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jié)
我沒有回答,待到宇文彩轉(zhuǎn)過身來我才開始上下打量起她來,相對于我的鎮(zhèn)定,宇文彩在看到我的模樣后明顯很是震驚,那瞠大的雙眼中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時間真的是很可怕的東西,記憶中的宇文彩總是一身明艷的紅裝,臉上也總是掛著生意盎然的表情,那種倔強(qiáng),那種驕傲似乎便是她這個人的標(biāo)志一般??墒侨缃瘢M管她還是那似火般的裝束,面上卻早已遍尋不到當(dāng)年的青澀,如今的她身上竟然有著當(dāng)年宇文烈身上如出一轍的氣勢,那是一種不怒而威,卻足以叫人心驚的氣勢。 “很驚訝嗎?”我伸手撫了一下自己白色的長發(fā),不去看宇文彩的表情。 我清楚的聽到宇文彩似乎哽咽了一聲才答道:“我更驚訝的是你居然沒死?!?/br> 我苦笑了一下才說道:“看來這世上,盼著我死的人又多了一個?!?/br> 宇文彩并沒有再答話,我看向她手上緊握著的那條烏金鞭子,也跟著沉默起來。在宇文彩這件事情上,我不止一次的深深自責(zé)過,死在或者間接死在我手上的人何止千萬,可那終究死去的只是rou身,宇文彩被我殺死的卻是她的心,她是有理由恨我怨我,甚至殺了我。 就在我堪堪將要陷入過往的回憶中時,宇文彩毫無預(yù)警的將手中的烏金鞭子向我揮來,下意識里是想要閃躲的,可想到不能償還她什么,讓她解解氣也好,所以我紋絲沒動,穩(wěn)穩(wěn)的接下了那重重的一鞭。顯然我沒躲的舉動也著實要宇文彩有些驚訝,這一鞭子大概她是使出了全力打的,肩頭上的披風(fēng)以及我的衣服都被這一鞭子抽爛了,我側(cè)首看向自己正在往外滲血的肩膀,笑著說道:“打吧,不然以后你都會沒有機(jī)會打了?!?/br> 宇文彩怒瞪著雙眼,聲音有些顫抖的問道:“為什么不躲?為什么···” 我淺笑著看向宇文彩,聲音很溫柔的道:“你也說了,我是來殺你的,既然你都是將死之人了,要你痛快一點又有什么呢?何況,你我之間,本就是我欠你太多?!?/br> 宇文彩開始仰頭大笑起來,明明是笑聽著卻莫名的悲哀,明明是笑我卻看到她眼角那折射著燭光晶瑩的淚珠,記憶中的宇文彩真的是不復(fù)存在了,止住狂笑,宇文彩怒瞪著我說道:“就憑你也想要殺我?” 我還是溫柔的淺笑著道:“我盡量試試吧?!?/br> 話剛說完,我便快速的靠近宇文彩,顯然沒有料到如今我不止有武功,且還是如此高深?;艁y的躲過我伸向她頸項的手,卻被我長長的指甲劃出了五道血痕,這下宇文彩連震驚的時間都沒有了,因為我接著便揮出了第二掌。宇文彩斂氣凝神向我再次揮出她的鞭子,眼看著便要纏繞上我的雙腿,我使輕功借力避開那根鞭子,旋身而起,身后的尾巴纏繞住了宇文彩我鞭子的那只手。 我是沒有武器的,但我的武器卻是別人無法奪走的,比如我那可以削鐵如泥的尖銳指甲,可以輕而易舉勒斷別人脖子的狐尾,正是有著這樣的依持,所以我也沒有再去選擇那些刀劍之類的武器。伸手抓住鞭子的尾端,我將宇文彩的身子向我拉近,同時手上運氣打算一掌拍在宇文彩胸前。 卻不想在我的手剛要碰上宇文彩時,宇文彩卻露出了一個安心的笑說道:“這樣也好?!?/br> 是的,盡管我不想承認(rèn),可是我確實是心軟了,短暫的或許不足一秒鐘的猶豫,卻足以逆轉(zhuǎn)所有的形勢,宇文彩放開了握鞭子的手,一掌狠狠的拍擊向我,而在這之前,我清楚的看到,宇文彩的掌心居然是黑色的,宛如一團(tuán)烏云聚于她的掌心一般。 盡管有內(nèi)力護(hù)體,可奈何那一掌實在是用力過大,我的身子狠狠的撞上身后的屏風(fēng),硌的我后背生疼,口中一片腥甜,胸口更是疼痛到我無法忍受。我躺在屏風(fēng)上,竟是絲毫的力氣都用不上了。宇文彩帶著笑的臉取代了我所能看到黑灰色的帳頂,我開始有些后悔起來,卻只能無力的輕聲咳著,以及大口的喘氣。 宇文彩蹲在我旁邊,伸手捏住我的下巴,有些陰陽怪氣的笑道:“看來你這十年實在是活的太過安逸了,這雙天生適合殺人的手居然會有手軟的時候?!?/br> “啊···”宇文彩的話剛說完,我便感到右手的一陣劇痛,伴隨著嘎巴的聲音,宇文彩竟然捏斷了我一根手指。 “人說十指連心,不知道我折斷你的手指,你的心會不會跟著痛呢?” 我有些迷糊的看著宇文彩的臉,擠出一絲笑答道:“你不是說我沒有心嗎?” 雖然我心中知道,眼下我該說些感性的話以求軟化宇文彩的態(tài)度,可我卻難得的有些倔強(qiáng)起來,且還是這么不識時務(wù)的倔強(qiáng),這很不符合我平日的個性,我自己也說不清是為什么。果然,我的話剛說完,宇文彩便捏斷了我第二根手指,鉆心的疼。 “那我們就試試沒有心的人會不會比有心的人疼?!庇钗牟誓樕系谋砬橛l(fā)陰狠起來,這也是我從前未曾見過的一面。 我閉上雙眼,感受著手指被一根根掰斷的疼痛,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感覺,一會兒覺得后悔自己逞能要來殺宇文彩,一會兒又想要咒罵宇文彩,就算你恨我,大不了殺了我便是,干嘛要用這么變態(tài)的方法來折磨我。一會兒我又突然覺得這或許就是報應(yīng)吧,相比起我對宇文彩做的那些事,這些又算的了什么呢? 一開始我還在數(shù)著宇文彩捏斷了我?guī)赘种傅模稍谏砩纤械奶弁慈缟降顾畡菹蛭覊簛碇畷r,我便真的模糊起來了,我有些自嘲的想,若是無心便能不疼的話,我還真寧愿無心。 “你為什么沒有死?為什么?你為什么不死?”宇文彩揪起我身上的披風(fēng)搖晃著我?guī)缀跎⒓艿纳碜樱髌G的臉龐此刻背對著燭光,既陰暗又猙獰。 我有氣無力的睜開眼看了宇文彩一眼,笑著說道:“當(dāng)年我便給你機(jī)會殺我的,你沒有動手,現(xiàn)在我既無法殺你,你便殺了我泄恨吧?!?/br> 有人說只要心是強(qiáng)大的,便是有著千瘡百孔的軀體也是無畏的,可此時我卻真的萌生了就這么死了倒輕松的想法。我這一世實在是太累了,太痛了。 第二百九十章 白發(fā)多情人更惜 我笑的有些凄慘,可也并非完全不是出于真心,我之所以要宇文彩死,只是因為她站在了和我對立的一面,與恨無關(guān),真的無關(guān)。宇文彩笑的愈發(fā)猙獰起來,苦笑著喃喃說道:“你寧愿死也不肯求我嗎?你寧愿死也不愿對我說一句溫柔的話嗎?那你就去死吧!” 感覺衣襟被宇文彩拉緊,然后我的身子便這么被他給扔了出去,落在了那張居中擺放的寬大桌案上,我很納悶,我這么瘦弱的身子居然將那花梨木大桌案給砸了個稀巴爛,由此可見宇文彩使出的力道是多么的無堅不摧。這次也不再只是感覺嘴里腥甜了,那血被我吐出去足有好幾米遠(yuǎn)。 這下我覺得自己純粹就是來找死的,壓根就不該跟著嚴(yán)洛一道來,壓根也就不該來殺宇文彩,沒殺成她,倒叫她把我弄了個半死不活。聽到宇文彩的話,我是真的笑不出來了,皺著眉答道:“溫柔···是毒,我越是對你溫柔,你中毒越深,咳咳···” 原來疼痛也能麻木的,現(xiàn)下我便覺得全身都痛的麻木起來,雖然也是痛,卻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比較痛一點。似乎我的話說中了宇文彩的痛處,宇文彩只是呆呆的跪坐在原地,眼神似乎在看著我,又似乎在透過我看著別的東西。 “世子殿下,將軍吩咐說無論里面發(fā)生什么都不許進(jìn)去?!?/br> “滾開?!?/br> “世子···” “啊···” 伴隨著一聲慘叫聲,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是一抹修長的身影,要是擱在十多年前,我怕是怎么著也無法相信嚴(yán)洛竟然好幾次以天人之姿出現(xiàn)在我面前,拯救我于危難之中??床磺鍑?yán)洛的臉,卻能感覺到嚴(yán)洛快速向我靠近時衣袂帶起的風(fēng),身子被嚴(yán)洛抱起來,我卻痛苦的嚷道:“啊···好疼?!?/br> 重新回到我之前所暫居的那頂帳篷之后,我腦袋卻愈發(fā)的清醒起來,我現(xiàn)在是真希望自己能暈過去,那樣起碼身上的痛不會來的那么鮮明,可現(xiàn)在我卻只能睜著雙眼,感覺全身似乎被重新組裝了一遍一般,這下我大概算不上原裝的了。 嚴(yán)洛陰沉著一張臉,雙眼宛如萬年不化的寒冰一樣瞪著正在幫我包扎手指的軍醫(yī),這樣的嚴(yán)洛是我未曾見過的,記憶中的他應(yīng)該是帶著儒雅的淺笑,雙眸中偶爾會精光畢現(xiàn),那儒雅的笑也會跟著染上幾分邪旎,而這樣的表情應(yīng)該是屬于寧三的。 那雙冰寒的眼睛在轉(zhuǎn)向我時終是流露出了一絲溫度,聲音卻還是十分陰沉的問道:“怎么樣?” 一直跪在地上的軍醫(yī)拿著娟帕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才答道:“回世子,夫人十指均被折斷,下官只能做些包扎之類的,至于接骨下官怕是醫(yī)術(shù)不精,力不從心。再加上夫人似乎受過重?fù)?,摔斷的肋骨又刺傷了肺腑,這些還不足以致命,夫人心脈俱斷···” “你只需說如何救治便是?!眹?yán)洛的聲音似乎又冷硬了一些,我全身似乎也跟著愈發(fā)冷了起來,我很好奇明明這么冷的天,身邊還有座冰山,那軍醫(yī)怎么會滿頭大汗的呢? 軍醫(yī)面有難色的轉(zhuǎn)首又看了一眼我才將額頭伏到地面上答道:“下官惶恐,夫人怕是···” 難不成我又要死了?可為什么我還這么清醒呢?難不成老天覺得我這一世活的太輕松,所以要在我臨死前好好嚇唬我一番?可我這輩子怕的東西太多了,唯獨不曾真正怕過死,我只是有些遺憾,月塵明明答應(yīng)過我等到解決這一起后會帶我隱居的,可我卻沒有那個命了。 嚴(yán)洛一腳踢開那有些上了年紀(jì)的軍醫(yī),聲音冷凝的說道:“滾開,傳令下去,命所有太醫(yī)連夜火速趕來此地,刻不容緩?!?/br> 我沒什么表情的看著有些黑黢黢的帳頂,全身疼痛到麻木,我突然想起,若是我就這么死了的話,月塵也必定會因這雙生蝶而隨我一道死去的。想到這里,我費力的轉(zhuǎn)向嚴(yán)洛,嘴巴雖然在動,卻一點聲音都發(fā)不出來。嚴(yán)洛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我眉毛一挑,呃,也許只是我的錯覺,現(xiàn)在我大概連挑眉毛的力氣都沒有了。我是想告訴嚴(yán)洛,若是不想我死的話就把我送回曲城,可還沒等我說話,嚴(yán)洛卻伸手解起我身上披風(fēng)的系絆來。 我使出全身的力氣,瞪圓了我的眼睛,企圖威懾嚴(yán)洛,可嚴(yán)洛卻苦笑了一下說道:“不要拿你那雙魚眼瞪著我了,我雖想得到你,卻不會不分輕重緩急的,眼下你便是全身都脫光了,我也是提不起興趣來的?!?/br> 嚴(yán)洛一把扯開我胸前的衣服,這下我更急了,你不是提不起興趣來嗎?那怎么還扯我衣服?嚴(yán)洛伸手撫上我之前被宇文彩打傷的地方,許是那個地方太過于燥熱,嚴(yán)洛溫?zé)岬氖指缴先ザ加X得一陣冰涼。 “果然是羅剎手,沒想到宇文彩居然還隱瞞著這么一個秘密。”嚴(yán)洛盯著我的胸口,雖然說著很正經(jīng)的話,卻還是讓我覺得生氣的很。 嚴(yán)洛的話讓我想起,似乎之前被宇文彩打中之前,我看到了她的掌心處是類似烏云一般黑色的皮膚,看上去既恐怖又詭異。如今聽到羅剎手這個名字我才覺得是多么的貼切。 嚴(yán)洛幫我蓋好被子,轉(zhuǎn)身便向帳外走去,不一會兒便有幾名將士抬了一個很大的浴桶進(jìn)來,幾名隨侍在我身邊的宮女開始往那浴桶中添了很多的熱水,裊裊的熱氣宛如一層薄霧一般在這帳中飄蕩開來。我心中很是好奇,難不成我現(xiàn)在很臟,嚴(yán)洛要給我洗個澡?還是說他自己要洗,卻放心不下我?我還沒有好奇完,幾名宮女便用屏風(fēng)將那浴桶圍了起來,只留朝向我的方向沒有遮擋。 嚴(yán)洛再度屏退了所有人,坐在了我的床沿,伸出手想要握住我的手,卻在看到我那纏的嚴(yán)嚴(yán)實實,堪比熊掌般的手指時停了下來。沉吟了一下才說道:“這羅剎手十分陰毒,鮮少有中而不死之人,所以···” 嚴(yán)洛沒有再說下去,我也沒有再打算聽下去,宇文彩終究是恨毒了我了,終究是恨毒了我呀!我自嘲的笑了笑,嚴(yán)洛卻一把握住我的下巴,雙眸中萬年的冰霜未曾化開,其實我能感到嚴(yán)洛用了很大的力,奈何我全身都痛,便是呼吸都帶著疼痛血腥的味道,相較之下,下巴上的痛便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不許這么笑?我不會允許你死的,你記住,你在我手上一天我便不會允許你死去,不會。”嚴(yán)洛儒雅的面龐上籠罩著一片陰云,說話的聲音幾乎是用吼出來的一般,我有些想笑,明明要死的是我,怎么這嚴(yán)洛看起來倒比我還要害怕? 嚴(yán)洛穩(wěn)定了一下心緒,彎腰將我抱了起來,向著那正冒著熱氣的浴桶走去,我其實真的很不愿表現(xiàn)的怎么乖巧的,對于嚴(yán)洛我已經(jīng)排斥他接近二十年了,如今早已是一種習(xí)慣。將我如同一灘爛泥一般的身子放進(jìn)了浴桶,然后竟然也一腳邁了進(jìn)來,我心中又氣又惱,又說不出話,氣極之下便又開始不斷的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 嚴(yán)洛幾乎是滿臉黑線的看著我?guī)缀跻逊味冀o咳出來的樣子,好一會兒才將我轉(zhuǎn)身背對著他說道:“我剛才就說了,羅剎手十分陰毒,我現(xiàn)在必須幫你療傷,你若是不想和我死在一起的話,腦子里最好是不要胡思亂想?!?/br> 我胡思亂想?我要是還有一絲力氣的話真的是想對著嚴(yán)洛破口大罵的,再者說了,就眼下這幅樣子,叫我怎么不胡思亂想?我正在胡思亂想,呃,是在思考著時,嚴(yán)洛卻一把拉開了我身上的衣服,扶正我的身子后,我便覺得后心處有一股溫暖的氣流在緩緩的向身體里流,身子似乎一陣輕松。 身上的疼痛輕了一些后,其他地方的痛也就跟著鮮明了起來,尤其是我的手指,我現(xiàn)下覺得,十指連心的說法真的是很有依據(jù)的,那是一種似乎骨頭里面有一把火苗,在不斷的炙烤著我,一刻不停的在疼。額頭上滑下的水珠不知是我的汗水還是熱氣凝結(jié)成的水珠,時間也被無限的拉長,我能聽到有人不斷的將浴桶中冷掉的水換掉,那些水很熱,幾乎能用來煮雞蛋。 而胸口被宇文彩傷著的地方卻開始覺得冷,那種冷也在向著我的四肢百骸流竄,不一會兒我就連浴桶中熱水的溫度都感覺不到了,伴隨著這冷襲來的還是莫名的恐懼,不是懼怕死亡,卻比死亡來臨前更加的恐懼。 “什么都不要去想,靜心吐納。”嚴(yán)洛的聲音似乎有些沙啞,語氣也不復(fù)以往般鎮(zhèn)定。 我心中一驚,難不成中了羅剎手的人都有這樣的反應(yīng)?想起宇文彩掌心的那一片烏黑,我覺得全身都更冷了,盡管泡在熱氣騰騰的熱水桶中,可我卻感覺如置冰窖一般,上下牙竟然也開始打起顫來。我有些艱難的開口說道:“嚴(yán)洛,我求···求你,若是我真的···真的過不了這關(guān)了,千萬···千萬把我送回曲城···” 第二百九十一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上) 千萬把我送回曲城,我不要客死異鄉(xiāng),不要做個孤魂野鬼,曲城起碼有我所留戀與懷念的人和物,這般孤零零的在外,我怕,即便是死了也怕。我全身沒有力氣,雖然閉著眼睛,周遭的一切卻似乎都不存在了,只剩下冷和疼痛,原來最終還是只有我自己。 不知道浴桶中的水被換了幾次,不知道自己在這水中泡了多久,冷開始漸漸退去,疼痛卻開始愈發(fā)的厲害起來,似乎全身都被撕裂了一般,有什么東西在將我的身體分裂著,雖然看不到,卻似乎能感覺到,我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在遠(yuǎn)離我,就像血從傷口中離開身體,生命也在一點點的流逝。那是一種你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卻什么也不能做的無力感。 “喵···喵···” 糯糯的叫聲,似乎含著無比的哀傷感,明明聽不懂它在說什么,卻就是能從它的語氣中知曉它是多么的擔(dān)心多么的感傷。難不成墨雪在我離開含章殿之后就被殺了,所以才能在陰間沖著我這么委屈的叫嚷?可憐的墨雪,它也算是貓中的奇葩了,嚴(yán)洛居然這么狠心的對待一只可愛的貓,真的是慘無人道。 我真的是很想抬手去摸一下墨雪的小腦袋,卻怎么也睜不開雙眼,只能聽著墨雪不斷的在我身邊哀哀喵叫著。 “你這個禍害人的妖孽還要睡多久?”一個滿是譏誚的聲音冷冷的說道。 咦?這世間敢這么叫我的人還真不多,尤其是這樣清麗的男聲就更少了,出于好奇,我猛的一下就睜開了雙眼,首先看到的就是含章殿中那白玉床上特有的香艷顏色的芙蓉紗帳,接著就是兩只貓耳朵,還有兩只湛藍(lán)的如天空一般的貓眼。 墨雪?含章殿?難道我沒死?有些急切的想要抬手,卻后知后覺的感覺到手指上那說不出的疼痛感,這才想起,宇文彩可是將我的十根手指全部捏斷了。感覺一道銳利到幾乎想要將我挫骨揚(yáng)灰的視線,我使出全力想要側(cè)首去看是誰,卻也只能看到此人發(fā)際以上的紫金冠,再無其他。 不等我開口說話,那人便一步邁到了我身前,一把拎起我的衣襟來,絲毫沒有把我當(dāng)成一個病人看待,更絲毫憐香惜玉的意思也沒有。盡管我真的很痛,真的很想尖叫,可我還是沒什么表情的看著眼前的尹玉澤問道:“袁王何時變得這般關(guān)心我?竟然會到這含章殿來看我?” 許是見我語氣這般云淡風(fēng)輕,尹玉澤一張玉面氣的通紅一片,宛如夕陽西下時的晚霞一般動人。狠狠的將我的身子推回到床榻上,尹玉澤伸手指著著我怒極反笑的罵道:“我真是不懂,為了你這么一個冷血無情的妖孽,他竟然可以不顧自身安危?甚至拼卻自己的性命也要救你,你到底哪里值得他這般對待?” 不用去問我也知道尹玉澤口中說的是誰,若說這世上誰能使一向顯得有些淡漠的尹玉澤這般憤怒的,也就只得嚴(yán)洛一人了。我轉(zhuǎn)首看向墨雪,以無關(guān)緊要的語氣問道:“這么說嚴(yán)世子已經(jīng)死了?還真是可惜,竟然不是我親自動的手?!?/br> 我的話顯然是更加激怒了正在氣頭上的尹玉澤,只見尹玉澤指著我的手指都開始顫抖起來,你了好一會兒都說不出第二個字來。我瞟了一眼尹玉澤緊握成拳的一只手,心中開始有些擔(dān)心,這個素來沒什么風(fēng)度的家伙會不會上來揍我一頓,等了許久卻沒見尹玉澤再有其他的動作,就在我覺得昏昏沉沉的要睡過去了之時,才聽到尹玉澤的聲音傳來:“他沒有死,可是畢生的功力都廢了,這一切都是因為你,你當(dāng)初為什么沒死?為什么你要活著?!?/br> 我看著尹玉澤拂袖而去的背影,心中不免覺得有些悲涼,原來世上那么多人盼著我死,而在得知我沒有死的消息后,有那么多人失望,這段時間只是聽這一個問題聽的我都頭痛了。不要說是他們,就連我自己都很好奇,既然世上那么多要我死的人,可我為什么沒死? 接下來的幾天一直沒有見到嚴(yán)洛,尹玉澤也沒有再來看我,奇怪的是冉笙竟然也不見了,只留墨雪還在含章殿中,可遺憾的是就算墨雪再怎么聰明,終究是無法和我用語言溝通的。詢問了隨我一道去了明國駐軍之地的宮女才知曉,嚴(yán)洛為了救我內(nèi)力虛耗過度,以至于回到建安宮之后便一直處在昏迷狀態(tài)。那宮女還說,我前些日子也是一直昏迷,且十分的畏冷,嚴(yán)洛為我療傷時,那浴桶中的水竟比墨汁還要黑。 聽到這些,晚上休息時我曾小心的扯開自己的衣襟,胸口果然還是一片烏青,隱約還是能看出那是一只手骨不大的手掌印,堪堪打在心脈的位置。因這一世過的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日子,因而我有一雙漂亮不輸月塵的手,就連嚴(yán)洛也曾夸贊過我這雙手,可如今,我將纏繞著厚厚紗布的手拿到眼前來看了一下,即便還纏著紗布,卻依稀可以感覺出手指的指節(jié)沒有接好,怕是再也無法回到從前的樣子了。 輕聲嘆了口氣,身旁侍立著的宮女卻出乎我意料的搭腔道:“夫人莫要嘆氣,世子一定會找來全明國最好的大夫的,夫人的手一定不會就是這個樣子了。” 我有些將信將疑的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搭話的宮女,不高的個子,眉眼卻顯得很是精神,長的倒還算清秀。與我對視了一秒鐘,見我這般打量她,那小宮女立馬低垂下臻首,將那雙靈動的雙眼藏了起來,我在腦中搜尋著有關(guān)她的記憶,卻是一片空白,想到這里我不動聲色的問道:“你叫什么名字?之前怎么沒有見過你在身邊伺候?” “回夫人,奴婢名叫小桃,是袁王殿下新?lián)苓^來的?!?/br> “尹玉澤?” “是的?!?/br> 我多少有些奇怪,即便嚴(yán)洛當(dāng)真的昏迷不醒,可嚴(yán)洛有眾多的兄弟姐妹,什么時候這建安宮輪到他尹玉澤指手畫腳了?難不成明國無人了不成?可仔細(xì)一思量,我也便能明白嚴(yán)洛為何做這般的安排了,正是因為明國王室旁支左系人數(shù)眾多,嚴(yán)洛又有著眾多的兄弟姐妹,這覬覦王位之人定是不在少數(shù),相比之下,尹玉澤倒比他明國所有的王室宗親來的可信多了。 想到這里我看向一直低垂著頭的小桃,聲音盡量放柔的問道:“袁王殿下親自將你撥過來,定是十分器重你的,想來你定然也是有些過人之處的吧?” 小桃有些受驚的抬首瞧瞧看了我一眼,雙手絞著自己的衣角,支支吾吾的答道:“奴婢···奴婢并不知自己有何過人之處,許是殿下瞧奴婢手腳還算伶俐,才要奴婢過來伺候夫人的吧。” 手腳伶俐?我看是口齒伶俐吧?心中雖看的通透,我嘴上卻沒有明說,這小桃多半是尹玉澤派來監(jiān)視我的,可我現(xiàn)在是傷病之身,即便之前還有些自保的本事,眼下卻真真的是一點也派不上用場了。 “咳咳···咳咳···”我拿著娟帕捂著口鼻痛痛快快的咳嗽了一通,心肺都被震的生疼。 我這輩子是跟咳嗽結(jié)緣了,前些年被父皇一腳踹在心口上,傷了心肺,再加上趙惜若的加害,那一咳便是十多年,好不容易以為死了就是個解脫了,結(jié)果沒死成。再次活過來也就一年左右的時間,這次卻再次被宇文彩給傷了心肺,這咳嗽是轉(zhuǎn)轉(zhuǎn)悠悠的又回來了。 見我咳的有些喘不過氣來,小桃蹭到我身后幫我順起氣來,稍微緩了一點之后,我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小桃你之前是在哪里當(dāng)差的?” 幫我順氣的手頓了一下,小桃才回答道:“回夫人,奴婢以前是在世子側(cè)妃身邊服侍的,只因奴婢不小心失手打了側(cè)妃娘娘最喜愛的琉璃盞,所以側(cè)妃娘娘便責(zé)打奴婢,正好遇到了袁王殿下,殿下不忍,打那時起便將小桃?guī)г谏磉叿塘恕!?/br> “哦?你在尹玉澤身邊待了多久了?” “有兩年多了?!?/br> 我沒再答話,抬首看了看殿外還算明媚的陽光,轉(zhuǎn)移話題道:“這含章殿的花是常開不敗,不知殿外那些陽光下的花兒可開了?” “早春的迎春花開了,再過幾天,其他的花兒也能開?!?/br> 我側(cè)首看著小桃笑了笑:“扶我出去走走吧,這十多天來我是連床榻都沒怎么下,骨頭都快生銹了?!?/br> 我伸出手等著小桃來扶我,卻見小桃待在原地咬著下唇不應(yīng)聲,我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打趣道:“怎么?你是覺得我使喚不了你嗎?” 聽到我的話,小桃雙膝一軟便跪在了我面前,聲音低低的答道:“回夫人,夫人愿意怎么使喚奴婢都可以,只是···只是,袁王殿下交待過,不許夫人踏出含章殿一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