得這么好看。

    周麗芬也注意到康康了，得知是周靜兒子的時候，她心里頓時五味雜陳。

    想當(dāng)初，在周靜嫁出去不久后，她也如愿跟王一力結(jié)婚?，F(xiàn)在快兩年過去了，別人的孩子已經(jīng)會走路，而她的肚子卻一點(diǎn)動靜都沒有。

    本來她因為成功奪得王一力而優(yōu)越感滿滿的，可現(xiàn)在有種被比下去的沮喪感。

    而且，周靜的男人是當(dāng)兵的，他們的衣著打扮看上去過得很好。她原本因為今年能留在鄉(xiāng)下過年不用回去面對尖酸刻薄的公婆而閃閃發(fā)亮的雙眸，在這一刻暗了下去。

    康康小朋友的運(yùn)氣非常好，抽到了五花rou那部分，真是惹得大家各種羨慕嫉妒恨。

    等熱熱鬧鬧的分燒豬結(jié)束，中午的鹵豬rou宴又要開始了。

    本來康康平時早上要睡一個短覺，但今天太開心，他一點(diǎn)睡意都沒有。

    他不睡，周靜也隨他了。

    回到家，李香蘭就把燒豬rou放好，留著今天晚上吃，然后就組織大家搬桌椅去生產(chǎn)隊倉庫那邊。

    搬東西這種粗重活當(dāng)然留給程遠(yuǎn)，只見他快速把椅子壘在木桌上，然后用繩子固定一下，最后他跟周軍一人抬一邊，就把桌椅全搬過去了。

    李香蘭把碗筷收拾好，又燙了三個青菜，放到提籃里一并帶了過去。

    其實昨晚年夜飯還有rou菜剩下，但這好東西留在家里吃就好，被別人看到，不知道會不會掀起什么風(fēng)浪。

    周靜跟李小芳等李香蘭做好這些才一起過去，不知是偶然還是刻意，反正去到的時候，她就看到他們的桌子就挨著周麗芬他們家的。

    王一力跟周麗芬已經(jīng)落座，也知道了她要坐在他們隔壁桌。

    即使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各自安好，但面對面還是有些尷尬。

    不過程遠(yuǎn)完全沒有這樣的自覺，看到周靜他們就揮手，“媳婦，這邊?！?/br>
    “……”周靜覺得他就是故意的，可她不能怎么樣。

    她目不斜視地走過去，然后在他旁邊落座。

    程遠(yuǎn)伸手就把康康接了過來，說：“寶寶，你這么胖，該累著我的寶貝媳婦了?！?/br>
    又是“寶寶”又是“寶貝”，混在一起不認(rèn)真聽還真聽不出什么，但王一力就坐在程遠(yuǎn)旁邊，哪里沒聽得出他這聲“寶貝”喊的是周靜呢？

    頓時，他的心就有些泛酸。

    王一力還記得自己聽到周靜突然嫁給一個當(dāng)兵時，他心里的第一感受不是開心，而是悶墩，好像自己一直嫌棄的那件玩具突然被搶走了，而且那是一件非常漂亮的玩具。

    但他很快就調(diào)整過來，還暗暗諷刺周靜嫁了個莽漢，以后的苦日子夠她受的。

    可闊別兩年再見，他看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過得很好，因為一個結(jié)了婚又生了孩子的女人比當(dāng)姑娘的時候還漂亮，就是最好的證明。

    而她男人剛才那一句脫口而出的“寶貝”，更是驗證了他們夫妻的感情很好。

    反觀他跟周麗芬結(jié)婚以來的一地雞毛蒜皮，他覺得很泄氣。

    周靜把康康交給程遠(yuǎn)后，就把提籃里面的青菜放在桌子中間，又把碗筷分給各人。

    不一會兒，李香蘭就端著豬rou跟一小鍋米飯回來，還帶了兩個婦娘。她們因為家里飯桌不夠上不了桌，李香蘭想著自家的桌子有空位，就讓他們一起過來坐。

    大家簡單打了聲招呼就開始吃。

    周靜先給康康弄飯，考慮到鹵豬rou太咸，她不打算給他吃，把自帶的水煮蛋剝了放在白米飯里面喂他。

    正當(dāng)她忙著的時候，程遠(yuǎn)也沒閑著，夾了兩塊鹵豬rou到自己碗里，然后把肥rou留下，把瘦rou夾到她的碗里。

    來搭臺的婦娘一看，忙道：“這肥rou跟瘦rou要一起吃才好吃?！?/br>
    李香蘭一聽，說：“他姑，小靜不知上哪兒學(xué)的毛病，不吃肥rou只吃瘦rou。就程遠(yuǎn)慣著她，給她精精細(xì)細(xì)地把肥rou弄掉，換我呀，她愛吃不吃，不吃拉倒?！?/br>
    婦娘聽著，樂呵呵地笑了，“那是你女婿心疼小靜，你還不樂意呀？你是不是親媽了？”

    李香蘭：“我是不是親媽不知道，反正我女婿是小靜親老公。”

    隔壁桌的周麗芬吃著王一力給自己夾的大肥豬rou，突然覺得不香了。王一力正想把筷子里夾著的肥豬rou放到周麗芬碗里，一轉(zhuǎn)就放回自己碗里了。

    周靜知道自家老母親愛炫的毛病在犯了，不過在外人面前，也無傷大雅，她就隨她了。

    這頭她剛把康康的飯弄好，程遠(yuǎn)就把碗接了過去喂兒子。

    婦娘看著，一臉驚訝道：“小靜，你怎么讓男人給孩子喂飯，自己先吃呢？”

    不等周靜回答，李香蘭就搶先回答：“他姑，你不用大驚小怪了，他們家就這樣。程遠(yuǎn)啥活都搶著干，你都不知道咱小靜都懶成什么樣了？”

    “程遠(yuǎn)一早要去集合，等傍晚才回家，你說男人這么累了，家里的活都應(yīng)該是女人干了吧？但他除非出任務(wù)，否則家里的重活，什么挑水、澆水、撿柴之類的，全都是他早早起來干完才出門……”

    周靜的“惡行”，簡直在李香蘭的嘴里已經(jīng)到達(dá)罄竹難書的地步，偏偏程遠(yuǎn)還為她說好話，“媽，我娶小靜就想好好照顧她，不是讓她回去干活的，你別怪她。再說了，小靜是一個很賢惠的媳婦，她做飯很好吃，把家里收拾得也趕緊，我里里外外的衣服都是她做的。咱們一結(jié)婚就給我生了康康，她已經(jīng)很辛苦了?！?/br>
    “……”周靜對這兩人唱的“二人轉(zhuǎn)”，感覺有些聽不下去了，而旁桌的王一力跟周麗芬已經(jīng)聽不下去，明明沒吃飽，就說吃飽了先回去。

    吃完鹵豬宴，一早上沒睡的康康已經(jīng)體力透支，還沒回到家就已經(jīng)睡著。

    一回到家，周靜就抱他回房間。

    程遠(yuǎn)幫忙把桌椅擺放好，在回房間之前去廚房找李香蘭。

    “媽，剛才謝謝你。”程遠(yuǎn)沒由來說了這么一句。

    李香蘭抬頭看他，兩人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沒啥?！崩钕闾m不甚在意地說：“只要你跟小靜好好的就行，再說了，我說的都是大實話。”

    “媽，你這樣表揚(yáng)我，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程遠(yuǎn)抓著頭發(fā)，又趁機(jī)說：“媽，能拜托你一件事嗎？”

    “什么事？”李香蘭問。

    程遠(yuǎn)：“就咱這里不是離省城不遠(yuǎn)，坐火車兩小時就到，小靜平時跟我在山溝溝里，一個月最多出一次縣城，難得回來我就想帶她出去省城玩玩。但康康還小，帶著出去不方便，所以想讓媽你幫忙帶一天，我們一早出發(fā)，晚飯前就趕回來?！?/br>
    “這有啥，你們盡管去，康康交給我沒問題?！?/br>
    傍晚天一黑，周靜就端著飯菜去找顧老。

    顧老看到碗里的燒豬rou，連忙道：“這孩子，昨天已經(jīng)端了rou過來，怎么今天又拿，快點(diǎn)拿回去?！?/br>
    “沒事的，顧老，這燒豬是生產(chǎn)隊今天分的，吃了會身體健康，你一定要吃?！敝莒o說。

    人上了年紀(jì)就喜歡聽這句話，顧老只好接過碗筷，一邊吃一邊問：“我給你的手稿，學(xué)得怎么樣了？”

    提到這個，周靜把自己過去大半年行醫(yī)的事情告訴他。

    顧老聽著，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我果然沒看走眼，但你不能驕傲自滿，要繼續(xù)努力，還有要小心，知道嗎？”

    “我知道的，反正我現(xiàn)在行醫(yī)求穩(wěn)是基礎(chǔ)，賺錢是其次?！?/br>
    “你明白就好?！憋埐颂牢?，顧老三兩下就把碗扒了個精光，然后將空碗遞回給周靜，說：“趕緊回去吧，免得被人看到?！?/br>
    “嗯?！敝莒o應(yīng)下，又囑托了幾句，就沿路返回了。

    等她一回到家，周家就開飯了。

    剛吃了不久，程遠(yuǎn)突然開口：“爸，我跟小靜有件事想請你幫忙?！?/br>
    周愛國的手一頓，抬起頭問：“什么事？能幫一定幫。”

    程遠(yuǎn)：“就我在程家村那老房子太破了，想推倒重建，這樣我們回來有個落腳的地。可建房子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所以想請爸幫忙買材料、找人跟監(jiān)工?！?/br>
    “這當(dāng)然沒問題?！敝軔蹏呐男乜谡f：“不過這事得年后，而且你也需要提前跟你們生產(chǎn)隊的隊長打一聲招呼?！?/br>
    “好?！?/br>
    第二天，周靜一早就被程遠(yuǎn)給搖醒了。

    她迷迷糊糊才知道他們今天要去省城，聽到去玩，她的精神就為之一振。

    “你怎么不早說？康康東西那么多，昨晚就應(yīng)該收拾好?！敝莒o一邊碎碎念一邊起來。

    她正想去拾掇康康的東西時，就被程遠(yuǎn)按住了，“今天就咱們兩個去，你動作輕點(diǎn)，別把康康吵醒了，媽已經(jīng)答應(yīng)幫我們帶他了?！?/br>
    等坐上火車，周靜還沉浸在自己撇下兒子偷偷出來玩的內(nèi)疚當(dāng)中。要不是火車已經(jīng)開了，她都想下車了。

    “寶貝，就一天而已，自從生了康康，咱們都沒有單獨(dú)出來約會了?！背踢h(yuǎn)小聲地勸著。

    “好吧。”難得男人有心思安排二人世界，那她今天就暫時拋棄兒子半天，但她不忘補(bǔ)充一句：“晚飯之前一定要到家。”

    他們出發(fā)得早，到省城的時候也還早。

    這年頭的人即使過年也不怎么放假，就像周軍跟李小芳，今天就要上班了。為了不耽誤去娘家拜年，還早早把子健送了過去，等下班之后再回李家吃飯。

    程遠(yuǎn)首先帶周靜去百貨大樓，不等踏進(jìn)門，他就非常豪氣地跟周靜說：“只要是咱買得起的，你今天想買什么就買什么。”

    “行了，我還會跟你客氣嗎？”周靜說。

    大概是春節(jié)前的大采買剛結(jié)束，今天百貨大樓里的人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