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jié)
我話還沒有說完,尹玉澤突然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而我本就站在靠床的位置,腳下后退了一步,踩在床踏上身子便往后倒去,出于本能的我一把扯住了床前的一片桃粉色的薄紗,尹玉澤隨著我的身子一起倒在了床上,那塊有些艷情的薄紗就這樣罩在了我和尹玉澤身上。 透著粉色的光,我似乎看到尹玉澤雙眼都變成了紅色一般,我卻開始祈禱,看到我一定要進入這里,那些宮人肯定會趕著去通報嚴洛的,怎么那家伙平日出現(xiàn)的那么快,我性命攸關(guān)的時刻他卻拖著不來呢。我雙手握住尹玉澤的手腕,有些痛苦的輕輕抽泣,我想我真是活該。 第二百八十三章 雪貓戲撲風花影。 腦袋缺氧真的是很要命的事,我感覺滿頭都是小蜜蜂在嗡嗡,就連尹玉澤的臉我都開始覺得模糊起來,這樣女孩子氣的臉,難怪嚴洛不介意和他發(fā)展一場斷袖之戀呢。尹玉澤雖清瘦,卻畢竟是男子,我能感覺到他并沒有過分的用力在掐我的脖子,他只是在要我飽嘗臨死前的恐懼罷了,我開始在心里問候著尹玉澤的八輩祖宗。 如果有人進來,不掀開那層薄紗的話還以為薄紗下會是多么的春光無限,我細細的輕吟啜泣聲聽起來顯得有些楚楚可憐,當然聽在有些人耳中卻另有一番解釋了。我抬腿踢向尹玉澤,卻不想雙腿均被他壓制住了,我伸手抓住他的領(lǐng)口,手腕卻怎么也使不上力,僅有的力氣也只能夠?qū)⒛撬{色絲質(zhì)錦衣抓出很多的褶皺。我想這次失算了,說不定真的會死在這里,死在尹玉澤手上。 在我這么想著的時候,突然覺得身上一輕,然后我便感覺到自己被人從床上抱進了懷中,將眼睛瞇成兩條縫,好一會兒才看清抱著我的人是臉色鐵青,嚴肅的有些嚇人的嚴洛,幫我拉好有些凌亂的衣擺后,嚴洛柔聲道:“莫怕,莫怕···” 我知道這莫怕是對我說的,可我心中還是腹誹了一通,你要是被人掐著脖子試試怕不怕?我撫著胸口不斷的咳嗽起來,還不忘拿眼風偷偷的瞄著臉色蒼白,呆立在幾米開外的尹玉澤。嚴洛一臉擔憂的伸手撫上我的脖子,我本來是想要躲開的,可看到尹玉澤之后我便打消了這個念頭,難得乖巧的任由嚴洛查看我是不是傷的很重。 “洛···”尹玉澤除了臉色蒼白,嘴唇也開始變的煞白一片,囁嚅著輕聲喚道。 嚴洛卻眉頭緊鎖,看都沒看尹玉澤一眼說道:“閉嘴,我不想聽你說話,免得我控制不了自己,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殺了你?!?/br> 尹玉澤像女子一般嬌媚的臉上此時是一丁點的血色也沒有了,蒼白的如同月塵喜愛的蘭花宣一樣。嚴洛始終沒有看尹玉澤,打橫抱起我便要離開,我卻掙扎著下到了地面上,有些故作激動的幾步?jīng)_到尹玉澤面前,在尹玉澤傷口上撒鹽的說道:“袁王求仁得仁,為何還要對我痛下殺手?先不說袁王和我也算是同窗,嚴世子身邊正妃側(cè)妃均有,侍姬佳麗更是多不勝數(shù),袁王若是因為爭風吃醋,要殺的也不該是我呀!” 尹玉澤緊咬著下唇,眼神有些憤恨的看著我,全身似乎都開始顫抖,一席藍色的錦袍立在那里,殿外一陣寒風吹來,襯托的尹玉澤這樣一個男子硬是顯得楚楚可憐的。我卻絲毫沒有住口的意思,繞著尹玉澤的身子慢慢的轉(zhuǎn)著圈說道:“莫說袁王你是男兒身了,便是頂好的絕色女子又能專寵幾日?你二人雖不是正途,可我看嚴世子待袁王卻是極好的,袁王這些年的癡心也算是守得云開見月明了?!?/br> 嚴洛走到我身后,雙手握住我的肩將我轉(zhuǎn)向自己問道:“這些年?你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了?” 我呵呵笑了兩聲,轉(zhuǎn)首看了一眼尹玉澤,尹玉澤雙手緊握成拳,雙眼帶著些懇求的看著我小聲囁嚅道:“不要···求你···” 想象剛才那氣急敗壞要置我于死地的樣子,和眼下真是天差地別,我卻給了尹玉澤一個邪氣的笑答道:“不瞞嚴世子,我確實早就知道了,或許還在嚴世子察覺到袁王對世子有這樣的心思之前,不然,嚴世子以為當年豫敏長公主那封信是怎么平白無故的進入世子在蘭臺宮的寢殿的?”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三人之中也就除了我能像一個看戲的人一般抱著輕松的態(tài)度了,嚴洛的臉似乎更加嚴肅了,嚴洛平日里多是掛著儒雅的淺笑,若不是因為我對他有根深蒂固的偏見的話,應(yīng)該不至于這么討厭他的。 “不是這樣的···洛,你聽我解釋好不好?”尹玉澤的聲音顫抖的不像樣子,我真擔心他隨時都能昏過去。 嚴洛卻越過我,一把拎住了尹玉澤胸口的衣襟,一字一頓的質(zhì)問道:“你只需告訴我,是,或者不是?!?/br> 事到如今,我才覺得有些同情起尹玉澤來,在我看來,同性之間的愛要遠比異性之間來的艱難許多,世人的唾棄,愛人的不解,世間種種都是巨大的壓力。我拿出娟帕捂著口鼻說道:“想必嚴世子同袁王有很多的話要說,我就不在此叨擾了?!?/br> 嚴洛沒有說什么,我看他那副受傷的表情竟不像完全是假裝出來的,盡管嚴洛這人一向的虛偽。我抬腳邁出尹玉澤這間有些香艷的寢殿,突然覺得外面的太陽溫度真是剛剛好,不冷,也不會很曬。盡管空氣中還彌漫著一絲淡淡的血腥味,看了一眼之前守在殿外的幾人,此刻全都變成了死尸,我也沒有過多的厭惡,或者有些唏噓,淡淡的交待了跪在殿外的守衛(wèi)道:“厚葬了吧,也算是為你們世子盡忠了?!?/br> 不再多看身后一眼,我心情有些愉悅的向著含章殿所在的方向走去,這下就算明國與北袁不解盟,尹玉澤和嚴洛之間的嫌隙要想彌補,怕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嚴洛既然要忙著安撫尹玉澤,自然就沒有多少時間往含章殿跑了,我自己都在心里佩服自己的這招挑撥離間使的實在是絕。 因為心情好,回到含章殿看著滿殿中的花似乎都不再那么討厭了,突然發(fā)現(xiàn)殿中似乎多了點什么東西,我慢慢向前走過去,幾名宮女正在往一個架子上纏繞一些藤蔓類的花,綠色的枝葉與白色的小花相間,倒是極美的。 “這是在做什么?”我有些好奇的問道。 幾名宮女連忙轉(zhuǎn)身跪下答道:“回夫人,世子殿下說怕夫人無趣,吩咐人在此扎了個秋千。” “秋千?”我伸手撫上秋千架,蕩秋千的記憶似乎只停留在十歲以前,九哥在我身后不停的推,我霸著秋千不放,那時的我怎么也沒有想后來的事情。解開身上的披風,我小心的坐了上去,一個小宮女幫我輕輕推著,不是很高,以前九哥總是推的很高來嚇我。 白色的阮煙羅衣衫隨著秋千一上一下的擺動著,尾巴在花叢中搖來晃去,就這么晃著,我似乎都能懶懶的睡著一般。 “喵···喵···” 我猛的睜開眼睛,這個聲音太熟悉了,世上能把這種喵喵的叫聲叫的這般婉轉(zhuǎn),動人,且還帶著nongnong撒嬌意味的貓實在不多,反正我只見到我一只,便是月塵的那只養(yǎng)了很多年的墨雪。我故意擺出好奇的樣子問道:“你們有沒有聽到貓叫聲?” “回夫人,是有一只白色的貓,正在后面和您的尾···和你的狐尾玩耍呢。”幫我推秋千的宮女自說到我的尾巴的時候趕緊的改了口,有些驚慌的看著我。 我坐在秋千上轉(zhuǎn)身,一大簇盛放的白色芍藥花中果然臥著一只白色的貓,兩只眼睛呈現(xiàn)天空一般的藍色,唯有在晚上,兩只眼睛才會變成一紅一綠的奇異顏色。此時兩只前爪正可愛的和我搖來搖去的尾巴玩鬧嬉戲。 “真是只可人的貓,抱過來我瞧瞧?!蔽也粍勇暽恼f道,似乎真的只是看到了一只可愛的貓,想要抱一會兒般。 墨雪跟在月塵身邊多年,比之一般的動物要聰明的多,乖巧的撒著嬌~叫了兩聲,那聲音如同催眠的符咒般,叫聽到的人忍不住的就想去呵護疼愛它。我將那只白貓抱在懷中才發(fā)現(xiàn),貓的脖子里系了一只不大的銀鈴鐺,稍微一動便會發(fā)出清脆悅耳的聲響。我記得我認識月塵這么多年,這只貓也活了這么多年,從未見它帶過這樣的東西的,一時之間我倒真有些懷疑它到底是不是墨雪了。 貌似墨雪除了聰明外,就只有全身通體雪白,再沒有其他什么特點了,要是人的話還能長顆痣,貓的話我該怎么去認?我手不算溫柔的將這只白貓在手中揉來搓去,直搓的這只貓有些哀怨的看著我,那眼神似乎帶著深深的鄙視。 在手里的貓忍不住求饒似的喵喵叫了幾聲后,一旁侍立著的宮女也顧不得對我的畏懼,忍不住出聲道:“夫人,還是輕一點吧,貓畢竟不同于別的動物,免得傷著夫人?!?/br> “喵···” 賣乖的叫聲,那雙藍色的眼睛中似乎還有些得意的意味,現(xiàn)在我百分之九十的肯定這只會討巧賣乖的貓正是墨雪了。有些好奇的問道:“這么乖巧的貓兒是哪來的?若是有人來尋,就說我跟他討了。” 我其實知道肯定不會有人來討要的,可嚴洛是那般通透的一個人,我若是不做做樣子的話他定然會懷疑墨雪的來路的,不過我想最近的幾天他怕是沒有功夫來搭理我的。我抱著墨雪蕩了一下午的秋千,心情無比的輕松,我知道,只要懷中抱著的是墨雪,那么就證明月塵一定就在離我不遠的地方。 第二百八十四章 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當天夜里,嚴洛果然沒能過來含章殿,我想嚴洛其實對尹玉澤怕也是有著一些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的感情在里面的,不一定是愛,當然,我也不覺得嚴洛對我的感情是愛,那或許真的只是一種癡迷。 宮女將白玉床周圍綴著比較香艷顏色的薄紗軟帳放下后,我將一直窩在我懷中睡覺的墨雪給挖了出來,這家伙的小呼嚕打的那叫一個舒坦,瞇縫著雙眼有些迷蒙的看著我,還長開大嘴打了一個哈欠。我將墨雪摁在床上就開始研究起它脖子里的那個鈴鐺,我知道那鈴鐺上一定有什么玄機,當著那些人我沒敢這么仔細研究,現(xiàn)下借著周圍幾顆夜明珠柔和的光,總算看到那鈴鐺上似乎刻著一個月字,現(xiàn)在我是百分之兩百的肯定這只貓是墨雪了。 我將那系著鈴鐺的錦帶自墨雪的脖子上解了下來,錦帶只是普通的錦帶,我拿在耳邊搖晃了一下,不同的是那鈴鐺的聲音似乎要比一般的銀鈴聲音輕了很多,也不是那么的清脆,我將銀鈴的縫對著夜明珠的光細細看了一下,才發(fā)現(xiàn)那鈴鐺中的竟然不是一顆銀珠,而是一顆白色有些微微透明的丸藥,我放到鼻尖處聞了一聞,似乎帶著股淺淺的梨香。 好在那銀鈴是用的質(zhì)地較薄的銀片,我手上用了力,不一會兒也就掰開了。果然,和我想的一樣,手心中躺著的是顆丸藥,不過我比較好奇,月塵雖說制毒,到底是怎么做到將所有的無論是毒藥還是解藥都弄成這樣的顏色的?我研究了一會兒這顆丸藥,滿臉黑線的想到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這究竟是顆毒藥還是顆解藥? “喵···”就在我拿著那顆丸藥發(fā)呆時,墨雪淺淺的叫聲響起,我轉(zhuǎn)向墨雪才發(fā)現(xiàn)它一直盯著我的嘴巴。 我分析起來,文弈定然是將我身中噬心蠱之事告訴了月塵,那么月塵現(xiàn)在定然不會給我毒藥去要嚴洛的命,不是毒藥那就是解藥咯?想到或許我自身內(nèi)力盡失便是中了什么散功的藥的原因,這藥或許就是解藥,看了一眼正歪著脖子看著我的墨雪,我試探著將那顆丸藥放進嘴里,墨雪也沒有什么異議,見我吞了下去,兀自蜷縮著身子又打起小呼嚕來了。 試著運功打坐,不一會兒便覺得身上開始很熱,額頭上也開始出現(xiàn)細細的汗珠,身體里似乎有一股氣體在游走過四肢百骸,自從住進這含章殿,即便有溫泉和地熱的關(guān)系,可我在睡夢中還是會覺得冷,且身體的溫度似乎也比之從前低了不少,體內(nèi)似乎一直在由內(nèi)而外的散發(fā)著一股幽冷的寒氣。我本是雪狐神主本該無懼于這股寒冷之氣,可事實是這股寒氣卻愈發(fā)的重起來,近來夜晚睡夢中幾乎被凍醒。 身體漸漸的溫暖起來,來到含章殿之后一直都沒什么精神的尾巴也開始撒歡一般左右搖晃起來,可是,眾所周知,貓是不能看的會移動的東西的,那會勾起貓本來就極大的好奇心,在我覺得全身似乎輕松了不少的時候,墨雪終于忍受不了我的尾巴搖晃一下子向著我的尾巴躥了過去,結(jié)果可想而知,墨雪雪白的身子在空中劃著優(yōu)美的弧線,生生的被我的尾巴掃落到了床下的位置。 我有些傻眼的看著墨雪身子消失的地方,按人的年齡來算,墨雪怎么著也算是耄耋之年了,不知道這么摔一下還會不會摔出什么問題來。好一會兒,我才看到墨雪兩只向后趴著的耳朵,兩只雪白的爪子扒拉在白玉床床沿的位置上,淺藍色的眼睛滿是鄙視與不滿的瞪著我。我卻驀地松了口氣,幸好沒出什么大意外,不過墨雪跳上床的動作卻顯得有些遲鈍起來。 我試著運功,掌風將床上綴著的紗帳吹拂起來,我才覺得安心了一點,被散了這么長時間的功力總算是又回到了我體內(nèi),而我也賭對了,那顆丸藥果然是要給我的。我輕輕的撫摸了幾下墨雪的小腦瓜子,直到這小東西愉悅的打起小呼嚕來我才收回了手來。 嚴洛一直自持封了我的功力,所以含章殿的所有宮女內(nèi)侍都是普通的不會武功的,便是殿外的守衛(wèi)也沒有動用過多的禁軍。我將白玉床上的錦被整理成有人睡在里面的樣子,便借著店中有些昏暗的光線向外溜去。含章殿中本就有著很多還算高大的花簇,再加上綴著的輕紗,以及溫泉眼中飄出的裊裊熱氣,所以當我使著輕功飛出含章殿時,沒有一個人發(fā)覺。 建安宮雖不像北明宮那樣占地廣,卻實在算不得小,再加上嚴洛的兄弟姐妹們實在不算少,現(xiàn)在又都未出宮建府,所以建安宮中難免就有些擁擠的感覺,不像北明宮那樣有很多空著的殿宇。我一身的白衣,再加上銀白色的頭發(fā)即便是在這樣的黑夜里也是很醒目的,我使著輕功掠過一處宮殿,下方的一個守衛(wèi)立刻看向我藏身的方向,我整個身子趴在屋檐上的瓦片上,大氣不敢喘一下。 “誒?你有沒有看到飛過去一個白影?”剛才看向我的那個侍衛(wèi)拿肩膀碰了碰身旁的同伴,有些好奇的問道。 “白影?你眼睛有毛病了吧?這樣的大晚上的誰能穿著白衣服出來瞎晃?”立馬一個帶著不屑的聲音響起。 “會不會是刺客?” “刺你個頭,你見誰家的刺客行刺時穿著醒目的白色衣衫過?笨蛋?!?/br> 我躲在那里總算是舒了口氣,雖然我有把握是決計不會被抓住的,可是若是這消息傳到嚴洛那里,他難免就會懷疑到我頭上,月塵沒有來帶我走就表示我勢必還是要回去的,萬一嚴洛加派看守含章殿的人手的話,對我就是大大的不利的。又躲避了一會兒,確定那守衛(wèi)沒再往我的方向看時,我才打算離開,可身子剛剛抬起一點就感到手被人握住了,我心中大駭,難不成真的遇到刺客了。 攤開另一只手掌,夾帶著八成功力襲向那握住我手的人,卻在看到一雙笑瞇瞇的漆黑雙眸時整個人怔愣住了,來不及收勢,好在月塵伸出手,化解我手上力道的同時也握住了我的手掌,淺笑著說道:“幾日不見,娘子似乎又潑辣了些許,連為夫都要打了。” 我的心情絲毫不像月塵那般輕松,盡管我明白月塵或許是在逗我開心,可我還是嘴巴一撅,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我的個性就是這樣,沒有什么倚靠時可以堅強的像座大山,可是一但有了依靠我就好像是沒有了外殼的蚌一樣。我低著頭兀自哭著,月塵嘆了口氣將我抱進懷中,提身向著別處飛掠去。鼻尖聞到的是熟悉的淡淡龍涎香的清冷香氣,一直緊繃著的神經(jīng)得到了很大的舒緩。 感覺到月塵已經(jīng)落地了,可我還是裝作不知道的樣子繼續(xù)賴在月塵身上,這樣的招數(shù)我不知道用了多少次,屢試不爽。沉默了一會兒,月塵才伸手抬起我的下巴來,漆黑的雙眸在黑暗中看不出是什么情緒。 “為夫我是不是交待過,任何事都要等我回來后再解決?”月塵的口氣一改之前的輕松,難得的有些嚴肅。 我沒有躲開月塵的手指,只能絞著自己的衣衫囁嚅道:“你又沒親口對我說,你要是親口對我說的話我一定會聽話的?!?/br> 月塵和我相識二十多年了,對于我耍賴的招數(shù)早就是一清二楚,好在月塵從來不是一個愛跟我較真的人,沉默了一下之后便將兩指扣在我的手腕之上,面色顯得很是凝重。我乖乖的窩在月塵懷中,一動不動,雙眼眨也不眨的盯著月塵的面容,盡量控制著自己想要撲上去的沖動。 “沒想到,果然是噬心蠱,看來嚴洛沒有說大話?!痹聣m的臉色已經(jīng)從有些凝重變的相當凝重,微微蹙起的眉煞是好看。 我伸手撫上月塵的眉梢,有些好奇的問道:“噬心蠱是個什么東西?很可怕嗎?不會連你也解不了吧?” “蠱毒本是同宗,但相比起毒,蠱卻更為復雜與邪惡一些,明國地處苗疆之地,也是蠱的發(fā)源地,而噬心蠱是苗疆最為上等的制蠱之法利用一百種花煉制而成,不過百十年前這種蠱就已經(jīng)失去了煉制之法。起初文弈來告知我時,我還以為嚴洛只是隨口說的,可看如今你這脈象,倒和古書典籍上記載的一般無二?!痹聣m握住我在撫弄著他眉梢的手,口氣淡淡的說道。 我一把抱住月塵的脖子,沒什么語氣的說道:“帶我離開這里,我不要再留在這里了,我要你帶我走。” 殘冬的夜陣陣涼意襲來,揚起月塵白色的袍角,我的心也跟著那衣袍衣角飄飄蕩蕩的,心中滿是不安。月塵抬手輕撫我的后背說道:“現(xiàn)在還不是時機,你身中噬心蠱,終究受制于嚴洛,現(xiàn)在我尚且不知如何解這噬心蠱,貿(mào)然帶你離開的話,免不得是要受些苦楚的,且現(xiàn)在大祈和明國先在都在邊境上屯兵幾十萬,馬上就要開戰(zhàn)了,若你這時候有些意外的話,孝真和孝炎,乃至心兒都要跟著一塊分神的?!?/br>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一弦一柱思華年 果然,嚴洛要的遠遠不止一個我,眼下的大祈怕是到了最艱難的時刻了,近幾年與周邊幾個諸侯國的混戰(zhàn)國力大大的被削弱,再加上前些日子與烏孫一戰(zhàn),雖明國也出了力,可終究是大祈的損失大一些。還有就是和蘇國這一戰(zhàn),現(xiàn)在還不知怎么樣了,想到這里我問道:“慶州那兒現(xiàn)在這么樣了?莫邪他···” 月塵抱著我調(diào)整了一下身子答道:“你的眼光不錯,莫邪是世間少有的武學奇才,同時也是少有的良將?!?/br> 我苦笑了一下道:“只是這良將不會為我們所用對嗎?” 月塵沒有出聲,只是緊了緊抱著我的手臂,我突然覺得后悔起來,卻不知該后悔什么,是后悔送莫邪去習武,還是后悔沒有盡早的除去莫邪,又或者是后悔為奪權(quán)做下的種種,是不是,報應(yīng)真的改來了? 蘇行云在派人偷襲了大祈在慶州的駐軍之后便開始避而不戰(zhàn),大有拖延對峙之勢,除了小打小鬧了幾場外,大戰(zhàn)一場也沒有發(fā)生。因慶州和蘇國的地界隔水相望,大祈的軍隊又素來不善水戰(zhàn),所以在各有傷亡的幾場小仗之后便也只能加強巡邏防備了。按月塵的話說,蘇行云篤定明國與北袁早晚也會再次對大祈宣戰(zhàn)的,而很明顯的,他們這是在等時機,等著可以趁虛而入的時機,幸好他們現(xiàn)在尚未聯(lián)手。 見過月塵,我心中的不安總算是小到了我可以控制的地步,悄悄的回到含章殿時,墨雪已經(jīng)不再打呼嚕了,似乎知道回來的是我一般,連眼皮都沒有睜一下。嚴洛一連兩天沒有出現(xiàn),而上元節(jié)這晚,整個建安宮連一絲一毫過節(jié)的氣憤都沒有。除了張掛了幾個燈籠之外,再無其他的動靜。而含章殿中的守衛(wèi)似乎也在悄悄的增加,不只是含章殿,可以說整個建安宮中守衛(wèi)都比之從前多了好幾倍。 我坐在偏殿的抄手回廊的美人靠上,望著天上那輪還算明亮的圓月,心中卻在暗忖著,嚴洛突然增加宮中的守衛(wèi),會不會是知曉了我功力恢復了,又或者知曉月塵來見過我。不知道嚴洛和尹玉澤之間有沒有決裂,若是他二人鬧翻的話,定是無法再聯(lián)手向大祈宣戰(zhàn)了,或許他兩國還能打個兩敗俱傷。也不對,這尹玉澤身在明國,自然多多少少都會受制于嚴洛的,這嚴洛還真是招人恨。 “你倒是說說,我又哪里招人恨了?”聽到這聲音我才意識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覺的把想到的都說出來了。 沒什么好氣的側(cè)首瞪了嚴洛一眼,我譏誚的說道:“怎么?你不當世子,決定改行聽人家的墻角了?” 絲毫不介意我一臉的抵觸表情,嚴洛候著臉皮坐到我身旁的位置說道:“你還沒有告訴我,我到底是哪里招人恨了?” “但凡招人恨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招人恨,嚴世子便是活生生的例子?!蔽椰F(xiàn)在就連敷衍應(yīng)付著都覺得厭惡,說完便轉(zhuǎn)身打算離開。 屁股剛離開那美人靠,一只手腕便被嚴洛的大手給一把抓了去,身子被轉(zhuǎn)了一圈后眼看著就要落進嚴洛懷中,我手上運起力道本能的想要反擊,但卻又想到上次嚴洛中毒之時,我似乎比他更痛,堪堪要碰到嚴洛時我快速的將手上的力道收了回去,雖然心有不甘,卻還是跌進了嚴洛的懷中。 “你說我要不要做點更招人恨的事?”嚴洛的表情很嚴肅,絲毫玩笑的意思都沒有,我全身比之剛剛更僵硬起來,有些緊張的看著眼下的嚴洛。 盡管我一直不愿意承認,可還是不得不說,嚴洛長的很是俊秀,身上似乎與生俱來一種儒雅的氣質(zhì),不同于月塵的出塵,寧三的霸氣,這是一種讓人很情不自禁的就覺得放心的氣質(zhì),不了解他的人會很容易不知不覺間便對他放松警惕,似乎覺得此人很安全,很無害。可是,須知,咬人的狗不叫,嚴洛就屬于那種不叫的。 我攥緊了拳頭,隨時準備和嚴洛拼命打上一場,以前我總是覺得那些為了守節(jié)而死的女子很是白癡,也不認為我自己會是一個為守節(jié)甘愿去死的人,可是現(xiàn)在我腦中始終盤旋著以死殉節(jié)的想法,只要他嚴洛敢對我不規(guī)矩,我就和他同歸于盡。 我死死的瞪著嚴洛,誰知嚴洛卻苦笑了一下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和玉澤很惡心?” 我冷冷一笑,絲毫沒放松警惕的答道:“呵,覺得惡心的怕不是在下吧?” 許是被我戳到了痛處,嚴洛沉默了起來,我僵著身子以極其不舒服的姿勢坐在嚴洛的大腿上,等了一會兒不見嚴洛對我有不規(guī)矩的行為后,終是忍不住那全身緊繃著的疼痛,調(diào)整了一個較為舒服點的坐姿。剛坐好,嚴洛便幽幽嘆了口氣說道:“你或許不知道,我第一次見到玉澤時其實是在八歲歲那年,明國和北袁一直屬于盟國,我父王與前任北袁王曾結(jié)拜為異姓兄弟,當然,這是兩人私下的事,不足以為外人道。至此,明國一直在暗中扶持著北袁,北袁雖貧瘠,明國卻富足,雖可能和南元相比較差一點,卻在四國中能排到第二的位置。 我和玉澤的相同點便是母妃都不受寵,所以我們二人的童年也很相似,唯一的不同便是玉澤有一個兇悍的嫡母,而我的父王因為心中一直無法對趙惜若忘情,所以我比玉澤的處境要好一點,起碼我父王并沒有很偏愛的妻妾。玉澤那年隨他父親來了花溪之后,曾在建安宮中小住了一段時日,也正是那時,我們二人成為了好朋友,可以說是無話不談。” 我滿臉黑線的聽著嚴洛和尹玉澤的過往,怎么也無法相信城府如此之深的嚴洛會和單純到接近輕微愚蠢的尹玉澤成為好朋友,我甚至在心中腹黑的想,會不會那時嚴洛就瞧著尹玉澤長的跟小姑娘似的,想著法的將尹玉澤向不對的性取向上引導。 嚴洛低頭看了一眼我的表情解釋道:“你不要誤會,一直在我從曲城回到花溪之前,我絲毫不知玉澤對我的心意的。不同于我想要博得父王的喜愛,玉澤一直是個喜歡離經(jīng)叛道的孩子,似乎永遠都長不大,他的父親不喜歡他,他同樣也不喜歡自己的父親,也不愿意去博得父親的歡欣。我以為大概要見到玉澤要等到長大以后了,卻不想南元戰(zhàn)敗之后,各國都要送質(zhì)子去到曲城,我也不知父王到底是因為不喜愛我,還是信任我,在眾多的子嗣中,獨獨選中了我。 我雖滿心的不甘愿,那時候卻急于想要得到父王的肯定,所以我辭別了生活了十多年的花溪,和我那有些懦弱的母妃踏上了去曲城的路。再次見到玉澤是我沒有想到,卻又有些意料之中的,我們果然都是不受寵的孩子。不過見到玉澤我終歸還是高興的,那也是那時候在被選為質(zhì)子后唯一覺得真正開心的事。在曲城的日子玉澤的嫡母百般苛待玉澤,供給從不按時按量的給,玉澤是個很要強的人,從不肯輕易在別人面前表露自己的不如意。 我不知我是在心疼玉澤,還是在將玉澤當成自己的影子,總之二人可謂惺惺相惜,少年時,雖只和你相處了只有短短一年的時間,但那時的你表現(xiàn)的毫無心機,雖極為調(diào)皮,卻是我們這幾個質(zhì)子有些晦暗的童年中難得的一抹色彩?!?/br> 盡管嚴洛這話說的很感性,可我還是沒想到,那一年多中我除了和這幾人吵架斗嘴,就算我是抹色彩大概也是黑色。想到這里我忍不住出聲問道:“那你是怎么和尹玉澤攪和到一起的?你是不是在知道尹玉澤對你的心意后就打定了要利用他幫你打下大祈江山的想法?我就說了,你這人可是相當?shù)年庪U的,枉廢尹玉澤對你癡心一片?!?/br> 聽到我的話,嚴洛再度又沉默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在反思著什么。畢竟在這個時代,雖然也有蓄養(yǎng)男寵的達官貴人,但尹玉澤畢竟不同于那些戲子小倌,他是北袁王嗣,雖他自己不介意自己的男性尊嚴,可不代表北袁王室不介意,北袁的百姓想必更加介意。 “你相信嗎?一步錯,步步錯,我便是如此,我本無意想要得這王位,得這天下,我只是不甘心而已,我的母妃溫婉善良,我一直以為父王是因為本身冷清的個性的才會對我母妃視而不見,可到了曲城我才明白,我父王不僅不是一個冷情的人,更是一個長情之人,那年你躲在假山后見到我父王和趙惜若相會時,其實我也在,在一個你看不到的角落。我可以接受我父王的嚴肅,冷酷,但是我無法接受他居然會愿意頂著判亂之名去幫那個女人復國,我無法接受。 我更無法接受他將我當做棋子一般利用,我是他的兒子,在這個世界上我們是至親的人,可是,在他心中的重量卻抵不過一個別人的妻子,所以,我開始擴張自己的權(quán)勢,在驚蟄宮變時我才會暗中助你,要的不過是除去趙惜若?!?/br> 第二百八十六章 畫檐蛛網(wǎng),盡日惹飛絮(上) 我有些驚訝的看著嚴洛,怎么也沒想到當年目睹明王和趙惜若幽會的人還有他,我又覺得當時其實月奴肯定也看到了,定是故意出聲的,這明王和趙惜若都長了一副精明的樣子,怎么會選在那么不安全的地方幽會的?想到這里我斜著眼瞄著嚴洛問道:“嚴世子你既然是如此看待自己的父親的,可眼下你又何曾比你的父王好到哪里去?你也是早就做了父親的人了,而我也早已是他人妻,你這般癡纏,叫你的子女們看去會怎么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