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林伯深剛要開口說些什么,但話剛到嘴邊時,腦海中一下子醒悟過來,一時間欲言又止。 袁肅再次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只要有利益關系,那就有政治。軍隊本來就是一個復雜的地方,關系錯綜,人心難測,若是連一點政治頭腦都沒有,你看怎么看得清楚眼前的局勢?” 默然許久,林伯深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道:“可是,岳標統(tǒng)明明是答應支持革命,他怎么可能縱容手下胡作非為?照你這么說,這次收上來的軍資也都會被中飽私囊?” 袁肅此時沒有什么心情,他只當是發(fā)泄的說道:“這又能說明什么?當初張統(tǒng)制口頭上也說要革命,可最后只不過是一場虎頭蛇尾的兵諫。仁卿,你仔想想,倘若岳標統(tǒng)真心為了革命,這次征收軍資的事情他何不直接委派白隊正去?” 聽到這里,林伯深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陰晴不定起來:是啊,白雅雨是這次起義行動的直接策劃人,同時也是七十九標的隊官,同樣是隊官,岳標統(tǒng)只派親信不派革命志士,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事實上,他心里已經(jīng)很清楚答案,袁肅的話并沒有錯,這些人根本就沒有革命的心思。 緩了緩情緒,袁肅語重心長的說道:“仁卿,不是我反對你,只是灤州大勢已去,不管是二十鎮(zhèn)的標統(tǒng)們還是那些革命會黨,在他們眼里始終是把我們當外人來看待,我們無法猜透他們每個人心里的盤算,也無能為力插手其中?!?/br> 林伯深捏緊了拳頭,艱難的說道:“若真是如此,這些天我們豈不是白忙活了?” 袁肅伸手拍了拍林伯深的肩膀,嘆息的說道:“聽我一句話,既然我們是外人,就不要插手這里的事情,只要能做好分內(nèi)的事情就行?!?/br> 他說完,不打算再繼續(xù)討論這個問題,率先一步向西院走去。 林伯深在原地發(fā)呆了一會兒,隨后邁著沉重的步子跟了過去。 在軍官食堂吃過晚飯,袁肅與林伯深各自返回宿舍休息。這一晚,袁肅心里已經(jīng)下定決心,自己絕不會摻和不久之后即將發(fā)生的灤州起義,不僅是因為知道這場起義是以失敗告終,更是對自以為是的革命黨以及見風使舵的保守官僚感到失望。 在洗漱完畢上床之后,他忽然又想到了今天在安山鎮(zhèn)張舉人家里遇到的那位少女,真想不到能在這里遇到直隸總督張鎮(zhèn)芳的女兒,更沒想到張涵玲是一位絕色美女。 次日一早,袁肅醒來之后先去軍醫(yī)房取了煎好的藥服下,這才又去軍官食堂吃飯。 如今的年代不像二十一世紀,軍中的伙食一日只有兩餐,當然袁肅是負傷在身,所以可以多吃一餐。他走進軍官食堂時,伙夫早已經(jīng)準備好了一份單獨的早餐,也就是一個饅頭、一碗粥外加一碟咸菜罷了,自己就坐在空蕩蕩的食堂里準備吃掉這頓來之不易的加餐。 正在這時,門口忽然走來一個人影,向食堂內(nèi)喊道:“袁大人?” 袁肅回過頭來,只見門外站著的正是標統(tǒng)岳兆麟的副官,他站起身來問道:“陳大人,這么早是有什么正事嗎?” 陳副官一邊笑了笑,一邊走進食堂來到吳紹霆面前,說道:“正是來尋袁大人你呢!標統(tǒng)大人要見袁大人,所以讓我來帶個話。剛才去內(nèi)院宿舍那邊沒找到袁大人,所以來了這里,還真讓我遇上了?!?/br> 袁肅不禁疑惑,問道:“標統(tǒng)大人這么早急著找在下,不知所為何事?” 陳副官說道:“這倒不知,只知道今天早上標部收到一封信函,標統(tǒng)是看完這封信函之后才急著要找袁大人你。” 袁肅微微怔了怔,他第一個念頭是猜測這封信是不是跟昨天去安山鎮(zhèn)的事有關,弄不好開罪了張鎮(zhèn)芳的女兒,被張鎮(zhèn)芳追究責任下來了。不過轉念又想,雖說這個年代有電報,但電報也是有延時的,怎么可能昨天發(fā)生的事今天就有反應了? “哦,”他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說道,“真是有勞陳大人特意來通知,若是不急的話,在下吃過早飯之后立刻趕過去?!?/br> “不急不急,我也只是來知會一聲。既然袁大人知道了,那我就不多叨擾,先告辭了。” 陳副官離去之后,袁肅重新落座下來,帶著幾分猜疑的心思隨便將饅頭就著熱粥吃完。 出了軍官食堂,他沒有多作遲疑,徑直的往前院的標統(tǒng)押房前去。他自是不會擔心昨天的事情,真要痛楚簍子來了,岳兆麟也休想跑掉,終歸自己是外人,背黑鍋這種事可不容易栽贓到自己身上來了。 來到押房外面的走廊,經(jīng)過簡單的通報,袁肅在押房內(nèi)見到了岳兆麟。 岳兆麟三十歲出頭的樣子,他本不是關外人,只是投入新軍之后被分配到二十鎮(zhèn)常駐關外。就平時而言,他對袁肅、林伯深二人還是很客氣,畢竟是高等學府出來的學員,畢業(yè)之后之后必然大有作為,再加上新軍都是一個系統(tǒng),犯不著鬧別扭。 今日見了袁肅,岳兆麟依然很客氣從辦公桌后面站起身來,用帶著湖南方言的口音熱情洋溢的說道:“梓鏡啊,傷勢可好一些了嗎?” 袁肅一見岳兆麟是這樣的態(tài)度,心中自然更放心了一些,他客氣的說道:“有勞標統(tǒng)大人記掛,在下并無大礙了?!?/br> 岳兆麟點了點頭,微笑道:“如此甚好,無論如何,身體是關鍵吶?!?/br> 袁肅問道:“不知標統(tǒng)大人找在下有什么事?” 岳兆麟下意識對押房外面的人遞了一個眼色,在外面的幾名軍官很識趣的退出了房間,順手帶上房門。 【多謝各位大大的支持,今天能會轉狀態(tài),還各位大大能捧個場,撐撐門面。鞠躬拜謝了!】 第6章,標部會談 “梓鏡,昨日去安山鎮(zhèn)之事你處理的很好,我一直沒把你當外人,這次讓你負責此事當然是希望你也有好處。哪里知道,倒頭來你卻分毫不取,呵呵,這該讓我如何理解呢?”岳兆麟依然沒有架子的笑道,不過總給人一種弦外之音的感覺。 “標統(tǒng)大人的好意,在下自然不敢不領情,但此事關乎重大,在下受傷的這段時間又承蒙標統(tǒng)大人額外照顧,所以但凡能為標統(tǒng)大人效力之處,必當盡心盡力,絕不有任何私心?!痹C故作奉承的說道。 這番話真正是說到岳兆麟的心坎上去了,如果袁肅是以“為了革命”為理由不敢中飽私囊,這反而還會讓他下不了臺。畢竟這筆物資是否用在革命上,大家都心知肚明,沒必要把話說得太絕。并且袁肅還強調自己受傷時得到七十九標額外關照,更是把這番圓話的話說得更加冠冕堂皇。 岳兆麟哈哈笑著點了點頭,贊許的說道:“梓鏡這話說得太見外了,不過你大公無私的精神的的確確值得表揚。至于昨天在安山鎮(zhèn)發(fā)生的意外……我已經(jīng)嚴肅批評了王隊正,而且也打算做降職處理,林仁卿那邊還希望梓鏡你去說幾句安慰話,不要讓他放在心里去,畢竟這林子大了,什么樣的鳥都有,是我錯看了王隊正?!?/br> 袁肅不亢不卑的說道:“在下自然相信大人會有公斷,仁卿那邊在下會好好勸慰?!?/br> 見袁肅如此明白事理,岳兆麟心中總算是徹底放下了這件事,當即他走回到辦公桌前面,從桌面上取來一封已經(jīng)拆開的牛皮紙信袋。如今牛皮紙算得上是貴重物品,通常只用于高層官僚通訊,所以一般只要看到是牛皮紙裝的信函,立刻就能知道這是公文。 “這是今天早上總鎮(zhèn)派發(fā)下來的官文,據(jù)說目前在直隸的所有部隊都接到這樣的官文?!?/br> 岳兆麟將牛皮紙袋放在桌面上,之前輕松和氣的臉色一掃全無,換上一副嚴峻的神態(tài)。 “上峰有什么指示嗎?”袁肅莫名其妙的問道,他雖然從岳兆麟的臉色上察覺到這是一樁嚴肅的事,可總鎮(zhèn)派下來的官文與自己又有什么干系呢。 “這份官文只是例行通告罷了。八天前第二鎮(zhèn)已經(jīng)攻克漢口,革命軍目前退守在漢陽一帶,不過照此情況發(fā)展下去,只怕用不了多久連漢陽都守不住了。除此之外,三天前禁衛(wèi)軍開進山西,順利鎮(zhèn)壓了山西的起義軍,就在昨天下午山西宣布取消獨立。有鑒于此,上峰嚴令直隸各部嚴格監(jiān)控軍械,避免有好事者興風作浪。”岳兆麟用抑揚頓挫的語氣說道,說完這番話之后,他好整以暇的看了袁肅一眼。 袁肅當然知道武昌起義的經(jīng)過,他也很清楚北洋軍不會再進攻漢陽,接下來就是袁世凱粉墨登場開始密謀與南方議和了。至于山西取消獨立也不是什么大事,畢竟是靠近京城的地方,如果袁世凱連北方都無法穩(wěn)固,還有什么籌碼威逼南方? 他稍作沉思了一下,心中隱隱約約已經(jīng)猜到岳兆麟為什么找自己談這件事,不過仍然故意的請示道:“大人,為何要單獨告訴在下這些消息?” 岳兆麟在自己的座椅上坐下來,微微嘆了一口氣,鄭重其事的說道:“梓鏡,你是明白人,應該知道我單獨告訴你這些是什么意思。其實不瞞你說,早晨通訊員送來這封官文時,同時還告訴我另外一個消息,京城一帶都在盛傳是袁宮保派人暗殺了吳綏卿大人,為此吳綏卿大人的舊部正在密謀行刺袁宮保報仇雪恨?!?/br> 袁肅倒也知道吳祿貞的死是袁世凱一手安排,但是吳祿貞的舊部意欲刺殺袁世凱,這與自己又有什么瓜葛呢?難不成,岳兆麟還真以為自己跟袁世凱是有親戚關系? 稍作停頓之后,岳兆麟繼續(xù)說道:“身為一個中國人,你我都憎恨清廷的腐朽,這一點毋庸置疑。只是革命并不是唯一解決問題的辦法,再者經(jīng)這革命之勢折騰,國不像國,家不像家,那些自詡革命志士者有多少人沒有私心,一個小鄉(xiāng)就能稱孤,一座小縣就能稱王。看看,武昌起義才過去多久,咱們中國遍地都是所謂的革命政府?!?/br> 對于岳兆麟的這番話,袁肅不得不說是十分贊成的,雖然這個年代真正的愛國志士不少,但那些打著革命的旗號卻為了爭奪個人權利的人同樣多不勝數(shù)。當然,他相信岳兆麟本人也屬于后者,之所以跟對自己說這樣的話,無非是見什么人說什么話罷了。 “大人所言極是,其實在下有同樣的感悟,這世道上渾水摸魚的人實在太多?!痹C一邊點著頭,一邊附和著說道。 “你明白就好,這里沒有外人,我不妨與你說實話,對于我們七十九標下面密謀的活動,我實際上并不看好。但是一來人心所向,二來我這個標統(tǒng)也不忍心阻止愛國官兵的義舉,所以還是任由他們行事。實屬無奈啊?!痹勒作胝Z重心長的說道。 “大人的處境在下理解?!痹C順著岳兆麟的語氣說道,不過他心里卻暗暗冷笑,十之八九岳兆麟也希望自己能占山為王,只是為了保險起見才保持似是而非的態(tài)度,到時候就算舉義失敗同樣還可以脫身事外。 “跟你說這些,就是希望梓鏡你千萬不要站錯隊伍,否則到時候追悔莫及。另外,還有一件事我得跟你說說,這件事是王隊正昨晚通知我的,你別看王隊正素日痞里痞氣,他收集小道消息還是很有一手。”岳兆麟話鋒一轉,臉上的嚴峻之色更濃一籌。 “是嗎?王隊正收集到什么消息呢?”袁肅好奇的問道,對于今天岳兆麟突然找他來談話,他已經(jīng)感到有幾分奇怪,現(xiàn)在看到對方臉色更加嚴肅,顯然這接下來的話才是最重要的。 “王隊正最近聽白雅雨、胡鄂公他們說,之前總鎮(zhèn)的孫副官已經(jīng)秘密返回灤州,似乎是要參與此次義舉。不過下面也有傳聞,說是孫副官正在謀劃另外的一些行動?!痹勒作牍首鞯统恋恼f道。 “孫副官?哪個孫副官?”袁肅仔細在腦海里搜索著記憶,不過依然有些模糊。 “就是之前咱們二十鎮(zhèn)張統(tǒng)制的副官孫諫生,張統(tǒng)制去職之后,他也一同離去了。梓鏡,你應該還記得,當初咱們二十鎮(zhèn)與六鎮(zhèn)的秘密聯(lián)絡工作全部是孫副官一手負責,可以說孫副官對革命是死心塌地的。京城那邊盛傳袁宮保暗殺了吳統(tǒng)制,孫副官對此事十分震怒?!痹勒作胍桓鄙酚衅涫碌臉幼?,語氣一絲不茍的說道。 “可是,這與在下又有何關系?”袁肅不動聲色的問道。 “梓鏡,我這么跟你說吧,王隊正告訴我,他推測孫副官正在策劃一場陰謀,雖然不確定是什么,但很有可能會對一些人不利。鑒于之前孫副官對吳統(tǒng)制遇害之事耿耿于懷,我很擔心梓鏡你的安危?!痹勒作爰訌娬Z氣說道。 聽到這里,袁肅已經(jīng)徹底清楚岳兆麟這次找自己談話的目的了。當然,他相信岳兆麟不是一個愚蠢的人,縱然自己經(jīng)常在外吹噓與袁世凱有親屬關系,但只要動動腦子就知道,如果自己真與袁世凱有關系,到現(xiàn)在還會只是一個區(qū)區(qū)見習參謀副官嗎?或許他確實與項城袁氏一族有血脈關系,只是隔了好幾代人,就算是親戚也是極其偏僻的遠房親戚。 他只能將岳兆麟的話一分為二來看待,其一是岳兆麟提示自己不要站錯隊,其二是岳兆麟讓自己謹防革命黨人。若將這兩點合在一起,不難猜出岳兆麟對這次正在密謀的起義行動很有保留,所以要在事先做好周全的準備,多拉攏一些中層軍官站在他這邊,一旦發(fā)生不測也好有人可用。 袁肅平日里就是一個典型的投機態(tài)度,而且不管他是否跟袁世凱有親屬關系,總之寧濫勿缺。除此之外,像他這樣的軍校外派見習軍官,隨時都有可能返回學校,到時候還不必擔心有人爭功,完全符合岳兆麟需要拉攏的所有條件。 至于孫諫生秘密返回灤州密謀暗殺行動,他倒覺得多多少少有些危言聳聽,就連岳兆麟都說這只是單純的猜測,極有可能是對方故意杜撰,目的是讓自己不會突然倒向革命黨人。 不得不所,岳兆麟真是煞費苦心,不過也讓袁肅見識到了這個時代不乏精工心計。他故作凝重的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正色說道:“多謝大人忠告,在下一定謹記在心。這就不難怪了,白隊正和胡干事他們從來都不待見在下?!?/br> 岳兆麟用同樣正色的姿態(tài)說道:“總之,梓鏡你能看清楚時下的狀況那是最好不過。此外,如果你有發(fā)現(xiàn)任何不妥之處大可來找我,但凡過分之舉我自是不會坐視不理?!?/br> 袁肅趕緊說道:“多謝大人,有大人這番話,在下甚是安心,大人之恩必然銘記不忘?!?/br> 岳兆麟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嗯,那就先這樣,你回去之后與林仁卿也好好談一談,他這個年輕人性子浮躁,就怕會不理智?!?/br> 袁肅承應下來,隨后又向岳兆麟說了一些奉承之話,這才離開了押房。 出了標部營樓,袁肅順道先去了軍醫(yī)處更換傷口紗布和藥粉。在軍醫(yī)處處理傷口時,他腦海里一直在盤算著岳兆麟剛才所說的話,灤州起義前期策劃了大半個月時間,結果卻只經(jīng)歷一天一夜的奮戰(zhàn)最終以失敗收場,實在想不通這些革命黨前期到底策劃出什么東西來。既然岳兆麟有心拉攏自己,自己也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與革命黨劃清界限,省的在起義失敗之后惹一身臟水。 就在從軍醫(yī)處出來時,袁肅碰巧看到林伯深從正大門處向標部營樓走去,剛想走上去打一聲招呼,卻赫然發(fā)現(xiàn)原來林伯深并不是一個人,左右還有三、四個軍官。定睛細看才辨認清楚,這幾個軍官不是別人,正是那幾個謀劃起義的革命黨核心成員,除了七十九標一營管帶王金銘、二營管代施從云之外,就連共和會會長白雅雨也在其中。 他當然知道不可能是岳兆麟找這些人到標部來,按照岳兆麟一貫的作風,自然要保持含蓄的態(tài)度,就算要見白雅雨等人也只會趁著晚上暗中接見。可想而知這些人是主動來找岳兆麟商榷起義行動的細節(jié)了。 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前去,他忽然看到白雅雨抬眼向這邊瞥了一眼,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時竟是一種分明的鄙夷。自灤州兵諫失敗之后,之前叫囂起義的革命軍官們一直對那些見風使舵者分外憎恨,盡管白雅雨是后來才調入七十九標擔任隊官,但想必也是聽人介紹過七十九標的情況,因此才對他如此輕視。 既然對方冷眼相待,袁肅索性不去跟他們打交道,正好林伯深也沒看到他,當即轉過身去從另外一邊走開。 第7章,起義前夕 對于七十九標起義之事,袁肅確實打算找到林伯深好好談一談,對方不僅是自己的同窗,更是來到這個時代第一個朋友,于情于理都不希望其站錯隊伍。但是想到林伯深內(nèi)心深處充滿強烈的革命情懷,他一時半會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因此這件事暫且擱置了下來。 然而就在兩天之后的清晨時分,不等袁肅去找林伯深,林伯深反而主動跑到袁肅的宿舍門口,敲響了宿舍的木門。 袁肅剛好洗漱完畢,準備前往軍官食堂吃早飯,打開房門口看到林伯深時,不禁有幾分詫異。他發(fā)現(xiàn)林伯深雙眼帶著些許血絲,眉宇間頗有疲倦之意,整個人倒是顯得十分亢奮和激動,見了面之后迫不及待的邁步向宿舍里面走去。 “仁卿,你昨夜沒有休息嗎?”袁肅忍不住問道。 “是啊,昨天晚上胡干事在望泉酒樓召集我們開會,一直開到深夜兩點鐘。梓鏡,你肯定猜不到,起義行動馬上就要開始了,白會長大前天親自去找過標統(tǒng)大人,標統(tǒng)大人業(yè)已下定決心。這可真是激動人心的時刻啊。”林伯深刻意壓低聲音說道,只是不管他怎么壓,都有一種欲罷而不能的沖動,可見這次起義對他來說意義非凡。 袁肅當然不相信岳兆麟已經(jīng)下定決心,大前天他可是先見過岳兆麟,之后白雅雨等人才再找過去,這位岳標統(tǒng)必然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不過他還是皺了皺眉頭,臉上堆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樣子。 “仁卿,你什么時候跟白會長他們走的那么近?之前這些人不是一直認為你我是見習軍官,在軍中并無勢力,所以把我們當外人來看嗎?”他問道。 “其實之前我并非沒有跟他們來往,只不過不常見到胡干事、白會長罷了,倒是經(jīng)常跟第一營和第二營的兩位管帶在一起說過話。上次我們安山鎮(zhèn)征得軍資回來后,白會長那天夜里找到我,對我們上次行動很滿意,還說在革命成功之后委任我掌管義軍全部的后勤軍需。”林伯深笑容洋溢的說道。 袁肅心里很清楚,上次從安山鎮(zhèn)征收上來的軍姿大部分都交到標統(tǒng)岳兆麟手里了,也許岳兆麟為了中飽私囊,所以對白雅雨說這筆軍資目前由林伯深監(jiān)管,故而白雅雨才找到林伯深,還許下一些好處來拉攏其。當然,也有可能白雅雨打聽到林家在上海頗有家底,為了給財政多找一條后路,因此才一改往日的態(tài)度。 不管是哪一種原因,他都覺得這些革命黨太不地道,林伯深本來是一個赤誠的革命志士,這些人卻還是唯利是圖。他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大前天岳兆麟的話,放眼中國到底有多少是真心實意的革命志士?又到底有多少是打著革命旗號爭權奪利? “原來如此?!蹦灰魂囘^后,他平靜的說道,“那么,昨天晚上的會議,可曾討論出什么結果嗎?” “是的,胡干事和白會長向我們布置了詳細的起義工作,另外駐唐山的七十八標、駐遵化的八十標都已經(jīng)安排好內(nèi)應。我們首要的任務就是第一時間攻入唐山,奪取總鎮(zhèn)的指揮權。細節(jié)方面現(xiàn)在告訴你也沒有用,因為今天晚上胡干事還會召開一次全體會議,所有營級以上的革命軍官都會到場,到時候不僅會制訂詳細作戰(zhàn)計劃,還會定下義舉確時。”林伯深接著說道,他的神態(tài)再次顯出了振奮。 “是嗎?這還真是一場隆重的大聚會,胡干事、白會長他們就不怕起義計劃會遭到泄露嗎?”袁肅隱隱帶著幾分揶揄說道,雖然如今革命狂潮已經(jīng)席卷全國,但這里畢竟是北方,起義這種事可不是家常便飯,多少先烈付出鮮血教訓,甚至就連武昌起義都是因為泄密而不得不提前行動。 “放心吧,這一點白會長早有準備,之前這么多天一直秘密行事,目的就是要先在咱們七十九標上上下下散布革命義理。這次起義就是以我們七十九標為主力部隊,只要能成功突襲總鎮(zhèn),二十鎮(zhèn)便可全鎮(zhèn)揭竿?!绷植钤谡f到最后一句話時,語氣顯得鏗鏘有力。 袁肅并不想告訴林伯深現(xiàn)實是多么殘酷,他之前已經(jīng)說過很多這樣的話,既然林伯深聽不進去,再多說也是無益。他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臉上顯出一副深思的樣子。 這時,林伯深又開口說道:“梓鏡,晚些時候必然會有人來通知你參加會議,白會長說過,一定要盡可能爭取更多的軍官參加義舉,只有這樣才能團結我們七十九標上下?!?/br> 袁肅略微想了想,然后說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昨晚一夜未休,沒有精神還怎么行動?” 林伯深點頭應道:“你說的是,那你就等候消息,晚些時候我再來找你。”