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節(jié)
不管是田文烈、陸錦,又或者是唐天喜、雷震春等人,對于他們來說,所謂的為了“以防萬一”只是一時的借口罷了。對于袁肅如此迅速的出手奪得中央近衛(wèi)軍絕對統(tǒng)治權,事后怎么可能不引起人們的懷疑。 只可惜真的等到懷疑的時候,似乎一切又太晚了。更何況袁肅在送走了唐天喜、雷震春等人之后所做所為有條不紊,不僅擺出了要給漢口決戰(zhàn)的姿態(tài),同時也把所有事情擬成了詳細的電報,第一時間便發(fā)回到北京。 本來田文烈、陸錦還希望找袁肅仔細探討這件事,看看有沒有可能先將唐天喜、雷震春等人從開封放回來??墒请S著袁肅把這些人安排到開封進行軟禁之后,鄭州這邊很快便要面對一個極其巨大的難題,那就是如何安撫和控制這些人將領的部下。包括第一師、第二師、第三師和第五師在內,幾乎所有部隊各級指揮單位對于長官遭到“綁架”、“軟禁”感到十分不滿,種種跡象表明很有可能會引發(fā)兵變。 袁肅在總司令部連續(xù)召開了三場會議,討論對各部人馬的安置工作。 田文烈、陸錦自然也都是焦頭爛額,其他什么事都暫時沒有心思理會,只希望能盡快化解目前近衛(wèi)軍內部的重大危機。當然他們也提出立刻釋放那些被軟禁的將領,以此來緩和目前的局勢。但是卻被袁肅堅決的否認了。 袁肅用十分權威的口吻對田文烈和陸錦表示,他既然敢走這一步,那必然是做好了應對接下來動亂的準備。他只要求田文烈、陸錦二人先把自己的部下情緒穩(wěn)定好,并且稍微做好一些預防措施的準備,避免動亂發(fā)生時沒辦法及時應對。至于另外幾個師的情況,他保證自己會在七天之內全部彈壓下來。 從表情和說話的語氣來看,田文烈、陸錦倒是覺得袁肅很有把握,可畢竟這件事現在鬧得很洶涌,任誰心里都沒有底,更不清楚袁肅會用什么辦法來彈壓這些部隊。如果是真的是采取軍事行動來鎮(zhèn)壓,那勢必就會演變成一場近衛(wèi)軍內部的自相殘殺,縱然因為失去主心骨的領導而不可能擊敗鎮(zhèn)壓的部隊,可這一役下來勢必會讓近衛(wèi)軍元氣大傷。得不償失。 “總之,你們首要之事是安排好各自部隊下面的情況,其次則是做好一定準備。其余的就交給我,不管我做得到做不到,后果我一個人來負責?!痹C沒有再多說廢話,再次強調了這番話之后,便結束最后一場討論會議。 在這三場討論會議之中,從始至終都沒有討論出什么詳細的結果。無非是強調控制好各自部隊的情況,以及分派兵力做出準備進攻漢口的態(tài)勢。除此之外最多的工作,還是通過總司令部以及河南都督府兩個官方機構,利用輿論來打一個形式上的掩護。袁肅希望將近衛(wèi)軍內部最近發(fā)生的種種變故,進而引導成是對漢口開戰(zhàn)的一個態(tài)勢,從而轉移大部分矛盾和焦點的注意力重心。 不得不說,在輿論引導方面多少還是起到了一些作用,最起碼不至于一下子讓外界認為中央近衛(wèi)軍這邊徹底亂了套。 至于在鎮(zhèn)壓下面幾個師的反動情緒上面,袁肅之所以顯得如此有信心,關鍵還是在這個計劃籌備了三個月之久。在這三個月的時間里,總司令部這邊一直在想法設法收買下面那些基層軍官,主要便是集中在團部這一階層,而旅部和師部則是選擇一切一些容易合作的軍官。 之所以選擇團部的軍官,是因為這一階層距離師部的距離比較遠,也因此與師部及其老上司的感情并沒有那么深。除此之外,在收買團部這些軍官方面還能提供更多的利誘條件,除了給重金之外,更能許給他們升職的承諾。 早在采取行動之前,袁肅這邊便已經拉攏了相當一批團部級的軍官。之所以各師還鬧得那么激烈,關鍵還是師旅級在煽風點火。不過即便是煽風點火,也沒能真正掀起軍事暴x亂,其原因正是基層軍隊還保持著冷靜和觀望的態(tài)度。要不然從逮捕那些師長的第二天,消息一經傳出,外面那些部隊早就鬧騰起來了。 從三月中旬到下旬這十幾天時間里,袁肅把所有工作重心都集中在攝入近衛(wèi)軍麾下幾個師的指揮權上面。在他的策劃之下,第一師最先發(fā)起了一場內部兵變,麾下兩個團長在一次召開師部會議的時候,率兵包圍并且襲擊了師部,將僅剩的幾個師部軍官全部逮捕,并且控制了師部和旅部。 隨后第三師、第五師則也發(fā)生類似的情況,不過過程中多少有些差別,比如在兵變的時候發(fā)生激烈交火,造成重大的人員傷亡,又或者是由旅部直接取代了師部,完成了不流血的兵權交接。最重要的是目前大部分后勤物資全部集中在鄭州,那些外調到洛陽、許昌等地的軍隊現有物資并不多,根本沒有反叛成功的希望。 不過下面幾個師發(fā)動的兵變都只是小規(guī)模的奪權行動,也就是說僅僅取得部分兵權,并不能完全利用師部的名義對其他部隊發(fā)號命令。但正因為有了這些兵變,使得之前反抗的情況得到了極大的控制,局勢一下子就扭轉了過來。 對于真正解決第一師、第三師和第五師指揮權的問題,袁肅是利用那些被收買的軍官,與其他軍官取得聯絡,表示總司令部這邊愿意派遣專員到下面去進行談判,和平解決目前的矛盾和安撫軍心。 談判的消息傳出來后,近衛(wèi)軍內部的局勢進一步得到鞏固。 于是在三月底的最后幾天里,總司令部派遣了多名專員來到洛陽,在這里接待了下面幾個師的各級作戰(zhàn)部隊的軍官。整個談判的過程雖然消耗了一些時日,但是進展卻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復雜。無非是對之前總司令部發(fā)生的變故以及鄭州方面的情況做解釋,然后又詳細的分配了各部的人事安排。 經過一番提拔和安插,很快就重新組成了新的師部。第一師師長由袁肅自己代理,不過日常工作和作戰(zhàn)指揮則由剛剛由第一旅旅長提拔上來的副師長唐令生負責。第三師由田文烈代理師長職務,不過實際上仍然由下面提拔上來的中級軍官處理師部公務。 第五師則是由蔣百里為代理師長。蔣百里雖然年紀輕輕,但卻是有威望、有名氣的人,尤其是在第五師整編為中央軍序列之后,基層軍官中有大批是保定軍校剛畢業(yè)不久的學員,對這位前任校長自然是尊敬和推崇。 對于袁肅來說,目前僅僅是在框架上完成了對這幾個師的接管,真正要把這些軍隊融入到自己的圈子里面來,徹底成為唯自己之命是從的人馬,只怕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磨合和調整。當務之急只能說是勉強湊合罷了。 要應付下面這幾個師的反抗情緒,最重要的一點還是牢牢控制住軍用的供應。只要掌握了軍餉、糧草、武器彈藥,這幾個師到頭來還是會有投鼠忌器的心理,也就漸漸的安于現狀。隨后才能給袁肅提供更多拉攏的時間和機會。 輾轉到四月上旬,總司令這才將一切善后工作處理的八九不離十,而近衛(wèi)軍內部的情況也才算徹底穩(wěn)定下來。 與此同時,北京新華宮也不停的派下電文催問總司令部最新的情況。近衛(wèi)軍內部出現這么大的亂子,怎能不讓袁世凱和段祺瑞提心吊膽,對于他們來說近衛(wèi)軍幾乎是目前中央政府最后的軍事力量,國內其他省區(qū)的軍閥看得就是近衛(wèi)軍與北洋軍事改革委員會的決戰(zhàn),哪一方占了優(yōu)勢他們便會跟風的倒向哪一方。 不僅如此,袁肅在上報到新華宮關于鄭州事變的解釋當中,也存在許多疑惑的地方。 尤其是袁肅提出什么奇襲漢口的計劃,這個計劃本身就太過大膽,大膽到根本不可能有成功的可行性,現在這會兒又被朱泮藻泄露了秘密,過程上來看也實在有太多的破綻。為此不管是袁世凱還是段祺瑞,都懷疑袁肅是否居心不良。整整都過去三個月的時間,近衛(wèi)軍到現在都沒有任何動靜,甚至還傳出與漢口有秘密來往的消息,豈能不叫人懷疑? 在四月份之前,對于新華宮發(fā)下來的電文袁肅都是隔一段時間才做出回復,畢竟在那個時候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在四月之后,隨著近衛(wèi)軍的情況趨于好轉,他這才開始正式回復新華宮各種質問,基本上也都是如實回答,包括為什么沒有及時出兵,漢口計劃詳細的方案,以及目前軍隊即將展開行動。 本來新華宮正在籌備另外人選來接替袁肅執(zhí)掌近衛(wèi)軍總司令,但是對于袁肅之后積極的復電多少也感到情有可原,再者目前中央政府這邊沒有合適人選來接替袁肅。按照新華宮軍事參議處的推測,袁肅在拘押了幾個師長、參謀官之后,目前已經是實際上近衛(wèi)軍中最有權力的一支。第一兵團和第十師總兵力合計都近十萬,在沒有算上河南兩支中央軍和曲同豐的部隊情況下,已經是占了近衛(wèi)軍三分之一的兵力。 這會兒其他幾個中央師都四分五裂,根本沒辦法與袁肅的嫡系兵力抗衡?,F階段袁肅已經成了氣候,非但不能對其采取什么行動,還要處處得以依賴。也正是因為如此,最終袁世凱在經過一番猶豫之后,沒有埋怨袁肅荒唐并且魯莽處理唐天喜、雷震春等人行為,反而在四月十日這天專門派下電文,并沒有提到關于鄭州事變之事,只是公然允許了袁肅對近衛(wèi)軍內部的人事調動安排。 公然允許袁肅進行人事調動,也就是間接默認了袁肅的善后做法。這件事不僅在中央政府中造成了不小的影響,讓許多官僚不禁開始猜測袁肅今后的身份地位,以及以新代久的政治改革趨勢;同時在全國各地方也有引起了不小的反響,當然對于許多地方政府來說,他們并不真正清楚鄭州事變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中央加強了袁肅的軍權,顯然是一種信號。 開封方面,張鎮(zhèn)芳之所以支持袁肅,一方面自然是要罩著自己的女婿,同時偏私的來說他也希望袁肅能坐實中央近衛(wèi)軍總司令這個職位,今后對于河南方面的協(xié)助以及個人權力的保障必然會有增無減。 早在袁肅計劃在鄭州采取行動的時期,他便已經開始著手向張鎮(zhèn)芳傳達一些信息,告知中央近衛(wèi)軍內部動蕩不安的痕跡越來越明顯。后來在時機成熟之后,他又進一步的表示自己必須完全控制中央近衛(wèi)軍,來幫助中央政府扭轉目前的困局。 在得到張鎮(zhèn)芳的同意和支持之后,袁肅這才敢如此大刀闊斧的采取突擊逮捕。 張鎮(zhèn)芳并不是一個有能力的政客,在他的認識之中只在乎如何穩(wěn)固權力,所以才會這般全力以赴的站在袁肅這邊。 接受了從鄭州轉移到開封的那些軍官們,張鎮(zhèn)芳特意安排了幾個不同的宅院,將這些人分開進行軟禁。不過即便如此,在對待這些人的態(tài)度上還算客氣,時不時還在府上設宴,與雷震春、唐天喜這些舊交聚會。同時也利用聚會的時機,對這些人說了一些勸慰的話,總而言之就是盡可能消除這些人心頭不滿的怨氣。 等到鄭州這邊大致上的安排全部處理完畢之后,袁肅再次召開了一場軍事會議,正是擬定對漢口發(fā)起軍事打擊的作戰(zhàn)計劃。他雖然一直沒有放棄過采取奇襲漢口的行動方案,只是到如今,自己剛剛掌握中央近衛(wèi)軍的大權,必須先用一場戰(zhàn)爭來對部隊進行一場洗滌。 通過戰(zhàn)爭來制造兵員的傷亡,然后再通過補充兵員來給部隊逐步換血。 在這個過程中不僅僅是針對基層的士兵,還包括一些基層的士官、下級軍官,這些戰(zhàn)斗層面的組織單位才是掌握部隊戰(zhàn)斗力的部分。袁肅的設想就是利用控制新兵營和軍官學校,在新兵訓練和軍官學習期間便開始灌輸一種效忠于他本人的思想觀念。 至于奇襲漢口的計劃在這個時候未必完全沒有用,之前袁肅確實安排了一支部隊分批次秘密潛伏進入漢口,雖然行動意圖遭到曝光,但好在朱泮藻當時并不了解袁肅具體采取行動的方案,因此曹錕這會兒也完全弄不清楚該在哪一方面來加以提防。 根據最新從漢口發(fā)回的消息,秘密潛伏在漢口的這支部隊尚且安然無恙,并沒有遭到曝光,同時業(yè)已完成了相關的深入潛伏。有的人甚至都混入了某些漢口官方機關當中,當上雜役或者最基層的雇員之類。一切就等著袁肅這邊下達命令,這支潛伏在漢口的特殊部隊就會馬上采取行動,站在針對曹錕部隊中樞的打擊。 在軍事會議上袁肅沒有提及關于潛伏在漢口這支特殊部隊的事情,只是就進攻路線和布局做了更詳細的研究和討論。最終確定集中兵力在信陽,由信陽發(fā)起首先的主力進攻,搶占銜接襄陽和武漢地區(qū)之間的重要交通城鎮(zhèn)隨縣。 預計占領隨縣的作戰(zhàn)任務不會超過三天,三天之后南陽方面再發(fā)起對襄陽的牽制進攻。與此同時戰(zhàn)略武器和后勤資源迅速集中到隨縣,為下一步直接進攻漢口做好充足準備。 在進攻部署方面,蔣百里率領第五師為先頭部隊,負責搶占隨縣并建立前線支撐點,隨后還要負責打通進攻漢口的戰(zhàn)線通道;田文烈的第二師用以牽制襄陽的吳佩孚,其主要任務就是確保吳佩孚不會分兵從背后偷襲隨縣,并馳援漢口。袁肅以第一兵團和第十師為主戰(zhàn)部隊,在蔣百里打開戰(zhàn)線通道后,兵分兩路,一路由隨縣順著第五師打開的通道正面進攻漢口,另外一路則由光山縣直接南下麻城,由東北方向進攻武昌。 部署完畢,于四月十九日凌晨六點鐘開始轉移部隊,正式由臨戰(zhàn)狀態(tài)進入作戰(zhàn)狀態(tài)。 從近衛(wèi)軍內部動亂到迅速的整頓善后,再到四月十九日這天展開軍事行動,整個過程只一個月不到,完全超出了外界所預料的情況。在許多人來看近衛(wèi)軍這邊肯定還要在拖延一到兩個月的時間,最早也要在五月中下旬才會采取進一步行動。 正是因為袁肅如此迅速的反應,讓很多人在吃驚之余更有一種刮目相待的感覺。漸漸的“袁肅”這個名字又一次成為全中國上下所聚焦、所關注的對象。不過如今對于“袁肅”的社會評論也漸漸有了變味。畢竟之前袁肅的所做所謂都可以用正面來形容,但這會兒卻是為了捍衛(wèi)一個快要崩潰的北洋帝制政權,實在有許多讓人匪夷所思的地方。 第98章,三方度勢 四月份的漢口原本還是平靜無奇,即便之前有河南大軍壓境對峙的局勢,但是前前后后拖延了四個月之久都沒有發(fā)生什么戰(zhàn)事,難免不會讓許多人萌發(fā)出麻痹的感覺,誤認為這場戰(zhàn)爭是不會爆發(fā)了??善驮谏鐣刃蜈呌谡VH,老百姓們已然開始過著正常的生活,并且適應武漢三鎮(zhèn)大街小巷來來往往的大頭兵,河南方面一下子又傳來重磅消息。硬生生的將他們從幻想中拉扯到殘酷的現實里面來。 在沿江大道上,兵船憧憧的影子之下,許多穿著破爛的報童揮舞著剛剛出爐的新報紙,一路大聲叫喊著:“號外號外,中央近衛(wèi)軍已經決定開戰(zhàn)?!?/br> “大軍南下,漢口岌岌可危?” “號外,頭版頭條,北洋即將大打出手!” 過往的人們無論是關心時局又或者是關心個人安慰,再或者希望能掌握一些茶前飯后的談資,都會忍不住連忙攔住報童拋過去一個銅板。在看完報紙的頭版新聞之后,一個個又都變得臉色凝重,就彷佛先知們已經遇見了一場生靈涂炭的大劫將至一般。 早在收到相關情報的當天,北洋軍事改革委員會同樣顯得忙碌起來。他們原本以為自己能把時間拖延到這么久,又接連制造了中央近衛(wèi)軍內部的動亂,已然是占據了絕對優(yōu)勢。正如同曹錕一而再再而三所說的那樣,贏的這場戰(zhàn)爭最關鍵的不是正面作戰(zhàn),而是時間。 時間到了今時今日,似乎已經足以讓全國上下形成根深蒂固的反帝制思潮。這是顯而易見的,全國各地的學生、工人、商人運動愈發(fā)顯得頻繁。不得不說中華革命黨的這些人最會看準時機,也最會無孔不入。 但大敵當前的事實同樣不容忽視。北洋軍事改革委員會從之前茶會、麻將會、搞內幕的狀態(tài),一下子變得改頭換面全部認認真真辦起事來。不僅是因為曹錕盯著的更緊了,更是考慮到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所帶來一系列裙帶影響。 曹錕心里還是有幾分發(fā)虛,畢竟很多事情是超出了他預料之外。比如早在之前自己還是寄希望于袁肅能夠投靠北洋軍事改革委員會這邊,如此一來大事可定。又比如在制造了近衛(wèi)軍內部混亂之后,可以讓近衛(wèi)軍陷入一場內戰(zhàn),最起碼也會鬧出一些兵變,可結果卻讓袁肅在短短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全部解決了麻煩,恢復了近衛(wèi)軍內部與外部的秩序。 這一切都似乎在印證,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在他的掌握和預料之中,又或者說自己根本不可能控制整個局勢的發(fā)展。 雖然捫心自問,這其中也包含了許多他個人私心,所以才導致事情發(fā)展越來越扭曲。 有了這些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憂慮和擔心,使得曹錕現在不得不更加認真的來等待即將爆發(fā)的戰(zhàn)事,哪怕這一切明明是自己占有優(yōu)勢。但這些優(yōu)勢究竟能否發(fā)揮出實際的效果,顯然都還是一個未知數。 在四月二十二日這天,曹錕又一次召集了軍事會議。縱然他是一個大老粗,沒什么文化和先進的見識,但是卻有得是cao作戰(zhàn)爭的經驗。他預料到目前集中在襄陽、漢口和孝感的三路兵力恐怕很難阻止中央近衛(wèi)軍的攻勢,或者說不能起到預想中的效果。中央軍的編制他很清楚,武器裝備以及日常訓練也都有所了解,畢竟自己的老部下吳佩孚就曾經在中央軍任職。 或許兵力上來看,中央近衛(wèi)軍十多萬人,湖北這邊也有九萬余人,數量上勉強可以算是旗鼓相當。但是在武器裝備以及兵員素質上來看,雙方是有極大的差距。 于是曹錕在這次軍事會議上下達了一項決議,要求軍事改革委員會下屬的征兵機構立刻開始著手征召新兵。而所謂的征召新兵按照的不是改革之后的征兵方案,所謂改革征兵方案無非只一個假象。如今大戰(zhàn)在即,必然沒有那么多的時間用來招募和訓練士兵,只能采取以往的舊辦法,到各地強征民壯,配上武器之后就送到前線去編隊。 反正眼下最需要的不是如何打這場戰(zhàn)爭,而是想法設法拖延這場戰(zhàn)爭。 隨著北洋軍事改革委員會下達的征兵命令,對于整個湖北、長沙、四川三省的人民來說,便是一場極其殘酷的風暴來臨。一支支的征兵隊伍開進鄉(xiāng)鎮(zhèn),將所有適合作戰(zhàn)的男性全部強行征召起來。如今本來正是農耕的時節(jié),此次征兵導致了大批農民被迫放棄務農,甚至都到了老人、婦女和小孩代替下田。 同樣隨著這一番大規(guī)模的征召兵丁的行動,使得許多鄉(xiāng)村地主趁機兼并土地,將有少許田地的中農和擁有部分土地的富農,利用各種手段、名目,甚至與軍隊、官員串通一氣,把他們手中的土地全部拐騙到手。 隨之而來的為了避免兵役,地方上也出現許多腐敗的情況。先是當地官員大肆吹捧一旦被征召當前線,肯定是當炮灰的料子,十之八九是不可能再活著回來了。以至于導致民間愈發(fā)感到恐慌,丟了維以生計的田地家產不說,還要讓家中男人陪葬,這日子到底是沒辦法過活了。正在民間被籠罩在一陣陣惶恐和怨言之下,許多官員又擺出“為民請命”的姿態(tài),表示可以與上面周旋,把一些已經登記名字的壯丁以其他借口免留下來。 當然,既然是是要與上面周旋,自然少不了需要錢財的打點。 對于那些大戶人家們來說,他們不僅有錢還有關系,要想疏通一下并不困難,甚至有點良心的大戶人家還能幫自家的佃戶、長短工也疏通一些。 倒是那些中下階層的人家,很快就淪到砸鍋賣鐵的境地,東拼西湊湊足了“疏通的錢”為家中的男丁買一條命回來。這些即便是交了這些“疏通的錢”,未必真正能見到成效,還要看這筆錢是不是給對人了。村中、鎮(zhèn)上的一些雞毛蒜皮沒的小官僚都跑下來借這件事訛詐錢財,卻根本沒有真正辦事,或者從始至終就沒能力辦這件事。于是就出現了騙了錢財一走了之,征兵時照樣抓人不誤。 即便是找到有權力來辦這件事的人,同樣也是需要一定運氣。 正所謂人心總是貪得無厭,在一開始收了錢或許還會幫人家辦一些事,可隨著找上門來辦事的越來越多,這些官員也覺得這件事越來越麻煩。既然越來越麻煩,而找上門來的人還是絡繹不絕,那勢必就順應了“市場供求關系的發(fā)展”,于是便坐地起價。 而官員的貪x腐越來越嚴重,造成的不公平現象也越來越多。 甚至一開始收了一戶人家的錢財,幫忙解決了這家人的征兵問題,到后來又串通征兵單位再次前去這戶人家拉壯丁。前后只不過隔了十多天的時間而已。而這么做的目的無非就是要竭盡全力并不遺余力的榨干貧困老百姓的口袋。 可以說這次征兵行動直接導致了社會層面的階級矛盾惡化到相當程度??v然在往常的時候,民間遭到統(tǒng)治階級的壓迫同樣不淺,拋開征兵這一環(huán)節(jié)不說,其他的諸如苛捐雜稅依然如同刀刃架在平頭老百姓的脖子上。對于許多老百姓們來說,他們也只能忍氣吞聲。 不過眼下的情況卻有所不同,畢竟正趕上北洋政府內部的大變故,以及南方護國軍政府與北洋政府之間的正面沖突。在這樣的大環(huán)境之下,民智顯然正處于覺醒的階段,中華革命黨也不遺余力的宣傳反北洋的言論,很快便點燃了老百姓隱藏積累許久的怨恨和怒火。 與此同時,由于漢口北洋軍事改革委員會與護國軍之間形成的默契,使得中華革命黨能夠更容易、更快速的滲透到湖北省內,進行更多的革命思想宣傳以及策動人民群眾加入革命陣營。被征兵以及官僚腐敗所欺壓到走投無路的老百姓們,這會兒一下子全部爆發(fā)了起來。單單在孝感、宜昌、十堰三個縣便已經設立了中華革命黨的行動分部。 對于中華革命黨來說,他們并不在乎在漢口的曹錕這會兒是不是跟他們站在同一陣營,即便很清楚這會兒是可以利用北洋內部的矛盾來隔岸觀火,但是所有的革命目的原本就是旨在推翻北洋政府。只要與北洋沾邊的勢力,那便是革命的敵人。 中央近衛(wèi)軍還沒有在隨縣打響第一槍,湖北省內的局勢已經鬧得沸沸騰騰。 就連漢口方面都沒有料到,這才短短十幾天的時間,民間的情緒既然如此暴躁不安。 許多高層官員都感到十分納悶,要說強行征兵以往都有,一些貪污腐敗也是屢見不鮮,可為什么以前就沒鬧出這么大的亂子,偏偏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卻折騰起來。縱然很多事情是這些高層官員心知肚明,也知道鬧出了亂子對大局很有影響,可偏偏這些人只知道哎聲嘆息、大發(fā)疑惑的感慨,并沒有一個人下到基層著手處理這些情況。 第99章,隨縣之戰(zhàn) 隨縣的戰(zhàn)事是在四月最后這一天打響,第五師兵分兩路,一路越過漢江從西邊進攻隨縣與襄陽的官道,沿途占領了淅河鎮(zhèn),直逼隨縣縣城西郊;另外一路則負責從正面向隨縣主動,同時負責在途中建立兵站和后勤驛站,方便在占領隨縣之后能第一時間開辟后勤路線。 蔣百里雖然是第五師最高指揮官,但畢竟接管第五師的時間尚短,唯一真正能掌控的部隊就只有師部直屬的警衛(wèi)團和直屬的炮兵營,即便是這兩支部隊,也還是經過了一陣大換血之后才勉強握在了手里。 好在下面的團長、旅長雖然各自為政,有時候也會反駁蔣百里的命令,但畢竟后勤和軍餉都掌握在蔣百里手里,真要施壓下來也只能唯命是從,最多是在心態(tài)和辦事效率顯得很消極罷了。蔣百里不是一個不識時務的人,正因為如此,目前的局勢對他來說很有壓力,因為自己每一項命令都必須經過慎重思慮,既要考慮命令的作用,又要顧及能讓下屬都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并執(zhí)行命令。 好在目前隨縣的駐軍并不多,原本曹錕就沒打算在這里設置防線,計劃著以隨縣這個交通要道來當誘餌,引誘中央近衛(wèi)軍集中兵力強攻這里。如此一來,就能陷入襄陽和漢口兩方面的夾擊和包圍。 但是后來又經過一陣研究和情報搜集,發(fā)現中央近衛(wèi)軍的進攻路線十分有氣勢,一上來就是雙管其下,擺出了要打一場大會戰(zhàn)的態(tài)勢。為此不得不在隨縣這邊多留一手,拖延時間也好,配合戰(zhàn)術也好,總之是預備不測。 曹錕抽調了王占元手下湖北陸軍第六旅旅長孫建業(yè)進駐隨縣,雖然孫建業(yè)行動很迅速,只用了三天就把部隊全部集中到隨縣,并且勉勉強強在隨縣縣城幾個重要的郊區(qū)布下了防御陣線。他的兩個團漢江和長江分岔口的安居外設下了野戰(zhàn)陣地,另外一個團則在安居鎮(zhèn)城內布置巷戰(zhàn)防守線。他的作戰(zhàn)策略很明顯,就是希望將近衛(wèi)軍吸引到安居鎮(zhèn)這里進行決戰(zhàn)。 第六旅的另外一個團,則全部縮在隨縣城內布置巷戰(zhàn),形成了第三道防線。 就在近衛(wèi)軍發(fā)動進攻的前一天,孫建業(yè)還加急拍了一份電報給湖北,詢問隨縣的這一仗到底打還是不打。之所以有這樣的一份電文,還是曹錕一開始沒有拿定主意的緣故,當初他沒有主張在隨縣布防,后面也只是希望派一支應變部隊留守隨縣做為策應,孫建業(yè)走得也很急,沒有問清楚到底是主守還是主策應,又或者是按照王占元所說只是照應后勤交通什么的。 事實上王占元是有私心的,他愿意跟著曹錕干這一場北洋內部的大變故,但是卻不希望因此而動了自己的元氣。如今近衛(wèi)軍矛頭直指隨縣,曹錕卻抽調他的一個旅進駐隨縣,這分明就是在讓自己的手下當炮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