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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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炎將那些燙手扎心的畫卷整理好,恢復(fù)原樣。幾乎同時,紀初桃在侍從的簇擁下邁進書房。 她應(yīng)是剛沐浴更衣過,發(fā)尾還殘留著一點濕意。看到祁炎一聲不吭地坐在案幾上,她并未察覺到異常,只傾身歪首,視線掃過他面前那本攤開的方志。 她傾身時發(fā)絲垂在書案上,身上有花和牛乳-交織的軟香,好奇道:“原來你喜歡看這些呀,沒有看看別的么?” 祁炎的視線落在瓷缸中的那些畫卷上,晦澀問:“‘別的’,是什么?” “什么‘什么’?”紀初桃全然不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祁公子,您的藥?!彼退幍男?nèi)侍躬身進門,打破了沉靜。 “對了,本宮特意命人熬的藥,對你的傷有好處?!奔o初桃伸手揮退侍從,笑吟吟道,“你快些喝了?!?/br> 祁炎單手接過藥碗,抿了一口,而后一頓。 味道不太對。 見祁炎手捧著藥碗出神,紀初桃不由好笑,伸出纖白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呢?時辰不早了,喝了藥早些歇著?!?/br> 祁炎眼底似云墨翻涌,吞星噬月。 既是做到了這種地步……相互利用,各取所需,也并無不可。 燭火搖曳繾綣,祁炎面色清寒,抬臂仰首,將湯藥喝得一干二凈。 第22章 欺負 小將軍冷靜!使…… 冬夜風大, 書房掩上了門,只留一條窗縫透氣。 紀初桃看書喜靜,不習慣留人伺候, 侍婢們都退出殿外候著。畫冊,湯藥, 再配上這樣空蕩安靜的居室, 一切都仿佛順理成章。 紀初桃站在書架下, 伸長手去夠上頭一本厚厚的國史, 卻見頭頂陰影籠罩,一條修長的手臂越過她的耳側(cè),輕而易舉地為她取下了書籍。 “啊, 多謝……”紀初桃回過身來,卻被祁炎此時的模樣嚇了一跳。 他取了書,卻并未退離, 只將手撐在書架上, 眼睫落下一片暗色。離得太近,紀初桃能感受到他微微急促的呼吸, 以及不正常的體溫。 “藥已經(jīng)喝下,現(xiàn)在可以歇息了?!逼钛椎纳ひ舢惓`硢? 幽沉的隼目泛起紅絲,像是堅冰包裹著熔漿。 他解了腰帶,用沒有受傷的那只手。 紀初桃未開情竅,即便是夢里那些畫面也斷續(xù)模糊得很, 因此尚未反應(yīng)過來, 只覺得祁炎突然有些古怪。 她咽了咽嗓子,問道:“你這是作甚?是屋子太熱了么?” “嗯?!逼钛椎纳ひ舢惓`硢 ?/br> “那讓他們將炭火燒小些……”紀初桃想喚侍婢進門,卻被一把攥住了手腕。 懷里的書籍吧嗒一聲墜地, 紀初桃本能地抽回手,有些懵懂,有些慌亂。饒是再不懂事,她也能察覺出祁炎此時很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你……你到底怎么了?”紀初桃下意識后退,誰知她退一步,祁炎便進一步。 書房屏風后有張供人休憩的軟榻,掛著輕紗銀鈴,紀初桃沒留意腳下,一屁-股跌坐在軟榻上。 “我怎么了,殿下殿下應(yīng)該最清楚?!蹦奈渑垭S意扔下,堆疊在榻邊,一雙筆挺的黑布戰(zhàn)靴停在面前。紀初桃抬起驚慌濕潤的杏眼,剛好看到祁炎的影子將自己籠罩。 祁炎目光灼灼,蘊著太多深沉復(fù)雜的情愫。那一瞬,紀初桃感覺自己像是被蒼狼盯上的兔子,呆呆傻傻,無處遁形。 “殿下想春風一度,說一句便是,何須這般大費周章。”他姿態(tài)疏狂地解了護腕,而后俯身沙啞道,“殿下青春正好,天姿國色,臣有什么理由拒絕呢?” 他明明笑得這么冷淡,眼神卻炙熱得像是要將人灼燒,說著一些紀初桃根本就聽不懂的話。 雖然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可紀初桃已然猜到他想要做什么。 大概是……和夢里那些一樣。 紀初桃徹底慌了,她根本就沒有這個意思,也不曾做好準備!那些事對這個年紀的她來說實在是太過陌生可怕了! 他靠得越來越近。 “小將軍冷靜!這樣使不得,使不得……”紀初桃急得滿臉通紅,言辭紊亂,全然不知道自己在亂說些什么,“衣裳不穿好,會……會著涼的!” 她下意識抬手想要阻止祁炎的靠近,卻冷不防觸碰到他結(jié)實的胸口,掌心下的觸感令她血氣上涌,幾乎要將薄薄的臉皮燒破。 糟糕,祁炎的眼眸更晦暗了。 “來……唔!” 紀初桃想起來喊人,卻為時已晚,祁炎先一步欺身上前,一手撐在榻上,一手捂住了她的嘴。 軟榻吱呀輕響,帶動紅紗微晃,銀鈴作響。視線相接,鼻尖對著鼻尖,紀初桃在他野獸般漂亮的瞳仁中看到了自己瑟縮的倒影,那種被完全碾壓震懾的強悍,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他的手纏著紗布,捂在臉上有粗糲的觸感,呼吸間可聞見淡淡的藥味。 祁炎的呼吸guntang,說不清是譏誚還是別的什么,啞聲問:“臣沒有被人觀摩的癖好。還是說殿下想讓所有人都進來,看到你我這般模樣?” 紀初桃便一動不敢動了,睫毛微顫,倔強地瞪著眼看他,而后慢慢濕了眼眶。 祁炎沒想到她是這般反應(yīng),不是欲拒還迎,而是來自內(nèi)心深處的抵觸與……害怕。 她的臉那么小,一只手掌便能捂住。直覺告訴他該停下,可心里的惡神卻慫恿他貪戀眼前。 趁他怔愣間,紀初桃抬手朝他臉上打去,巴掌在離他側(cè)臉只有一寸時被攥住,輕而易舉。 兩人的差距如此懸殊,紀初桃氣急,扭頭咬了他一口,然后使盡全身力氣推開他。 少女杏眸映著繾綣的燈火,水光瀲滟,泛著一圈兒紅。 “本宮一點也不喜歡你這樣,祁炎!”紀初桃?guī)е耷弧?/br> 那細微的哭音喚回了祁炎的理智。心臟仿佛被羽毛刮過,他保持著被她推開的姿勢,許久沒動,兩人間只有紅紗軟帳如輕霧般撩起又落下。 沒有想象中的快意,兩人都如此狼狽。 良久,祁炎緩緩屈腿而坐,手搭在膝蓋上,垂首低啞道:“那碗藥,不是殿下準備的?!?/br> 篤定且復(fù)雜的語氣。 “本宮擔心你的傷勢,所以才讓人準備了湯藥,這也不行嗎?”紀初桃憤憤地瞪著他,唇珠壓成一條線,半晌悶聲道,“明明……的你,不是這樣的?!?/br> 中間那兩個字咬碎了般,含糊不清。 紀初桃跑出了書房,祁炎沒有阻攔。 看來,紀初桃也是被人算計了…… 如此想著,他煩悶地捋了把頭發(fā),彎腰撿起地上散落的外袍,單手抄起案幾上的涼透的茶水灌下。 用手背抹去唇角的茶漬,祁炎的眼神恢復(fù)了清冷鎮(zhèn)靜,一點也看不出來方才的失態(tài)。 …… “殿下,您怎么了?” 挽竹打斷了她的思緒,擔憂道:“看書看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跑出來了?” 紀初桃也是跑出來后才反應(yīng)過來,那是她的書房,這里是她的府邸,她是主祁炎是臣,要走也是祁炎走才對,她跑什么呢? 都怪自己太過驚慌生氣,亂了分寸。 不過紀初桃畢竟是個長公主,再如何意外的場面也都會保持幾分冷靜。為了不讓侍從看出異常,她并未跑出太遠,站在抄手游廊下吹風,平復(fù)鼓噪的心跳。 平靜下來,才發(fā)現(xiàn)今晚這突如其來的一遭疑點重重。 從她進書房的那一刻開始,祁炎的神色便有些不對勁,喝了那碗藥后,就完全變了個人似的,渾身發(fā)燙,看她的眼神就像是恨不得生拆入腹般。 “殿下想春風一度,說一句便是,何須這般大費周章?!?/br> “那碗藥,不是殿下準備的?!?/br> 回想起祁炎那些隱忍的話語,腦中靈光乍現(xiàn),一個不好的猜想浮上心頭。 “糟了,那些東西!”她心中一咯噔,轉(zhuǎn)身朝書房走去。 到了門口,復(fù)又停住。 若是祁炎還在書房中,那副模樣,如何能見人?可若自己一個人進去,又怕他神志不清做出什么荒唐的舉措來。 再三慎重,她朝會武的拂鈴招招手,低聲囑咐她:“你隨本宮去一趟書房,待會兒無論看到什么,你都不要出聲?!?/br> 拂鈴素來懂事靠譜,讓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從不多嘴。 做好心理準備,紀初桃定了定神,先將門戳開一條縫。她矮身順著門縫望去,并未看到祁炎的身影…… 推開門進屋,四處觀望一番,書案空蕩,軟榻如常,祁炎果然已經(jīng)走了。 紀初桃舒了口氣,迫不及待地走到書案旁,視線落在瓷缸中的畫卷上,一切都水落石出。 她素來愛整潔,畫軸卷起后都會用繩子系好,以免散開損壞,但瓷缸中的好幾幅畫的繩結(jié)都散開了,明顯有人翻看過。 抱著一絲僥幸,紀初桃顫巍巍挑出那幾卷畫,掀開一個角瞄了眼,又猛然合上,手背貼在燥熱的臉上,半晌回不過神來。 這些畫都是……都是二姐送過來的春圖!那日她急匆匆收在這瓷缸中,打算有空再偷偷銷毀,哪成想這些時日忙著給大姐準備生辰賀禮,把這茬給忘了。 祁炎定是看到了這些東西…… 還有那碗藥湯! 萬幸祁炎喝完藥的碗還在桌上,碗底留著些許藥渣,紀初桃看不出端倪,便吩咐拂鈴道:“你悄悄將這碗拿去,查一查這藥湯里是否有古怪。小心些,別讓別人知道!” “是?!狈麾忞p手接過碗藏在懷中,屈膝退下。 這都是什么事呀! 紀初桃越想越委屈,惡從膽邊生,拿起那些害人不淺的畫卷便撕了起來,滿屋子都是紙張裂開的唰唰聲。幾個小宮侍在門外探頭探腦,不知主子為何生氣,到底不敢進來勸說。 撕累了,紀初桃趴在案幾上,拍了拍臉頰保持些許冷靜,思索道:到底是什么人敢偷偷在祁炎的藥里動手腳呢?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想起那天紀姝給她送來的瓷瓶,她難受地想:總不會是自家人挖的坑罷? 不多時拂鈴進門,很快帶來了結(jié)果。 “那些殘渣的確不對勁,和太醫(yī)的藥方對比,似乎多了龍涎、陽起等物。”說到這,拂鈴頓了頓,有些難以啟齒。 紀初桃著急了,忙道:“你快說清楚些!” “那些東西合起來,便是一味藥?!?/br> “什么藥?” “……歡情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